花千骨之小师父 第14章 记花名

这一日清晨。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姜令早早起来。

她穿好鞋袜，拢了衣衫。

她行至一旁的桌前坐下，自桌上取出了一本先前已誊抄好的《花木名录》来，随手翻开，取出绿叶书签。早上记下一个，中午记下一个，晚上记下一个，一日记三个，她并不勉强自己。

今早要记下的是迷穀树，姜令的日常——记花名。

【迷穀树】

【生于南部鹊山之招摇山，其状如谷，似构树，枝干色黑，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

这倒蛮神奇。

姜令暗自低语。

世人行走在外，若至深林谷底，不辨方向，可观日东升西落，可观夜里北斗七星，此皆古人智慧。

《山海经》中记载的一些奇花异草也被收录于此书之中，可见，《山海经》一书绝非空穴来风。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世人寻不到的，便总认为其荒诞不经，并不存在。

殊不知，对于未知的事物，仍要长存一个敬畏之心。

姜令支起脸，神思驰骋。

也不知**殿内是否栽有迷穀树，若有的话，她当真想见识见识。

取下一截来把玩一二。

“又在看书了？”

霓漫天自睡梦中转醒。

讲真心话，若哪一日，她醒来，于迷糊之中见不到姜令独坐桌前的身影，她会骤然惊醒的。

“快点起来了。”

姜令把玩着手中树叶。

“不是说想见紫薰仙子？”她好笑着道，姜令将树叶放在这一页，合上了书册，放回了原处，霓漫天可是一直将紫薰仙子视为榜样，想成为如她一般的女仙。

“知道啦！”霓漫天一抬手，起来。

五上仙之一的紫薰仙子一直为仙门女仙之楷模。

她极想见识见识的。

几日前，传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紫薰仙子来长留授课。

不过半日，紫薰仙子来长留授课的消息就已传遍了整个长留山上下。

弟子们议论纷纷的除了这件事本身，更多的还是关于夏紫薰、白子画与檀凡三位上仙之间的痴恋纠葛，据说夏紫薰喜欢了白子画多少年，檀凡就恋慕了夏紫薰多少年，上仙就是寿数太长了，爱恨纠缠了千年也没出个结果。

而这次则出了意外情况，弟子们很振奋，听闻檀凡不久前来过绝情殿，更是与他们尊上差点大打出手，这之后就归隐不见身影去了，不知所踪了，仅不足半月后，夏紫薰飞来了长留，且毛遂自荐成为了长留客卿。

众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可见八卦力量之强大，不分仙凡、不论地界。

优雅、高贵、清冷。

过了三日，弟子们见到了传说中的紫薰仙子。

姜令等人来到学屋后，只见每个弟子的桌案上都摆着一碟朱红花瓣，几人纷纷落座，霓漫天、姜令、朔风坐在一列，云端、舞青萝、火夕坐在旁边一列。

姜令指间捻起一片花瓣，其上还余有水雾露珠，是刚采来的。

作为五上仙中唯一的女仙，夏紫薰，被好事者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火夕看呆了，连连惊叹，可怜立马被青萝卷起竹简，痛打了一通，逗乐了旁观的几人。

紫薰仙子开口：

“今天我要教大家如何用这炉鼎炼制香料，大家别小看莲香，这世间的兵器怕是只有味道能伤人于无形，也只有味道，会让一个人念念不忘。”说到最后一句时，紫薰仙子眼神晦暗。

令夏紫薰念念不忘之人，能是何人？当然是白子画了。

味道确能伤人于无形。

听了紫薰仙子的话，姜令颇为赞同。

莫说是仙人素手调的香，就是凡人炼出的香料，也是威力十足。

皇室宫廷、豪门望族，看似光鲜亮丽、金碧辉煌，可背后却又许多**手段，伤人、害人，也是这里不变的旋律，这倒也不怪世人会说皇宫乃是藏污纳垢之所在，当然有其道理存在。

万事万物，存在即合理。

紫薰仙子运起法术。

花瓣随她动作飘飞、旋转，落入炉鼎内，香味清幽，有淡淡的牡丹香，香气无形，法术有色，淡淡紫色，如烟又如雾，飘忽四散，这是紫薰仙子刻意为之，第一堂课，叫众弟子见识一番。

