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气头上一通胡言乱语,等反应回来,只见李紫苏已红了眼圈,又怒又恼道:“好啊,原来你这么想我的……”
李渭眼见妹妹要被自己气哭了,后悔不已,忙道:“好妹妹,是哥哥说错话了,你别哭,哥哥知道你是关心哥哥。唉,刚才全是哥哥胡说八道,妹妹你别往心里去。从小到大,咱两没少吵过架,但吵架归吵架,咱兄妹的感情是一辈子的。我知道妹妹你舍不得我和爹妈。”
李紫苏真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哭声委屈又伤心。
李渭一个劲给道歉,李紫苏只是哭。眼见妹妹哭得这么委屈、伤心,李渭竟然也跟着哭了起来:“好妹妹,我也不想你嫁人。京城离苏州那么远,等你嫁过去,沈欢对你不好怎么办?欺负你怎么办?谁给你做主?都是哥哥没用。”
这时李夫人走进房来,眼见兄妹二人哭哭啼啼的,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了?”
冬雪回道:“回夫人,刚才小姐和少爷吵了起来。”
李夫人一听此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兄妹俩,从小就没少吵架怄气过,但过不了几个时辰又和好了,感情是越吵越深。如今兄妹俩都到了出嫁娶妻的年纪了,竟然还是隔三差五吵架哭鼻子的,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的长大。
李夫人把李渭拉到身边,带着三分责怪道:“渭儿,平日里为娘怎么告诉你的,不许惹你妹妹生气。”
李渭边用袖子抹眼泪,边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只会给李家丢人现眼,你二老算是白生我这个儿子了,若是只生了妹妹一个,你二老就没那么多烦恼,那我也不用到这个世上来烦恼了。”
李夫人好气又好笑:“你有什么可烦恼?左右不过是你爹不许你出门玩。渭儿,你若听娘的话,以后不再跟那个戏子来往,娘亲这就去求你爹爹让你出门。”
李渭道:“你们一个个都嫌弃清河是个低贱的戏子,不准我跟清河做朋友,可这世上只有清河一人理解我。清河是唱戏的所以你们看不起他,那你们知不知道,我情愿也去做个唱戏的,也不想做李家的儿子了。”
李夫人真的动怒了:“渭儿!你在说什么疯话,小心让爹爹听见了,这辈子你都甭想出门了。”
李紫苏突然抬起头来,瞪视李渭,一双明媚动人的星眸中仍是泪光点点,大声道:“那你去啊!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也不当李家的女儿了,我们都去疯,去闹,还顾及着爹娘做什么!”
“紫苏。”李夫人忙过去把女儿搂进怀里,安慰道:“好孩子,别理这混账东西。”
紫苏把脸埋进娘亲的怀里。
“哼,不理就不理,我也不理你们。”
李渭背过身去,也不去理娘和妹妹。
李夫人轻轻抚摸紫苏的头发,神色无限疼爱中又带着几分伤感,“时间过得真是快呀,为娘还清楚记得小时候跟你们爹带你们上街去玩,你们兄妹俩争着吵着要骑在你们爹的脖子上,转眼你们长大了,而我和你们爹爹也老了。”
“娘……”
紫苏低唤一声,两只手环抱住李夫人的腰。
李夫人拍拍紫苏的背,转头对李渭笑道:“现在妹妹还在家,你不理妹妹,等再过不久妹妹不在家了,你想再见你妹妹一面,就是千里迢迢的路途了。”
说完,李夫人眼圈一红。
李夫人说得伤感,李渭也听得伤感,回过身来,望着美丽娇弱的妹妹,也顾不上和妹妹怄气了,满是心酸道:“我明白过来了,这全是娘你的错,不然这些天妹妹也不会这么闷闷不乐。”
李夫人一怔:“为娘的错?”
李渭道:“是啊,小时候你带着我和妹妹上京城探亲,就出这么一趟远门,你就把妹妹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李夫人失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我这个做娘的还会害自己的亲女儿不成?为娘把你妹妹许配给沈欢,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好的?”
李紫苏低下头,一语不发。
李渭却突然激动起来:“哪里好了?让妹妹嫁那么远。”
李夫人叹道:“你以为为娘就不心疼么?但只要你妹妹可以嫁得好人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李渭道:“嫁好人家就非得嫁那么远么?咱们苏州城有多少户好人家,要不是娘你那么早就给妹妹定下亲事,那来我们李家提亲的媒人能把我们家的门槛踏破。”
“哦?”李夫人笑道:“苏州城里尚未娶亲的少年郎是不少,那你觉得哪个比沈欢更好?”
