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淳于天心潮澎湃,却又一团乱絮,越是分斤拨两地梳理越乱,没个着落。那天傍晚,分明是万俟璋领着人来狙击自己。没成想,自己稀里糊涂为人所救,而万俟璋竟命丧黄泉。可气的是,自己明明是受害人,却反成凶手。不仅遭受屠龙帮的狙杀,目前似乎还受百龙镇的追捕。潜龙庄怎么样了,淳于天不敢想象。以父亲谨慎的个性,八成在生自己的气。
更诡异的是,秦老爷秦正居然死了。怎么死的,现下无从得知。但是秦昭和秦昀兄弟,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在灵前动起手来。根本不顾家族的根本利益。孔雀庄兀然崛起,不知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不过,这些目下还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湖传闻,自己杀了万俟璋。和祝融庄结下这等深仇,而真正的罪魁还没有着落。这如何是好?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跟那个救他的白衣女子有牵连,花魂又遮遮掩掩。杀害万俟璋这件事,和花魂有什么关系,和白衣女子有什么关系?无从问起。对待花魂,感觉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但她身上的秘密定和自己这几件遭遇有莫大的黏连。淳于天不想当头喝问,而是想步步为营,慢慢寻觉。
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
这一切到底得回家一趟才可能知晓。
淳于天早就想回家看看究竟去了。但他身体未愈,功力不成,回去不仅于事无补;恐怕还会白白丢掉性命。所谓“弃小义,雪大耻”的道理,淳于天自小就知道的。
淳于天在**湖又堪堪等了三日。这三日,花魂把牛车卖了,换了五两碎银。并且每日都给淳于天传输真气,以助淳于天恢复。到了第三日早上,淳于天感觉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很是欣慰。到了晚上,淳于天感觉筋骨强健,充满了力量,似乎已经痊愈了。一运《魂一神功》,真气流转自然,畅通淋漓,毫无窒滞。不由欣喜过望。不经意间看见花魂一脸秋色,乃问道:“你怎么了?”
陆花魂道:“你一定要回去嘛?”
淳于天道:“对。发生事儿太多。而且一切因我而起。我不回家一趟,没办法交待。”
陆花魂道:“你可知,你这一去,凶多吉少。”
淳于天道:“我知道。但躲是躲不开的。还是趁早面对为是。家里人受我连累,不知受了多少罪孽?我妈妈恐怕哭了好几天了。”
陆花魂道:“回到百龙镇。你……还会要我吗?”
淳于天道:“我当然要你。”
陆花魂道:“那你的未婚妻呢?三小姐毕竟也很漂亮。”
淳于天可不想这些,也从未想这么远。他和陆花魂缠绵,也是感觉所致。他没有感觉自己有多么喜欢陆花魂,也不觉得秦晩有多重要。但花魂这么一问,淳于天忽然这感觉这是一个问题。不能逃避的问题。淳于天思考了一下,道:“百龙镇变天了。她是不是我的还在两可。我们又何必作杞人之忧?”
花魂见他说话逃避,心里不由一沉。忽然察觉母亲的话好对啊,而自己的确是急躁了些。
原来,在淳于天运行所谓的《魂一神功》时,陆花魂接收到母亲的召唤。于是花魂就悄默声地去见了母亲。岂料,刚见到母亲,白衣女子就喝命:“跪下!”
花魂不得不战兢兢跪下。
白衣女子道:“你怎么这么下贱,轻易就把身子给了他。你枉费了我对你的谆谆教育!”
花魂低头不语。
白衣女子道:“你知道嘛,你太傻了。你毁了你下半辈子。百龙镇和我们有深仇大恨。到时候,两方交战,你站哪一边?啊?你……好吧,事已至此。也没有好办法了。你回到他身边,务必将他的行踪一五一十全告诉我。到时候,妈妈自有筹策。你也留着心,把潜龙庄在这场恩怨里摘开便是。去吧!”
