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去给苏卿城送她做好的衣裳,希望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心一点。
“苏公子,这是我新做的衣裳,你试试合适吗。”
“知道了,你放下吧。”
我同殷殷见苏卿城兴致不高,也就没再说什么,便是退了出来。
殷殷一心想着苏卿城眼睛的事,也是心不在焉,谁知苏卿城竟主动打开房门,身上所穿,正是殷殷做的白衣。
“苏公子……”
我猜苏卿城只怕辜负了殷殷的心,这才出来,可他又放不下身子主动开口,才在门口傻站着。
“这件衣服,我很喜欢,谢谢。”
殷殷笑道,“苏公子喜欢就好。”
“这衣服……是什么做的,好像并不是丝绸,还有衣服上的香,也并不是寻常香粉。”
殷殷一一解释,道,“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嫣然山里的东西。”
苏卿城道,“嫣然山虽品物丰富,但大多只能用来食用跟制药,却并不能用来调香跟制衣,乃至胭脂水粉。”
殷殷道,“苏公子所言不差,万物因所生长的环境,都有它本来的习性跟局限,但世上之事,总有个调和之理。嫣然山中的多数花草,虽不能像旁的山一样,一种花,便可做一件名物,但若是将嫣然山里的多种花调和在一起,却也是能做出来,而且,如此制做出来的东西,因中和了多种花草的优点,反而效果跟隐藏价值还要比旁的东西更好。”
“不过,这样做却是费时又费力,世人追本逐利,因此才没人发现这样的方法,却是全都追捧那些所谓的‘名花秀草’。”
苏卿城半晌不说话,道,“你虽生活在山中,却深谙草木之道,比红尘之中所谓名师厉害的多。”
殷殷道,“苏公子谬赞了,我只是喜欢而已,若说跟他们相比,却是不一定呢。”
“你也喜欢调香?”
“嗯,难不成,苏公子也喜欢吗?”
“算不得喜欢,只是平常略有研究而已。”
“你都看不见了,还能做香啊?”我在一旁道。
“未央姑娘。”
我立刻捂上了嘴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卿城却是没生气,反而道,“从前略有研究,如今虽眼睛失明,却是记在了心里,因此,虽不能亲手制作,但其中调配之道,却是记得。”
殷殷最近每天晚上都在挑灯夜读,我都睡醒一觉了,看到殷殷还在用功读书。我叫殷殷不要这么辛苦,殷殷却说,“未央姑娘,我想治好苏公子。苏公子说,他的眼睛因从前生病所致,既如此,就一定有办法复原。”
殷殷说的有道理,但说起来容易,这茫茫书海,又要何时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近日,出于殷殷每日饮食跟医药的调理,苏卿城感觉自己的身子已是好了不少,殷殷除端给苏卿城滋养的药以外,道,“苏公子,这碗药,对眼睛有好处,你也一并喝了吧,苏公子放心,两者并不冲突。”
苏卿城并未立即喝下去,而道,“我的病,从前不知吃过多少药,皆是不管用,以后也不会有用。”
殷殷安慰道,“苏公子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只要想,总会有办法的,对吗。”
苏卿城没有回答,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只是端起那药喝了。
山中近日一连下了好久的雨,也不见停。夜半之时,由于山雨打窗,我同殷殷都被惊醒了。
我紧紧抱着殷殷,“殷殷,我害怕。”
殷殷拍着我的手,“未央姑娘,有我在,不怕。”
暴雨之中,苏卿城的屋子却是亮起了光,接着便是听到了苏卿城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殷殷听着,不放心,便道,“未央姑娘,我去看看。”
我陪殷殷一同过去,殷殷拍门进去,我则在廊檐下提着灯,听山中夜雨潇潇,坐等殷殷出来。
只听殷殷道,“苏公子身子还好吗?”
苏卿城有气无力道,“许是半夜着了凉,这才咳嗽起来,不碍事,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你去歇息吧,我喝些水就好了。”
殷殷出来拿些草药,嘱咐我先去歇息,殷殷耽搁了好一会儿,伺候完苏倾城用了药才回来。
“殷殷,那苏公子怎么样了?”
“苏公子身子不好,喝了药才勉强歇下了。”
经此一番折腾,我已是没了睡意,同殷殷道,“殷殷,那苏公子堂堂男儿郎,怎么身子比女人还要弱,这样经不起折腾?”
