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令：潘杨之好刘郑版 第6章 咖啡

夏日午后，忽然下起小雨。

小惠匆匆躲进路边一家咖啡馆，避雨。

“叮咚——”

听见铃声，吧台后，正低头忙着筛选豆子的阿义下意识招呼道：“欢迎光临——”

可当他抬头，看清来人的模样时，他不由愣了一瞬。

女孩正要将额前打湿的长发往耳后拢。在她抬手的瞬间，几颗水珠从胳膊滑至手肘，汇成大颗水滴打在地上，也让阿义心底泛起涟漪阵阵。他眼神微动，忽然发觉自己心跳加快，脸上发烫，忙低下头，假装继续忙碌。

“外面下雨了吗，淋湿的话，吧台有毛巾。”他指了指台面上原本预留给客人擦手用的白色毛巾，轻声说。

“是吗？”还没来得及看清说话的人，小惠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将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弄得一团糟——她一路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所到之处，雨水，尘土，沙砾各种混杂在一起——此刻地面上是一片灰，一片白，原本米白高雅的大理石地面此刻却是狼狈不堪，被她脚下黑拖鞋带来的水渍弄花了脸。

“实在不好意思。”小惠跑过来，一把抓起毛巾，半跪在地上，开始认真清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见她的动作，阿义忙从吧台后冲过来，想伸手拉她起来。

走近女孩身前，阿义才看清，原来，打湿女孩头发的，不止是雨水，还有汗水——此刻，她额头上亮晶晶的一片，身上也不断散发出热量，仿佛一团火，直烧进他的心里。

“我，我给你做杯咖啡吧。”阿义及时收住差点碰到女孩的手，逃也似的回到吧台后面，一阵捣鼓，却手忙脚乱，碰倒了不少东西。

“总算擦干净了。”小惠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站起来，顺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好热啊老板，你们家空调坏了吗？怎么店里这么闷？”

“不好意思，店里刚装修完，空调要明天才送来。”

“啊？那电扇有吗？实在不行……”小惠一边说，一边在店里四处转悠，试图找到可以让她降温的东西。

“你等等，我给你做杯咖啡，马上就好了。”阿义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怕女孩觉得不够冰，盖上盖之前，他又紧急往杯子里多放了两块冰，里面的咖啡液险些满出来。

“好了！”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抬眼去寻女孩，却发现她不见了踪影。

“走了吗？”他突然有些颓丧，低声喃喃道。

“找我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阿义猛地回头，发现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翻进了吧台里面，此刻，正对着大开的冰柜享受冷气。

“你……”他一时忘了反应，也不生气——他的眼里，心里，此刻只剩女孩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和她脸上生动的笑。

“给我的吗？”小惠接过他手里的咖啡，打开盖子，迅速喝了一口，“嗯，好喝，是我喜欢的味道！”

一层细小的白色泡沫浮在她嘴唇上，女孩似乎也有所察觉，她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却没能舔干净。看见她的动作，阿义忍不住也跟着悄悄舔了下嘴唇，只觉得此刻无比地渴。

“老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也来吹吹冷气？”见阿义的脸变得越来越红，小惠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热，于是大方退了一步，给他在冰柜前让出一块位置。

阿义想拒绝，双脚却不听使唤，兀自往前迈了一步，他刚想说点什么，掩饰自己的心情，突然小惠的手机响了。

“喂？”小惠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阿义莫名松一口气，“哦，我在避雨呢！是吗，雨停了吗？好，我现在就来，等我，很快。”

小惠将手机放回口袋，快步朝店门口走，一边回头喊。

“老板，谢谢你的咖啡，不过我今天没带钱。要不，你来看我拍摄吧，我送几张照片给你。”小惠将手里的咖啡高高举起，算是致谢。

“不用钱，我请你喝。”阿义大方地摆摆手。

“不行，那怎么能行呢？下午五点，城郊公园的树林，一定要来哦。”小惠挥了挥手算是再见，一推门走了。

嗒，嗒，店里重新变得安静，只有墙上的秒针还在走动，发出些细微声响。

现在是两点一刻。女孩的来去仿若一阵风。幸好，还有女孩遗落在吧台上的杯盖，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一场梦。

其实，今天是咖啡馆正式营业的第一天。而刚刚闯进店里的女孩，更是他的第一位客人。本来，他是打算好好招待店里第一位客人的——他想给她介绍店里所有咖啡豆，它们的种类，味道，他为什么选择这些豆子，还有他的独家配方。可没想到，她就这么匆忙地走了……不过还好，总算她喜欢他调的味道……