花魂见母亲这样说,就是网开一面了。她没有想到,母亲的思想竟这样开放宽大。面上不由拂过一阵温暖的春风。想欢快地谢过母亲。
白衣女子道:“只是,我要明白告诉你。男人都是负心薄幸的。日后,他有辜负你的意思。你一定要做好身和心的准备。不要自苦。”
花魂点点头。然后就回到了船上。没成想,母亲刚有告诫,淳于天就露出了负心的言辞态度。花魂不由惴惴,暗暗叹息。
到第四日早上,淳于天和花魂梳洗打扮好。尤其是花魂。她的装束已不是丫鬟奴婢的行头了,而小姐姑娘家的派头了。早上阳光尤为明媚,在其照耀下,陆花魂烨然光华,明丽动人。淳于天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上前就把花魂紧紧抱在怀里。又因想起花魂已经两次救过自己的性命了。此番恩德,万死难以酬报。而且淳于天忽然感觉,这几日在花魂的照顾下,他忘记了许多烦恼。他的身和心都是轻松的,无拘的,勃发的。他可以随意地开玩笑,随意地抱她,随意的敞开心扉。仿佛一段世外桃源。“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远离尘嚣,也许是自己骨子里的追求。
淳于天道:“百龙镇虚实未定,我们此去,最好乔装一下。看看风头再说。”
陆花魂道:“那咱们该怎样打扮呢?”
淳于天道:“好弄。我扮成一个老农。你扮成一个乡下丫头就是。只是脸要脏一点,衣服要破一点才行。”
陆花魂道:“那你呢?脸是不是要更脏,衣服要更破才是?”
淳于天道:“对啊!”又道,“其实,此去凶险无比。你最好留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也方便,来也方便。万一祝融庄群起而攻我,我恐怕顾不得你。”
陆花魂道:“我不怕。我既然跟了你,我永远跟着你。死也不悔。”
2,
淳于天和陆花魂乔装后,骑马向百龙镇驰骤而去。在距离镇子五里外的林子里弃了马,俩人就以老农的模样,佝偻着身子,进了百龙镇。届时已是中午时分。
但百龙镇空荡荡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屈指可数。一点子也没有畴昔的热闹繁华。淳于天抓不住头脑,终于抓住一个匆忙的汉子,问道:“老哥,这是怎么啦?这镇上怎么没人了?”
那汉子道:“你是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
淳于天摇摇头。
那汉子道:“怪不得。今日孔雀庄在西郊设坛主盟,开武林大会,要选定盟主了。今日大家都去那儿,凑个热闹。”那汉子又瞅瞅淳于天的穿着,笑道,“老汉,你跟你孙女也去吧。说不定孔雀庄一高兴,能赏你二两银子。”
淳于天见这小子竟不识得自己,心下冷笑,但面上点头称是,连说多谢。
到了西郊,那里已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淳于天拉着花魂,挤过众人,来到中心察看。见中间是一个偌大的场地,方圆有八亩地宽大。中央堆起了一个大大的土坛,有七丈高。在坛南侧,以坛为中心,摆了五张交椅,是为主位,目前一个人没有;下面左右了两侧,各摆了三层交椅,足有百把,是为宾位,密密麻麻,几乎坐满了。偌大的场面,由孔雀庄二当家张约带领着子侄辈招呼接应。
淳于天混迹于普通观众之中,靠观众掩映,又乔着装,无人注意。彼时,秦昀秦暧兄弟已经坐在左侧宾位第一交椅上。麒麟庄的王继尧也在座。却坐在右侧中间靠后的交椅上。不多时,只见爹爹带着二弟和三弟也来了。爹爹在秦昀兄弟肩下坐好。二弟三弟则坐在爹爹后面的交椅上。看到爹爹兄弟等皆无恙,淳于天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但又不禁激动起来。真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和他们相认。但眼下和祝融庄嫌隙已成,祸机将发,越是此时,越是宜缓不宜急,只得忍耐。只是不见祝融庄的人。
大约到了申牌末,日已大大偏西。祝融庄主万俟胜带领着他的兄弟万俟凯,子侄万俟琮、万俟珊、万俟琬三人,并祝融庄八大金刚浩浩荡荡穿过人群,来到交椅中间。张约忙迎上去,拱手笑道:“万俟兄终于来了。我们可恭候多时了。”
万俟胜没有说话,万俟凯倒开口了:“张二哥这是责备我们来迟了?”