殷殷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支着下巴,有意无意挑着烛花,道,“殷殷,这苏公子也是可怜,眼睛看不见,身子也这样弱,他一个男人,估计心里头也很不舒服吧。”
殷殷瞧着屋外沉沉夜色,陷入了沉默。第二日我起来的功夫身旁已是没了殷殷的身影,屋外依旧晨雨如珠,推开窗,混合着山林间绿叶与药香的的气温扑鼻。想来又是殷殷在忙着给苏倾城熬药呢。
殷殷进来拿东西,道,“未央姑娘,你醒了。”
“嗯。殷殷,你起这么早干嘛啊。”
殷殷笑着道,“未央姑娘,你待会起来后,吃了饭,也去喝一碗药汤吧,那药汤是专门御寒的,对身体好。”
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见殷殷换衣服,道,“殷殷,你要出门?”
“嗯。今早上起来,苏公子的病又是重了,身子也发烫,我想着给他摘些紫鸢草来,这样好得快些。”
我瞧了瞧屋外的雨,虽然比起昨晚的滂沱大雨已是小了不少,可到底还是很大,加之山路泥泞,怕是不好走。
我朝殷殷投去几分担忧之色,殷殷却道,“未央姑娘别担心,我对山路熟悉,不会有事的。未央姑娘记得待会把早饭吃了,我放在炉子边了。”
“对了,还要麻烦未央姑娘一件事,若是苏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还请未央姑娘帮忙照顾一下。若是苏公子说了什么惹未央姑娘不高兴了,还请未央姑娘念在苏公子生病,可千万不要跟他置气。”
“我知道了。”殷殷真是的,这才几天,一口一个苏公子就叫得这样亲切了。
“未央姑娘上次说喜欢吃紫苏糕,我顺便采些回来,咱们今天吃紫苏糕。”
“殷殷,你不用讨好我,我知道你是怕我跟你的苏公子置气,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他。你也别为我采什么紫苏,你能平安回来我就高兴了。”
殷殷脸红红的,便是穿好了蓑衣出门了。
我闲着无事,去看了苏卿城。
苏卿城的屋子,不知道殷殷又用了什么香,跟上次的却是不一样,桌上插着殷殷从山中采来的花,倒是显得有生气了许多。
苏卿城长发散着,虚弱地闭着眼睛靠在枕上,整个人面色苍白一片,竟是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只以为苏倾城只是寻常之病,只不以为然,现下看来,殷殷的担忧不无道理。
“苏卿城,你……你还好吗?”
苏卿城幽幽睁开眼睛,听到是我,嘴里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凑近了,但听见一个“殷”字。
“你找殷殷?她去帮你采药了。”
苏卿城摇了摇头,道,“别……别去。”
“苏卿城,你说这话会不会太晚了,殷殷早就出门了。”
我看到一旁殷殷给他熬的药,“你喝药了吗?”
我将药喂至他嘴边,他却是撇过了脸,我没好气道,“苏卿城,除了我父亲母亲,你可是头一个我亲自喂药的人,你别不知道好歹。”
苏卿城仍是扭着脸不动弹,我道,“这药是殷殷起了一大早亲自给你熬的,现在,殷殷又是冒着大雨给你采药去了,你不喝药,是想让殷殷的的心全都白费了吗?”
苏卿城虚弱的声音道,“没用的。”
“什么没用,你不吃药,怎么知道没用了,照你这么说,顺德府还要那姓苏的,姓兰陵的做什么?”
也不知道苏卿城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只是自顾自道,“我的身子,生来就是如此,治不好的,与其教旁人费心,倒不如死了干净。”
苏卿城忽然说起“死”,我有些害怕,“你……你不要这么灰心,总会有办法的。而且,殷殷对嫣然山里的一切这样了解,说不定,殷殷会帮你治好的。”
苏卿城没有再说话,听话地将药喝了。期间小胖忽然钻进来,嘴里叼着一个簪子。嘤嘤地叫着,扯着我的裙摆。
“小胖,你怎么来了?”
我便要抱起小胖,但小胖好像有什么急事,冲我不停地叫,又是叼起地上的簪子要我看。
“这是殷殷的簪子。”小胖扯着我的裙子将我往外拖。
“小胖,是殷殷出事了吗?”