“嘶。”“啊。”

学屋之内，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弟子的惊呼声。

手背一阵疼，姜令看去，原不知几时，手上竟是被香气划出了血痕，还真是伤人于无形可。姜令手上亮起金光，滑过手背，伤痕为金光抹去。

“紫薰仙子好厉害啊。”

舞青萝隔着过道与姜令等人惊叹。

“紫薰仙子擅长制香，仙力高强，自然出手厉害了。”霓漫天理所当然。

姜令：“紫薰仙子于香之一道上，造诣高深。其制香高妙之处，不得小觑。”

云端笑笑：“所以啊好好学吧。”

“医药、制香虽然分属不同，但也有共通之处，怪不得云端喜欢了。”六人中的云端喜欢药理法术，平日里钻研最多的不是剑术而是药理，姜令笑笑，依照医药阁派来授课的那长老对云端的惜才之心，许会收她为徒也说不定。

“是啊，我挺喜欢的。”云端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极可爱。

香之一道，极为精妙。

姜令想起了之前在魍魉森林中用以寻友人的千里香，同是香气，无色无味，常人难以察觉，有了这经过驯化的特殊识闻的蓝蝶，即便相距千万里，也可以万里追踪，寻到身上种有千里香的人。

的确是厉害。

她支起脸，认真听起了台上紫薰仙子教授制香之道。

“终于下课了。”

“哎，好累啊。”

舞青萝与火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整齐划一的动作，看得姜令、霓漫天、云端一乐，这火夕与舞青萝就是搞笑，什么动作经由他们做出来都是惹人发笑的，就像是前几日的剑术课上，落十一叫大家两两为一组比试想要比较一下弟子们的修行程度时，结果这二人分为一组，在台上比剑时又是夸张，又是耍宝的，哪里有一点比试的意思？净惹得大家大笑了，落十一看不下去了，还罚了他们。

“去练剑吗？”霓漫天食指中指并拢，比划了剑招。

“走。”姜令气势十足地一指。

日子仍平静。

花千骨自蜀山归来后，剑术高深了许多，瞧她这样子是学到了不少蜀山剑法，霓漫天也为此更加努力。

练剑的练剑，修行的修行，玩闹的玩闹，看书的看书。

虽说平静，却透着一股紧张。

仙剑大会在即，谁也不想做比试排名最末的弟子，谁也不想被逐出长留。可是比试，总有高下之别，总有前后之分。相处近一年，日日见面的弟子中，总还是要有一个人被淘汰出局。

“哎呀舒服。”

霓漫天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她硬拽着姜令与朔风陪自己练了一下午的剑，这两人气定神闲，大气都不喘一个，偏偏她是累得不行，尤其姜令今日还出其不意地与朔风两个对她一个，霓漫天她被虐得心累身更累。

她哀怨地瞥向姜令。

姜令浅笑，不为所动。

她只一心专注自己的事儿，天大地大，她的事儿最大了！姜令一手拿着片绿叶，一手手指划过书页。

“你这是要养花吗？”

“是要识花。”姜令眉眼弯弯。

她尚有许多没记下来呢。这也无妨，过些日子去了**殿，她可以一边识花，一边记下。

听说**殿姹紫嫣红，异香缭绕，想来一定美极。

她可真是期待。

“不过过后应当是会养花。”如此多的奇花异草，姜令她还挺想亲自去侍弄一番，往后可有的是机会。

霓漫天侧躺着身子，眯着眼睛。

“我有时真觉得你悠闲地不像是来求仙问道的。”

姜令默默记下。

【晶晶草】

【生于深林寒潭边，长约五寸，叶似剑状发绿光，其汁蕴星芒，沾之五日不消，可入药制雪肤丹。】

默念几遍，姜令合上书，放回原处，笑道：“不来求仙，那我来此作甚？”