张约笑道:“别人可都到了。”
万俟凯倒:“我们是别人嘛?张二哥如果见外,我们告辞就是了。”
张约忙道:“失敬。万俟兄高人雅量,切莫介怀。”回头对大侄子张挺道,“还快去禀告庄主,说祝融庄主到了。”
张挺立马领命去了。
张约把众人引到右侧宾位第一把交椅处。万俟胜兄弟坐第一排,子侄辈和八大金刚坐在第二排。因为是十一人一字排开。弄得把原来坐好的宾客也挤开了。那些宾客势力不及祝融庄,心里虽说愤愤难抑,但面子上还是欢笑地礼让开。张约看在眼里,极其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
不多时,孔雀庄主张素为一班人簇拥着走了来。在场的人都纷纷起身,拱手行礼。张庄主满面春风,含笑答礼。走到万俟胜近旁时,万俟胜方站起身,向张素拱手。张素一笑,一摆手,示意万俟胜坐下。自己则坐在主位中间那把交椅上。
张约站在中央,大声道:“诸位朋友,大家安静。坐好。我有一言相告。”彼时,广场有成百上千的人,大家乱哄哄的,有如闹市。但张约说话间,运用内力催动。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张约话说完,众人也就安静下来。
张约道:“咱们百龙镇,自古以来就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尤其今日,凡有风云之气的人物,尽在此间。这也是咱们百龙镇兴旺百年而不倒的要诀所在。今天呢,我家兄长为百龙镇兴旺发达,特欲行秦老庄主之故业。顺天安民,息兵罢战,解怨释仇,使我们永享太平。大家说,好不好啊?”话说出去了,大家交头接耳,竟无一人敢高声应答。
万俟凯见众人没有敢岀大气儿的,不由一哂,乃问道:“好不好先晾一边。俗话说,鸟无头不行。敢问这主盟者是谁?”
张约道:“那还用说。秦老庄主在时,我们孔雀庄就坐第二把交椅。如今秦老庄主故去,那第二的自然顺位而上。”
万俟凯道:“你这说法,既不是父死子继,也不是兄终弟及,更不是秦老庄主遗命。您这顺位而上,是按谁家的规矩?”
孔雀庄今日是有备而来,听万俟凯不识时务,尽是找茬子,也不发怒,也不诧异,张约道:“江湖规矩!”
万俟凯道:“好!江湖规矩。我记得当年秦老庄主能够坐上主盟的位置,是秦老庄主当年艺压群雄。整个百龙镇没有不服的。别人不说,就是你张二爷当年不也是被秦老庄主一掌拍在地上,三个月起不了床,这才服气的嘛?”
这话一出,张约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却又无从反驳。因为当年秦老庄主为一统百龙镇,召开武林大会。别人都是点到即止,见好就收。只有张约很不服气。对秦老庄主是死缠烂打。秦老庄主烦了,一记“武帝击胡”,一掌拍在张约后背的“命门穴”上。将其腰椎震裂。张约当时全是一绷,直挺挺的趴在地上,直将息了三个月,并由名医治疗,才恢复了就成。至今,张约还有点佝偻,就是当年落下的病根儿。
万俟凯继续道:“张二爷今番这样说,想必一定身怀惊人的艺业,足使大家大开眼界,心服口服。”
张约道:“这么说,万俟兄是要以拳脚论主宾了?”
万俟凯道:“不惟如是。但是没有拳脚,手无缚鸡之力。这对咱百龙镇就是祸不是福了。”
张约道:“说得好!”然后面相众人道,“诸位听了。今日我孔雀庄主盟在此。有谁不服的,尽可上来挑战。但胜过我的,我孔雀庄上下一定马首是瞻。”在场的人听了,心想,眼下似乎除了祝融庄,谁是你孔雀庄的敌手。上来和你挑战,那不是自取灭亡嘛。于是,众人没有一个应的。
张约道:“既然无人挑战。那就是我孔雀庄主盟了。既蒙抬爱……”
话没说完,万俟凯打断道:“我祝融庄是对主盟的位置没有兴趣的。咱们两家一向交情也不浅。这主盟的位置本来让给你也无妨。只是兹事体大。必须慎重。为了咱百龙镇百年安危。在下不才,特向张二爷讨教几招。一者,叫众人开开眼界。二者,大家借此看看孔雀庄的惊人的武功,也好放心。”
张二爷道:“好!只是不知你祝融庄想打几场?是一场,还是一百场?”