我连忙就往外跑,却被人一把扯住了,我回头一看,是苏卿城。
“苏卿城,你干嘛?”
“带……带我去。”
“苏卿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嫌不够乱吗,若不是为了你,殷殷今天也不会出门,你安生些养病,比什么都好。”
苏卿城没有说话,只是扯着我并不放手。
“苏卿城!”
苏卿城忽然抬头瞧着我的眼睛,眼神犀利,严肃般地命令道,“带我去!”
小胖在前头给我们带路,我由于顾忌着苏卿城,走不快。
“苏卿城,殷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
“哼。”
小胖忽然停下回头瞧了我们一眼,就是转了弯不见了,我也顾不得苏卿城,忙撒了手就是追过去,一眼便瞧见了杂草丛生中中的殷殷。
“殷殷。”我大喊了出来,便奔了过去。
殷殷浑身早已是湿漉漉,脏兮兮的,一动不能动。
“殷殷,你怎么了?”
殷殷努力朝我微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下来,不碍事的。”
我瞧着殷殷腿上已是渗出来的血,便哭了出来,泪水同雨水混合,分辨不清。
“未央姑娘,苏公子还好吗?”
“苏公子,还苏公子呢,你自己浑身都是伤,还有心管他?他好着呢,不用你担心。”
“苏公子?”我顺着殷殷回头看去,就见苏卿城裙裾湿满污泥,失魂落魄站在绣花针般细密的雨中,痴痴地“望”着我们。
苏卿城跌跌撞撞朝着我们走来,殷殷便是要起来,我按住她,“你别动,我去。”
这个苏卿城,殷殷都受了伤,也不让殷殷安心。
“你还好吗?”
“苏公子,你……”
“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带你出去。”
“苏公子……我……我自己可以。”
苏卿城做势便是要背殷殷,殷殷只好如此。殷殷摔坏了腿,很疼,苏卿城尽量小心翼翼地扶起殷殷。
苏卿城道,“未央姑娘,还请你帮我带路吧。”
我扶着苏卿城,安慰殷殷,“殷殷,还疼吗?”
殷殷的眉头紧皱,却还是摇头,苍白一笑,道,“未央姑娘别担心,我……我没事。”
苏卿城生了病,再加之脚下打滑,走得并不稳当。
“苏公子,你……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
可饶是苏卿城意志再怎样坚定,都免不了忽然出现的意外,苏卿城一个不稳,便是向着旁边摔了下去。连带着殷殷也是翻了下来。
小胖赶紧跑到殷殷身边,呜呜地叫着,用力帮着殷殷坐起来。
苏卿城忙翻身去找殷殷,道,“你有没有受伤?”
殷殷摇头,眼睛红红的,“我没事。”
苏倾城便是起来,再要背起殷殷,“上来吧。”
殷殷声音哽咽,道,“苏公子,我……我自己可以。”
苏卿城仍是等着殷殷上来,我实在看不下去,道,“不行,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不仅救不了人,你们两个也都会出事的。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小胖也是跟了我来,一路上跟着我寻寻觅觅。期间小胖忽然跑走了,我喊了半天,也不见回来,这个小胖,一到关键时候就玩失踪。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找,却半天都没有找到有什么山洞之类的。小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每次都是神神秘秘,来去如鬼魅。
小胖瞧着我,好像是要我跟着他。虽然小胖贪玩,但每次找人却是很准,我便跟了上去。
小胖七绕八绕将我带到一处瀑布前头,示意我跟着,谁知那河流之中竟现出一道阶梯来,瀑布背后,竟是一个大的山洞,进去山洞以后,刚刚那大如闷雷的声音竟是被隔绝在了瀑布之外,唯有水声潺潺,山洞里头跑着许多的小胖,一瞧见我,竟是全都躲了起来,有大胆的,躲在小胖身后偷偷打量我。
回去的路上,我不住地夸奖小胖,但小胖看样子好像并不开心。
隔着雨,我远远地就看见苏卿城背着殷殷,在雨中艰难前行。
我扶着苏卿城,道,“殷殷,小胖带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儿全是他的同类,我们到那里去避雨吧。”
这一路,走得实在辛苦,好不容易终于到了瀑布跟前,那瀑布的声音轰轰作响,我大声道,“殷殷,山洞就在瀑布后面。”
殷殷抬头仰望飞流直下的瀑布,道,“我们要怎么进去?”