“总之你不像来求仙的。”

霓漫天说不上来这感觉，她拿自身经历举例：“我从小到大，身边都是修炼的，可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既不看不出努力修炼，还整日琢磨些与修行无关之事。”她越说越肯定。

“实乃余孤陋寡闻也。”

姜令漫不经心，嘴里说出的话却扎心得很。

“你！”霓漫天扑腾地坐了起来，一双美目直瞪她。

姜令又道：“各人的修行之道皆不同，你说我不努力修行，还净琢磨些旁的事情，可我修为还不是比你高？”

再次下手扎了霓漫天心口一刀。

“啊！姜令！”

霓漫天抓狂地扔过来个绣花枕头，被姜令一把给抓住。

有时，姜令还挺爱逗霓漫天。

霓漫天生气时，像一只炸毛的猫儿，怒目圆瞪。

“玩笑玩笑。”

姜令见好就收：“别生气啊，话说漫天你可要珍惜我，这任咱们住在同一处玩笑的时间着实也不多了。”

闻言，霓漫天彻底泄了气，直直地栽倒在床上。

当初将姜令视为劲敌的自己一定想不到，眼下的自己会与姜令成为好友，甚至会对将要到来的分离依依不舍。霓漫天感叹世事无常。三日后便是仙剑大会了，仙剑大会之后便是拜师仪式。有些师父会叫徒弟跟随自己，有些师父则仍会让徒弟留在弟子舍不必搬走，如姜令所言，也许任他们住在一起的时间当真不多了。

姜令又道：“就算以后不住在一起了，咱们也会时常相聚，毕竟都在长留，不过来回御剑而已。”

霓漫天点点头。

“一定要记得叫上我，不然有你们好看！”她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姜令佯作思索，待霓漫天为她久久不言而躁动不安时，方笑眯眯地坚定地道：“一定。”

不去想离别的苦楚，一想到仙剑大会霓漫天便烦躁。

“啊啊啊。”

“我一定打不过朔风。”

霓漫天诉苦。

她说朔风这家伙一天到晚的心无旁骛只会修行，一起练剑时又处处压制她，对上朔风她实在没有任何胜算。姜令不愿争魁首，他们几个再清楚不过，更清楚姜令与朔风、与她约定，不论对上他二人中的哪一个，大家不必尽全力，随意比试比试就好，她到时自会露出破绽，只管攻击她便是了。

姜令反而笑了。

她肯定：“你若对上朔风一定会赢。”

霓漫天诧异，极为不解：“为什么？我分明是输定了，他修为这般高。”

姜令佯作惊讶：“不想霓大小姐竟挺有自知之明。”

“姜令！”

霓漫天手抄枕头不着，刚才已经被她给甩出去了。

姜令笑观她炸毛。

“朋友。”

“因为是朋友，也因为是朔风。”

姜令慢悠悠地开口解释。

“朔风这人虽然看似对人冷淡，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其实他极为重情义，虽然他不说，可他已经将你我视为朋友，正如你我将他视为朋友。”

“朔风生性淡然，对他来说拜谁为师无甚分别，而他也清楚，你，霓漫天最想成为魁首，最想拜尊上为师，所以若你二人遇上，比试之时，他一定会败给你。”

姜令意有所指：“朔风在意朋友，你亦是他的友人，他也极为在意你。他送你的伤药，你不还留着呢吗？”

话呢，点到为止。剩下的，是他们二人自己之间的事情了。

“若真如此可就太好了。”

霓漫天双手一拍，突然就开心了，粲然一笑。

“如此是哪般？好又好什么好？”姜令随口问道。

“你和朔风一定会战到最后，到时让朔风也输给你，这样我第一，你第二，朔风第三，我们三人合力一口气包揽这仙剑大会的前三甲，可不是太好了。”霓漫天觉得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如她所料，如此一想她都无比开心。

“呵，你别想了，”姜令打碎了她的美好幻想，抿了口茶，“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无论对上你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我都输。”

闻言，霓漫天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