万俟凯道:“一场太单调。一百场又太浪费时间。咱们折个中。三场,三局两胜。”
张约道:“好。只是这三场贵庄想怎么打?是你一人打三场,还是……”
万俟凯道:“在场的朋友应该不会愿意看我一个人表演。这样,咱们晚辈对晚辈,老辈对老辈,庄主对庄主。三局两胜。我们这儿岀的三人是,我爱侄万俟琮,我万俟凯,还有我哥哥万俟胜。贵庄可以依次派出相应的人。”
张约道:“好!挺儿,祝融庄万俟大公子在你们这一辈也算出类拔萃。武艺不错。好生学着。”
张挺站出来道:“是!”
张挺是张素的嫡长子,为人雅重,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往前这么一站,玉树临风,大有不可犯之色。
万俟凯道:“琮儿,难得张二爷看得起你。好好表现,别让张二爷失望。”
万俟琮缓缓站起身,从容走上前,对其二叔万俟凯拱手轻轻答了个“是”。
万俟凯厉声道:“这么小的声音,你张二爷年纪大了,能听得见嘛?”
这话指桑骂槐,张约却不好回嘴。万俟琮则立马大声道了个“是”。
万俟琮性情柔弱,与世无争。和他死去的二弟万俟璋正相反。万俟璋嚣张跋扈,气焰凌人,目空一切。由此,万俟胜和万俟凯兄弟都喜万俟璋,以为他雄果类我,有争衡之志。却不想万俟璋偏偏中道夭折,引为恨事。而万俟琮缺乏刚性,遇事畏葸退缩。很不得万俟胜喜欢,万俟凯待见。只是近几日,尤其万俟璋夭折后,颇有立事气象。很快得到了万俟胜的点头满意。于是授意万俟凯考较一下万俟琮的武功进益。一出手,果然大有维新之风,脱胎换骨之气。今次带万俟琮前来,且让他上场,一是万俟琮在子侄辈也算是佼佼者,未必就比张挺差。二是既然要重视万俟琮,势必要万俟琮多立勋功,巩固在庄里的地位。
3,
众人坐好站好,观看张挺和万俟琮在场子中心放对。淳于天和陆花魂影在人群中偷觑。
孔雀庄的看家武功唤作《玉鼎神功》,是一种十分霸道且进攻性十分强的武功。而张挺作为嫡长子,资质又好,得其父张素亲炙最久。他一起手,往那里一摆,堂堂正正,姿势叫做“尊王攘夷”,很有渊渟岳峙的感觉。
祝融庄的武功自是《祝融拳》,拳术威猛,等闲招架不得。万俟琮比之万俟璋,狠辣猛恶不足,但毕竟底子在那里,拉开门户,摆出一招“跨足踏日”,形容颜色竟和张挺等量齐观。万俟凯在旁看着,十分失望,心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讲什么礼仪道德。直接一招龙滚金球不好嘛!咱直接进攻,先声夺人,占个攻势不好嘛?真她妈不如璋儿!”于是,狠狠咳嗽了两声,给万俟琮提个醒儿。
万俟琮最怵他叔叔的白眼,听见咳嗽,一招“手摘星辰”,直扑张挺的脑袋。拳影凌乱,拳拳都在张挺的脑袋上招呼。一招使老,又换一招“龙滚金球”,招招往张挺胸襟打。拳速威猛,不露半点参差。
张挺不慌不忙,伸手挡架,一招“退避三舍”,连使了五次,就拆解了万俟琮凶猛的进攻。
万俟琮见张挺只是连连后退。但是他的每一退都恰在点上,使得自己每一招每一拳都差了半寸。他撇眼看了一下叔叔,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于是脚下运劲,使出“灵禽驾鹤”,又不时使一招“横架仙桥”。这两招都是边冲边打的招式。手脚并举,攻中带劲,想以狮虎撕咬的手段,占据上风,使敌手迫于招架,无从反击,拿下敌手。
淳于天在一旁看着,暗暗摇头。《祝融拳》厉害与否,淳于天是尝过的。那次他和万俟璋交手,虽终于赢了万俟璋,但心里对《祝融拳》本身是不敢小觑的。《祝融拳》的一招一式,一手一脚,皆如虎啸山林,狮吼百兽,雄猛无匹,矫捷如风。岀手之速,叫人眼花缭乱,目瞪口结。饶是如此,也不意味着《祝融拳》没有章法。但万俟琮显然是急于求成,一味蛮打,不讲策略。
所谓暴雨不终朝,飘风不终夕。虽然开始时,能占的几分便宜。但欲速则不达,这样消耗太巨,不用等他势穷力竭,但等他气力减弱,后劲补给不足之时。张挺一旦察觉,抓住时机,奋力反击,后发制人。那万俟琮就没有好果子吃了。本来二人势均力敌。若都是保守攻守趋避,长力久斗,这一战谁胜谁负,一时难以分辨。但万俟琮的显然策略失误。结果可堪逆料。