“殷殷,别担心,这水里头有路,小胖领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苏卿城将殷殷放下,便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苏公子,苏公子……”殷殷如今身体不便,更是救不了他。
小胖自从来了山洞就不见了,连刚刚他的同类也是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出现的时候小胖嘴里叼着些草根,放在殷殷腿边就是跑了出去,而后没一会儿就又是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脸庞肥嘟嘟的小家或,嘴里也是叼着些别的花草,走得慢腾腾的,小胖回头,冲到他面前就是一撞,他马上加快了速度,身上的肉一颤一颤地跑了起来。
小胖将这些花草全都放在苏景诚身旁,领着自己的小弟又是跑了出去。
“殷殷,这些都是什么?”
“是小胖叼来的草药。”
“咦,小胖也认识什么是草药吗?”
“大概吧。”
我帮助殷殷服侍苏卿城用了药,道,“殷殷,也不知道这次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可别像上次一样了。”
殷殷凝望着苏卿城安睡的脸,缓缓道,“一定不会的。”
一番折腾,我同殷殷都已是累极,便是就此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竟是赫然摆着一头大野猪,我高兴的把殷殷给叫醒,“殷殷,你快看呐,我们有吃的了。”
“殷殷,这些,会不会又是小胖带给我们的?殷殷,没想到,小胖这么厉害。”
殷殷瞧着野猪的尸体,道,“未央姑娘,你刚刚说,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小胖的同类?”
“是呀,他们跟小胖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小胖不怕我,我可认不出来呢,他们一见了我就全都躲了起来,现在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连小胖都不见了。”
殷殷道,“怕是我们住在了这里,他们去找新的地方了。”
“新的地方,这里不能住了吗?我们只是借住,要不了多久就会走的,而且我们又不是坏人。”
殷殷摇头,道,“这是他们的习性,一旦住所被人发现,哪怕这里再好,也会全都迁移到别的地方,另立新家。”
“殷殷,这么说,小胖竟是为了我们……”
“水……水……”苏卿城声色沙哑,在寂静之中响起。
我忙接了些水,一点点喂给苏卿城,有了水的滋润,苏卿城悠悠醒转过来。
“苏公子,你醒了?”
“你的伤?”
算苏卿城是个有良心的,起码记得殷殷的伤。
“放心,殷殷啊,可不像你,三天两头就是晕倒,要人照顾。”
“未央姑娘。”
“对不起,麻烦你了。”
“苏公子,你既然知道对不起,那就快点好起来,别整天想着作贱自己的身子,你不心疼,有人心疼得紧呢。”
“未央姑娘,你别说了。”殷殷早已是羞红了脸。
我看天色已暗,道,“苏卿城,你在这里照顾殷殷,我去捡些干柴,顺便把这只野猪烤了。”
我瞧着那死猪,想我堂堂海底的九公主,如今到来了人间,竟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今身处此境,更是孑然一身,冷暖未知,想至此,我便是自问何以逃出海底,但念及四姐姐婚事不幸,以及那一眼望得到头的婚后的日子,我便是不后悔。等再过些时日,我便回去海底见父皇,我偏不信,父皇跟母后尝尽了失去女儿的痛苦,还会逼着我嫁人。
我拾掇火的功夫,听见殷殷道,“苏公子,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熊熊大火在山洞中亮起来,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黄色的光,我们的身影,随着火光,在山墙之上摇曳。空气中静谧,唯有柴火偶尔的爆炸声,夹杂着瀑布外若隐若现的水声。
我闻了闻手中的猪肉,香气扑鼻,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殷殷,你快尝尝。”
殷殷瞧着我,拿出帕子一点点给我擦去脸上的脏东西,“未央姑娘,辛苦你了。”
我也用衣袖胡乱擦了一通,道,“不辛苦。殷殷,你快尝一口,好不好吃。”
“喏,苏卿城,你也尝尝。”
谁知苏卿城竟是撇开了脸,好像生怕脏了他似的。
“苏公子,你也吃点吧。”
“我不饿。”
“苏卿城,你不吃呢也可以,只要你接下来的日子不吃饭也能活得好好的,一点也不麻烦我跟殷殷就行。”
我见他有些动摇,便是将竹棍塞到他手里,道,“行了行了,别惺惺作态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活命要紧,别再端着你的臭架子了。”
我由于饿极,抱着猪肉三下五除二便是吃了个干净,边吃边同殷殷道,“殷殷,你知道吗,刚刚我给这只猪剖肚子的时候,你猜这猪的肚子里都有什么?”
