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论是否借助灵兽的力量,习武的根本在于聚气,气不聚而形散,底不稳而气涣,灵兽之力只是辅助,万不可完全依赖于它。唯有扎实打好基础,厚积薄发,才有可能……”正在扎马步的木兰根本无心听父亲的长篇大论,豆大的汗珠不停从她的额前滚过。
昨日,木兰从祠堂后的库房里“取”来花寿的佩剑后,便把它藏于床底。今天,便是父亲答应教她调用灵兽之气的日子。木兰没有忘记父亲说过的话,人只有在信物十米以内才有可能运用神兽寄居在信物里的溢出之气,小孩子虽没有太多距离的概念,但她也知床底的剑离练功的后院是极远的。
越小的孩子越是会觉得一些小事比天大,木兰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一旦父亲发现自己不是那个“天选之人”,他会有什么反应?失望还是愤怒,或是觉得女儿骗了自己而感到心寒?木兰甚至想过趁着晚上把剑偷偷埋到后院的土里,但还没熬到她等来一个合适的时机,天就已悄悄地蒙蒙亮了,一声声鸡啼唤着她起床练功。这是木兰人生中第一个不眠夜。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父亲的话再一次将花木兰从思绪中拉回。“炼心万不能扰动,用气切不可紊乱。习武非一日之功,也休想投机取巧。先前我并未告诉你,虽然你是嘲风选择的下一任主人,但灵兽之力也不是直接就使用的。神灵之气与人之气同宗同源,并无差别。人要先造气,才能用气,亦才可借神兽之气增益自身。”
“神兽的力量只能增强人自身的力量,而不是凭空造出一股新的力量。如果人本身没有任何功力,那么再强的神兽辅佐在其左右也毫无用处。相反,如果自身的能量足够强大,有了灵兽之气的增益,便有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话并没有搓磨掉花木兰的信心,反而使她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了,就连因扎马步感到酸痛的腿也似乎重新注入了气力。
也就是说,自己练功的效果和有没有灵兽相佐是没有直接关系的?灵兽之气遇强则强,遇弱无用,自己勤学苦练才是真正的不二法宝。这个消息对木兰来说无异于是意外之喜,只有她自己知道被神兽选中本就是一个意外,所以踏踏实实稳步前进才正是她想要的。
花弧向木兰讲授了习武的基本招式,木兰自幼学习能力强,一点就通,教给她的内容自然都能很好地消化。并且她似乎对父亲所说的“气”的概念有独到的领悟,今日只是第一天练功,她就能感受到自己可以从体内提炼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纯净力量,这些气虽有些虚浮不稳定,但她能确定这就是父亲所说的“造气”,今后若能多加练习,一定可以学会控制这股力量。
早功练了一个时辰,天已完全放亮,木兰收拾收拾去了学堂。
学堂里教书的老夫子木兰素日里就不喜欢。文人自傲是常事,但木兰着实讨厌轻蔑他人却不自知的人。第一日进学堂时,老夫子说:“木兰,你是学堂里唯一的女子,可要好好证明你自己并不比男儿差!”
证明自己?为何要我证明自己,世上没人有资格让我为他证明我自己,皇帝也不行。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想这么做,而不是证明什么。虽然这么想,但木兰的素养还是不允许自己对教书的老夫子无礼:“谢夫子关切,在座同塾皆拔萃出群,木兰不敢与之相比,但木兰定会奋勉勤学,不辱夫子教诲。”
在学堂的这些日子里,木兰展现出了她非凡的学习和适应能力。新讲的诗文,木兰总是过目成诵,而且回家后也不懈怠功课,面对老夫子课堂上的提问她也能对答如流、口角生风。夫子对木兰也是颇加认可:“木兰无论是写文作赋,还是念书诵诗,都确为你们当中之最。一群男子竟没有人能比得过一个女子,愧哉愧哉!”