果然。一招接着一招,连连续续,张挺运用“退避三舍”、“三年不鸣”、“齐人三鼓”等等守御的招式和万俟琮拆了五十余招。到了第五十八招时,张挺忽然察觉万俟琮劲力减弱,拳速减缓。跟着第五十九招亦是如此。张挺知道对方已然力不从心,嘴角不禁浮现一抹冷笑。当即一招“问鼎中原”,反守为攻,一拳咂向万俟琮的胸口。
两个拳头一对,万俟琮身子一晃,竟抑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万俟琮感觉自己的拳头有点不对劲儿,想看一眼怎样了。可对方又一拳朝面门打来。万俟琮眼前一片阴云罩过,直感觉这一拳有开天辟地的势力,着实非同小可。万俟琮不敢硬刚。身子往后一仰,使出铁板桥的本事,方才躲过。但拳风从眼角掠过,亦是生疼。
万俟琮右掌一拍地,想要趁势跃起。但身子刚起到半途,对方的脚风便已呼啸而至。万俟琮斜睨一看,张挺以左脚为中枢,右脚朝自己横扫而来。旋转如飞,恰如龙卷风。所扫之处尘土飞扬,更是摧枯拉朽。
淳于天不禁提起一口气观看。心想孔雀庄的武功,静如乔木巨石,巍峨难拟,动如风行雷击,荡然威正。比之《祝融拳》别有一番气象。《祝融拳》和《玉鼎神功》本身没有优劣。有优劣的是人。而显然,在这一番较量中,张挺临敌,更加从容,更讲究策略。万俟琮太心急了些。淳于天对这二人皆没有好感,也谈不上恶感。谁输谁赢,他并不关心。只是眼下张挺趁机反击,几番做作,逼迫得万俟琮连连后退,连闪带避,根本没有招架的余裕。而面对眼前一招龙卷风一般的攻击,万俟琮身子倾斜,根基不稳,真不知他该如何拆解,才能逃过一劫。周围的人也不禁都微微前倾,绷住心,屏着气,盯紧结局怎样。
突然间,万俟琮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量,竟蹭的一下,直窜上天。这一变化,周围人一惊,张挺更是不敢相信,一抬头,竟见对方已然凌空下击,直咂自家天灵。张挺大惊,一招“力能扛鼎”,双掌向上一托。拳掌相接,啪的一声,张挺不由向后打了四五个趔趄,同时双臂酸麻无比,不禁颤抖。万俟琮落地之后,不给张挺喘息之机,一招“朱鸟展翅”,大开大合,向张挺狂扫乱砸而去。张挺一口气喘不匀,接了几招,就看不清对方的来路了,只能乱打一气。结果,万俟琮一个旋风腿踢在他脸上。张挺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旋儿,最后,啪,干干脆脆摔在了地上。
这一结果,张素兄弟是目瞪口呆。周围的人也是惊奇不已。淳于天暗忖,万俟琮方才一招自己经历过。但万俟璋使出时,事前有痕迹可循,而万俟琮使出时,事前竟无半点征兆,使人防不胜防。万俟琮虽是赢了,却有使诈的嫌疑。
万俟凯则连连捋胡点头。万俟琮刚才一招是《祝融拳》里一招“峻极于天”,跟着是一招“倒入紫冥”。这两招是他万俟凯近几日刚刚传授给爱侄的。没想到今日竟用上了,且大获成功。万俟凯得意莫名。
万俟琮站在中场,大口大口的喘息,额上的汗淋漓而下。显然,方才一系列攻击,对万俟琮的损耗过巨。以至于万俟琮连喘息不匀都无法掩饰。万俟琮道:“张兄,承让。”
张挺很是不服气,站起身,一拱手,也不搭话,谁也不看,竟自退过一边。
突然间,一道青影闪过。万俟琮的脸颊当即挨了一记鞭腿。万俟琮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竟也如张挺一般,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后,啪,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根本无从反应。
4,
张约道:“大侄子,你的武功还得多加练习。连叔叔的一招都抵挡不过怎么行?”