我没等殷殷回答,便道,“也不知道这猪平时吃的什么,竟是一大坨一大坨……真是脏死了,还有,还有……”期间,我不住偷偷打量苏卿城,但见他像小鸡啄米似的,愣是下不去口。
我暗暗戳了戳殷殷,掩嘴偷笑。
殷殷的伤早已是好了起来,苏卿城的身子也是已无大碍。出得山洞,天气早已是风清气朗,晴空万里。我对着金灿灿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殷殷在身后掺扶着苏卿城,我则在前头边走边赏美景。
“殷殷,这路该怎么走啊?”
殷殷望了望四野,也一样是犯了难。苏卿城道,“跟着我吧。”
“苏卿城,这个时候你就别逞能了。”
殷殷也是一脸怀疑,瞧着苏卿城。
苏卿城没理我,冲殷殷道,“走吧。”
算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眼见视野越来越开阔,场景也越来越熟悉,我喜上心头,道,“苏卿城,你真厉害,果然是对的。”
又是走了一段路,但见山坡之上树林掩映之中,一座竹屋若隐若现,正是我们的家。
“殷殷,到了到了。”
殷殷亦是粲然一笑。
今日殷殷高兴,特地做了许多菜,配了自己酿的酒。待月上树梢,我们同坐在院中吃酒。难得苏卿城今夜兴致高,也是吃了几杯酒,“这酒,也是用嫣然山里的东西酿的?”
殷殷点头,道,“苏公子吃得惯吗?”但见苏卿城点头,“嗯”了一声。
我迷迷糊糊中听见殷殷跟苏卿城说,这酒不醉人,可为什么,我的眼前竟是出现了好几个殷殷?
“殷殷,你……你怎么……变得这样多,我都……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是你了。”
说着,我便再也支持不住,竟是倒头大睡起来。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喝多了酒,给憋醒的。我出去上茅房,看到苏卿城的屋子里亮着灯,还有殷殷的声音。
哼,殷殷有了苏卿城,都不来陪我睡觉了,我上完茅房回来,趴在门边偷听她们讲话。
“你腿上的伤,还有没有事?”
“已经好多了,多谢苏公子关心。”
“你常下山吗?”
“嗯?”
“苏家有名叫‘凝脂’的药膏,祛疤效果最是好,你若是下了山,记得买来,以免留下痕迹。”
“嗯。那日……多谢苏公子相救。”
“你不必谢我,我昏迷的日子,你也照顾了我许久。”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你……是一个好女孩儿。我之前对你不好的地方,你不要往心里去……”
“嗯。”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讲的?”
“我……苏公子,最近我在书上找到了一些法子,对苏公子的眼睛有好处,还请苏公子相信我,我会治好苏公子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我是个瞎子,自幼体弱多病,什么都做不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拖累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不值得。”
“苏公子如此年轻,倘若因眼睛便妨碍一辈子,会是很大的遗憾。”
“仅仅……只是为我遗憾吗?”
“我……”
“殷殷……我虽看不见,但这些日子,在山中的一切,皆是记在了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公子……”
“殷殷,你喜欢花草,我自幼也喜欢花草,你爱香,我也爱香。我自觉自己在人世间,虽有同类傍身,却像幽幽一样,始终孤身一人,无人知我,懂我,可殷殷,你说,你也喜欢幽幽……”
“苏公子……”
“殷殷,我虽看不见世间万物,却无时无刻,不在心底里描摹这里的一切,包括你,你的一切。”
“殷殷,你为我费心治眼睛,可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算是用眼睛去看,也不一定能看得到,殷殷,我不只想用眼睛看到你,我更想像现在一样,去听,去感受你……”
“苏公子……你……你醉了……”
“殷殷……”
“我没醉,今夜,你酿的酒……很甜……”
“殷殷……”
我实在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又贴近了耳朵,还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我刚要跑到窗边,打算掏一个小洞呢,便是听见殷殷声色凄楚,“不……不……”
但听苏卿城柔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
“不,苏公子……不……对不起……”
殷殷忽然掩面跑了出来,我跟了进去,但见殷殷伏案哭泣,伤心不已。
“殷殷,你怎么了,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