这后半句话又使木兰缄口无言,但动怒就是用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木兰不会为了别人而生气的,但她也不想就这样把不快咽在肚里:“木兰只是班门弄斧,夫子实属谬赞,但夫子方才所言有所不妥,这‘竟’字在此处有所失当。‘竟’表出乎意料、难以置信,男子不及女子本不是什么出人意外的事,也算不得愧哉。”
除了每日在学堂读书诵文,木兰还在父亲的指导下修武习拳。基础的技法木兰学得很快,花弧也便尽快教给了她家书上记载的调用灵兽之气的方法。木兰次次假装调用了玉石中的灵气,实则用的自己体内的能量发功,只是“天选之人”的误会越来越大了罢:“木兰,为父都无法感受到这玉石附近的灵兽之气,但你却能将它熟练应用,这嘲风兽果然是只认你为它唯一的主人,它只任你驱使,旁人连借助它的气也不可”。
于是木兰每日旦晨练功时将操纵灵兽之气的技法暗暗记下,白天上学堂,回家后温习功课,晚上睡觉前偷偷在寝房用那把藏在床下的佩剑练习,假日里便同昭朝玩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石火光阴,倏忽之间已是十年。
这十年间,也发生过不少事情。
木兰七岁时,她将神兽之事告诉了昭朝。自打被神兽“选中”以后,木兰每天除了读书就是练功,再不同往日一样无事就和昭朝在一起,昭朝内心敏感,以为是木兰有意疏远自己,便不再主动找木兰一同玩乐。木兰不愿失去这个朋友,父亲只说过神兽之事切不可告诉外人,昭朝可不是外人,她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于是木兰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昭朝。
但她只说了一半,没有说自己只是误打误撞召唤出嘲风兽的那另一半。
木兰八岁时,曾鼓起勇气问嘲风说愿不愿意乔迁新居——从佩剑里搬出来去到曾经的玉石里住。“这个玉石,阿娘帮我找工匠修补过,原先破碎的那个小角已经补上了,其他地方也被重新雕琢过,现在已同新玉石无异!”
嘲风当然知道这个小孩心里想的什么。神兽在信物中时有感知外界一定范围内的能力,不然也就不会在祭祖那天就知道了木兰的名字,她在后院练功的过程嘲风自是知道。木兰每次都用自身力量充当有神兽之气增益后的力量,一开始虽奏效,但久之进步缓慢,花弧只当是木兰遇到了瓶颈期,只叫她放宽心。
嘲风也能看见木兰每日暗暗记住调用灵气的技法,晚上再回寝房偷偷练习,效果自然是不如当即练习的好。但这个千年老兽就是喜欢逗这八岁小孩:“不。”
是的,继木兰去祠堂偷剑那日,便嘲风久久没回应木兰的话,后来也只是偶尔回答一两个字。木兰一开始对嘲风有一箩筐的问题,后面见嘲风没兴致,也渐渐消停。不过请嘲风搬家这个问题她在六岁时第一天练功前就提出过,得到的答案和这次一样。
不搬就不搬,靠自己也能把功练好。
木兰十一岁时,一日同父母弟妹一齐看赛马,木兰对马术生了兴趣,回家之后便直嚷着要父亲教她骑马。好在花弧告老辞官前本就是骑军将领,他也就一口答应了木兰。次日陪同木兰去马市买了一匹小马,取名为“大青”。
木兰十二岁时,向父亲提出自己不愿再上学堂,想自己在家念书。这倒不全是木兰讨厌老夫子的原因,老夫子虽有些守旧陈腐,在教授学问方面却是差强人意。木兰不想上学堂的主要问题在于,学堂里的门生除了木兰都是男子,他们上学堂的最终目的都是参加科考,所以学生们年龄越大,课堂上教授的内容也越发死板无趣。而女子不能参加科考,木兰自是不愿学那呆板的八股文,不愿对一篇文章逐字死磕,她只想广泛涉猎、了解大意。
父亲自是不准木兰不去学堂的,虽然她早就向父亲表示过自己不是偷懒,而是想在家自己学习。母亲那尔托很疼爱自己的女儿,也帮着木兰说话,最终二人各退一步,花弧请了个教书先生在家里给木兰讲课,授课的范围也不再是科考需要的应试内容,而是上到上文地理,下至兵法政理,都有所涵盖。木兰很满意这个改变。
木兰十四岁时,和每年一样于三月廿九同父母弟妹伯父等人一齐祭祖。这年她在祭祖后没有像前些年那样直接离开,而是借口更衣又去了趟祠堂后的库房,库房的景象于六岁那时无异,只是地板和架子上的灰尘又厚了一点。
木兰十六岁时,因长期习武练功,身长已于同龄男子差不多。加之她外形俊秀、身形挺拔,待人谦谦有礼、不卑不亢,学识博洽多闻、才华横溢,邻里皆称赞。
这些年,商丘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外面正在打仗,但他们没有人能说清这仗到底打了多久。所有人都知道战事越发吃紧了,但也无人知道到底紧张到何种程度。
人们茶余饭后聊的都是战事,但再怎样兵戈也是存在于百姓们的聊天中,大家不觉得战事离自己有多近。
直到负责征兵的官吏挨家挨户敲开了每家百姓的门。
作者知道科举的创立是在北魏之后,在这里写到只是为了剧情通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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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