万俟琮趴在地上,脸颊又痛,胸中又愤,想起身找回面子出气,又打不过这长辈。
这时,一道金影闪来,大袖飘舞,直扑张约面门。张约左闪右避,只见两扇大袖在自己面前如两扇大门一般,左开右合,连挞而来,又如洪波翻滚,骇人心魄。而且大袖上注着劲力,一开一合,如刀之割,如斧之斫。等闲不得冒犯。张约身形矮小,在大袖前面,连闪连退,直如獐鼠。最后,张约腾出一只手,一招“问鼎中原”,朝大袖拍去。这时,大袖一开,一只拳头伸出。和张约的肉掌一拍。啪的一下。双方各自跃开。大袖落下,露出万俟凯的面目来,道:“张兄,袭击小辈,丢人不?”
张约道:“我不过指点令侄一二,难道也错了?”
万俟凯道:“袭击就是袭击,大丈夫巧言令色,丢人不?”
张约道:“令侄方才一招,虽说精妙。但出手太狠,势如拼命,已不是点到即止的比武切磋……”
万俟凯道:“输了就是输了。作为长辈,输了找借口。立这等榜样,丢人不?”
张约呵呵笑道:“万俟二老爷想为令侄出头,直说便是。何必这许多啰嗦?丢人不?”
万俟凯道:“你这么个东西,本来是不配跟我动手的。不过,你不知羞耻,不知天高地厚。你二姥爷我得让你长长见识。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张约知道万俟凯的厉害,只是他也不是吃素的,也怕他,笑道:“那就领教了。”
万俟凯身长九尺,魁梧胸阔,身着棕底金色方格步袍。屹立当场,双手笼在袖中背着,斜阳西照,眉目坚毅,方格熠熠生辉。
而张约身不满六尺,精瘦,单眼皮,三角眼,两颊塌陷,两撇鼠须,身着青衫,背有些佝偻。和万俟凯相形见绌。
万俟凯大袖一挥,袖中就鼓包了风,同时脚下生风,连冲带纵,逼近张约。一出手,就如巨舰开拔,潜波涌荡,气势恢宏。同样是《祝融拳》,用在万俟琮手里,顶多像一只猛虎,在深山密林中搏斗一下。用在万俟凯手里,则如汪洋沧海,汹涌无际,气象万千,动人心魄。淳于天不禁双手叉于胸前,暗自为张约担心起来。心想,这张约身形矮小,面对万俟凯这滔天的气势,直把他逼成了漂泊于汪洋里一只小船。小船虽然可以漂在汪洋水面。但只需一个巨浪,就可以把这只小船吞没。真不知这张约到底有何本事,居然不惧。
张约所会的依旧是《玉鼎神功》。待万俟凯大袖扑来之时,张约一招“萧史乘龙”。侧身闪过,跟着猱身而上,一脚踢向万俟凯左肩。张约手脚迅捷,这一脚说到便到。
万俟凯左臂一抬,大袖一裹。竟向张约包抄而去。万俟琮出手,疾如风雨,却收效甚微。万俟凯出手,缓如太极,却有席卷乾坤之势。
张约一愣,双脚纵踢数十下,使一招“退避三舍”,倒纵两丈之远。才躲过万俟凯这一大袖包抄之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