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请用茶。”漫朱端坐榻上,淡定地面对着萧问逸。“我不渴,我要回去了。”萧问逸见他完全领会不到自己的恶意,或者是领会到了却无视,一甩袖转头就走。
“我是没有听错吧?你好像再说要…走了?”漫朱缓缓道。
萧问逸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见状,漫朱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么着急吗?不见那人一面吗?你就不怕…不怕,那人忘了你吗?”
“你给我闭嘴!”萧问逸伸出手,却没有发出法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萧问逸,我为什么要放你进来,你心里有数。”他冷声道,“这里从来就不欢迎你。如果想呆在这里,还是等你死了再说吧。”
夜泽从不允许普通人类登门,除非人变成魂魄,或者修为大有所成。这并不是因为歧视,而是因为,普通人类的躯体,根本无法承受夜泽的结界力量。而若是有生灵灭于此地,会白白给这里带来因果、带来麻烦。
虽说萧问逸道行不浅,但仍是人类躯体,每多呆一分,身体便虚弱一分。
“你想让我死心?”萧问逸身边气息涌动着,很明显,他在压制自己的怒意。漫朱抬眼,轻易地将气息的波动压制,“死了那条心,对你的修为和我的掌管都有益。”
“我是不会死心的。就算到了黄泉,我也会再来的。”
二人沉默。
“看来,今日我们没有什么和谈的可能了。”漫朱沉吟半晌道,“我不会伤你,你且走罢。”
萧问逸没有应声,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回头冷笑道:“你和我何尝不是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漫朱在眼角微微攒起一点笑意。
眼看萧问逸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门外,漫朱轻轻抚摸着茶杯的手一紧,茶杯崩裂,茶水四溅。
“你还是早点解开那个结吧。至少我曾经还亲自上手祭祀供奉过你呢,小神。”萧问逸突然又冒了出来,在门口探出一个头嘲讽道,“当时在你的祭坛上,我给你摆了好多好多好多猪头呀…”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不过,解开结的那句话还是还给你比较好。”漫朱头也没抬。
等了半晌,漫朱感受不到萧问逸的气息了,便准备将茶杯收拾掉。谁知待他刚要动手,萧问逸的声音又回荡在了耳边——他居然直接隔空传了声过来。
“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你是有选择的消除了那个侍女的记忆啊?”
这个问题啊。漫朱叹了口气,“与你无关。说的简单点,本君只是不愿意白白背上和怜妄那家伙断袖的名声罢了。”
未待他说完,萧问逸狂妄的笑声已经在耳边挥之不去。漫朱皱了皱眉,心里一个劲地后悔没让他把手臂留下来一只再走。但是转念一想,今天又见到了那个孩子,心情本该愉悦…于是他决定,还是暂且把这个讨厌的祀官忘记掉吧。
毕竟,还是要想办法把她从侍酒师一行里弄出来啊。身体不知在何处,而魂魄再消散的话,她就完全消失在世间了。得想办法把她的血从桃夭手里弄出来,而且还不能让桃夭有所怀疑,也不能得罪怜妄…
“茶婉。”这样想着,他唤道。
“是。”美人姗姗而来,缓缓行礼。
“当初,便是你引阿藜那个孩子进来的吧。”漫朱皱眉,似在思考,“现如今她的名字,你可知道?”
“前些日子司君吩咐有贵客到来,便令人查过了侍酒师的目录。不过,目录中并没有阿藜这个名字,想是应当改过了。”茶婉回答。
“也是,毕竟阿藜这种名字不能记在目录里,你再仔细查阅一下吧。”漫朱叹了口气,“你且退下,我来把事情安排好罢。还有一月,那客人便会到来,任何事情都不可有差错。”
“是。”茶婉眼眸微动,瞥见了漫朱桌上破碎的茶杯。因为用力过度,漫朱的手指上也被划伤而渗出了红色的血珠,沾染在茶杯碎片之上,嫣红刺目。“神君,我们也许本不必接待那位客人的。”茶婉担心道,“之前托上神进行的占卜,也道不出吉凶…”
“我知道了。”
看着茶婉缓缓退下,漫朱将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魔界的来客又要进入夜泽,难道真的又来到了所谓的百年一遇的关头了吗?
“你醒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让坐在地上正在发呆回忆的溪藜吓了一跳。“你、你是谁啊?”这样的话说出口之后,溪藜意识到自己太过失礼了。万一这人是酒楼里负责其他事情的人呢?刚才逃离桃夭的魔爪时太急了,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毕竟闯进别人的地方可不好…
“你不必害怕。”那人走到她的前面,竟是一蒙着面纱的女子。“我无意伤害你。我想告诉你,明日你最好告假修养。”
“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告假,会被罚月钱的!没有月钱,她可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在酒楼里生活了这么久,她因为生魂的身份而经常被蔑视。反正酒楼里有点灵气就可以支撑魂魄,她不用吃饭也就不用钱,但钱得用来打理那些见钱眼开的家伙。
女子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取出一块银子,递给了溪藜。
“我不…”溪藜急忙拒绝。
“我知道你怕罚月钱,不过命更重要。如果钱能买来性命的话,这不算什么。”
溪藜只好伸手接过,却无意间碰到了那女子的指尖。那手指,竟如坚冰一般寒冷。“如果实在躲不过,你装傻便好。总之,不要表现出你的任何聪明或者美貌。”
不表现出聪明和美貌?
“为什么…”溪藜再次询问。
“安心听我的话便是。”女子没有管她的疑问,转身就要走。溪藜愣了一下,突然察觉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安心听她的话…难道,此人就是那个一直帮助她的人吗?
“等、等一下!”
“我确是你心中所想之人。只是今日之事,切不可与旁人说。”女子脚步停顿了一下,依然没有回头,“若是你执意想送死的话,月钱随便挣就是。”
溪藜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女子便消失了。但她迟疑一下,还是对着空气喊道:
“那个,大约是你把我唤醒的吧?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