这些年来,随着紫苏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李夫人察觉出,李渭似乎对妹妹的婚事有着莫大的不满之意。李夫人素来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从未有人见过她乱发脾气,哪怕是对一个下人。倒是她的丈夫李老爷是个急躁脾气,从小到大李渭一闯祸,李老爷从来都是不问情由,先打一顿再说。只可惜李渭是越打越不上进,白挨了那么多年打骂。而这些年又打又训下来,却好像把李渭的男儿气概都给打没了,一看见他老子就像老鼠见着猫,畏畏缩缩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今日李夫人见儿子公然表达对妹妹婚事的不满,倒是乐意听听儿子的意见,看看自己亲自给女儿定下的婚姻,到底能不能给女儿带来终身的幸福。
李渭咬牙忿忿道:“妹妹嫁给谁都比嫁给那个沈欢好,那小子决不能给妹妹带来幸福。”
李夫人道:“那你一条条说明,沈欢哪里不好,为什么不能给你妹妹带来幸福。”
李渭跺脚气道:“就不好就不好,那小子做妹妹的丈夫不好,做我妹夫更不好。”
李夫人看着儿子涨红了脸,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忽然噗嗤一笑,摇头叹息道:“原来如此,你呀,还忘不了小时候沈欢揍你一顿的事情。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认为沈欢不能带给你妹妹幸福,这可说不过去。”
“这还是小事?”李渭已激动得跳起来大喊大叫道:“小时候去京城,他仗着人多势众,带着一帮人来打我一个人!差点没把我打死!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敢来苏州试试,我照样让他出不了苏州城!”
这正是李渭一生的耻辱,他爹揍他多少次都比不上小时候沈欢揍他那次来得惨痛。沈欢是他的仇人,这些年他一直想报仇雪耻,可又知道自己报仇无望。而更让他愤怒又无奈的是,他的仇人居然还要成为他的妹夫。
只见母亲笑吟吟的,冬雪、夏蝉两个丫鬟也在抿嘴偷笑,就连李紫苏想起小时候去京城的事情来,嘴角边也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只是这点笑意很快隐没。
谁都不把他挨沈欢揍的事放心上,李渭心中真是又气又苦又酸:“沈欢现在还算是个外人呢,娘你就向着他了。人家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等到妹妹真嫁过去,娘你有了这半个儿子,比有我这个儿子更加称心如意。”
李夫人微笑道:“为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为娘关心的,也只有你和紫苏的幸福。虽然为娘只在沈欢十二岁时见过他,但为娘不会看错人的,沈欢是可以带给你妹妹幸福的人。渭儿,心胸放开阔些,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
李渭却冷冷一笑道:“咱们尊重他们沈府的人,沈府的人未必尊重我们李家。”
李夫人面色一沉:“你想说什么?”
李渭道:“娘,这两年来我们李家受到的非议还少吗?这都是因为他们永安侯府推迟婚期的缘故。”
李夫人叹道:“两年前沈家的老太太故世,婚期才不得不推辞,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李渭双手握成拳头,愤怒地大声道:“娘!你真以为你儿子那么蠢笨无知吗?女子十六为嫁。两年前沈家老太太是身体不中用了,那时妹妹未满十六,沈府派人来苏州说什么希望提前婚期,是老太太的愿望。咱家应承下来,本来想慢慢给妹妹张罗嫁妆的,因为婚期提前了,一下子家里上上下下变得忙乱起来。那时候苏州城所有百姓都知道妹妹要出阁了,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可是后来呢?沈府却开始无缘无故的拖延婚期,拖到沈家老太太去世,一直拖到今年七月份才再次派人来下聘礼,正式确定婚期。这是尊重我们李家?只怕他是觉得咱们高攀了他们永安侯府。”
李夫人脸色似变得有些苍白,声音微颤道:“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再也不许你出门。”
李渭恨恨道:“本来就是这样!我派人到京城查探过了,那时候沈欢根本不在永安侯府,那个混蛋根本就是把婚姻大事当儿戏,他根本不配娶妹妹。想娶妹妹的人多得是,却偏偏好像妹妹不嫁他就嫁不出去一样!他使妹妹名声受损,娘你还说他能给妹妹带来幸福!”
李紫苏始终低垂着头,不语。冬雪只看见小姐纤长细密的睫毛隐隐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