半蹲在吧台后的阿义低着头，一边整理刚才自己忙乱中打翻的瓶瓶罐罐，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叮咚——”

门口铃声再一次响起，这一回阿义却没有反应，直到来人冲到吧台前。

“原来你在店里啊——想什么呢，来客人都不招呼？”

听见熟悉的声音，阿义这才回过神，抬头，原来是好友。

“都快五点了，今天到底有没有客人啊，啊？就你一个人在这发呆？瞎忙活什么呢！”

“什么，五点了？”阿义赶紧扭头去看墙上的钟，果然，时针已经来到四和五中间，而分针更是早已走过十的位置，正朝十一迈进。

“不好！”

阿义匆匆解下围裙往台面上一扔，身手敏捷地翻过了台面，拔腿就往门口跑。

“喂，干什么去啊？”

“帮我看店，有急事，车借我用一下啊。”丢下这句话，阿义毫不客气地发动了摩托，全然不顾好友在身后迟来的抗议，扬长而去来。

城郊公园的树林里，光影斑驳，正是拍摄的最好时机。

小惠已换了条红色的吊带长裙，棕黑色的长发松散地搭在肩膀一侧，神情慵懒，似一朵娇艳的玫瑰。

“靠着树，对，表情放松，好——”

斜倚着树的小惠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沉睡，又像在思考。几块光斑打在小惠光洁的皮肤上，为梦幻的画面平添几分实感。摄影师熟练地按下快门，一连抓拍了好几张。

看过相机里的照片，经纪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拍得差不多了，我们换地方吧。”

“等等。”小惠叫住他们，“我等的人还没来。”

“谁？”经纪人不解，“你不是第一次来这边吗，你等谁啊？”

“我，我来了！抱歉，来晚了……”阿义气喘吁吁地赶到，经纪人看了眼手机，正好四点。

因为公园内禁止机动车辆，他只好将车停在门口，一路跑过来。此刻，他身上的白衬衫都因为汗水湿透了。

“你来了！”小惠高兴地迎上去，拍了拍阿义的肩，又转头跑向经纪人，从她的背包里拿了拍立得出来。

“麻烦给我们拍几张照。”她将拍立得塞进摄影师手里。

小惠跑回阿义身旁，忽然踮起脚，用左手揽住阿义的肩，右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阿义身体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别这么紧张，放松点。”虽然嘴上这么说，小惠却进一步将脑袋倒向阿义肩膀，好像嫌他还不够紧张似的。

阿义一愣，忽然轻笑一声，然后也下意识伸出手，搭在小惠裸露的肩膀上。

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望过去，目光相接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动。

“好，就这个镜头，保持住。”摄影师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忙拍了下来。

听见快门声，小惠会心一笑，蓦地换了姿势。只见她将双手放在阿义肩上，迫使他弯下腰，平视自己。阿义倒也配合，两人的脸不断拉近。忽然，小惠一把揪住阿义的衬衫领子，将两人距离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范围。

“拍吧。”小惠说。

摄影师正要按下快门，阿义突然抬起右手，轻推小惠的背，两人距离骤然拉近，仿佛下一秒，阿义就要吻住小惠眼睛。

小惠惊讶，嗔怪，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愉快。

摄影师赶紧拍下这一幕，经纪人也在此时迎上去——她将一支盛放的芍药塞进小惠手里，同时不动声色地分开气氛暧昧的两人。

“拿着这个，再拍两张。”她叮嘱道，又转头向阿义，要求他，“你，转过去。”

就这样，小惠和阿义保持着安全距离，又拍下了背对背的两张照。照片上，两人都低着头，表情晦暗，仿佛有什么心事。

“好了吧，还要在这拍吗？待会太阳下山可就没光了，咱们得抓紧去下一个地方。”

“好吧。”小惠低头玩着手里的芍药花瓣，有些依依不舍。

“照片给你。”摄影师走过来，将刚才拍的照片递给小惠。

小惠接了照片，看也不看便伸手递给阿义。

“喏，给你。”

“以后，我还有机会再见你吗？”阿义低着头，没有去接照片。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小惠自顾自地将照片塞进他衬衣的口袋，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身，将那支芍药也一并放了进去。

“再见。”趁其他人不注意，她飞快地抚了一下阿义的脸，然后挽上经纪人，飞也似的走了。

阿义留在原地，脸上被小惠触过的皮肤痒痒的，好像有蚂蚁在爬。他伸手去摸那里，蚂蚁消失了。可下一秒，却钻进了他的心里，噬咬起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怎么办，要怎样做，他才能再一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