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不是爽文所以不能一蹴而就 第3章 杨清嘉

表演滑再见到伊里亚的时候，易菁不由生出一阵心虚至极的尴尬。

仲夏夜之梦的旋律在冰场上空回旋，诉说拉山德在魔法影响之下的背叛。赫米娅对爱人变心的那些戚戚控诉，让易菁不由得脊背一凉。伊里亚的滑行经过他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投来的哀怨眼神。

他越发受不了那种自冰场向外隐隐散发的怨气，正想溜走，被一个男人揽住了肩。

“哎呀哎呀，谁给小孩子挑的这么苦大仇深的音乐。”克里斯抱臂站在他身边，摩挲他下巴上的胡渣。

克里斯蒂亚诺·克里克先生，薇薇安俱乐部的学员，易菁的同门师兄，座右铭为“罗曼蒂克”的可怕男人，大家都叫他：

“KK！”易菁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才来，快到你出场了！”

“抱歉啊易，在免税店忘了时间。”留着金色大波浪卷的女人站在易菁的另一边，捏着下巴端详冰场上的节目，“他倒是把夜曲滑出了另一种感觉，不像是解除了魔法，消弭误会后重归于好的赫米娅和拉山德。”

“——倒像是控诉负心汉的深闺怨妇。”克里斯接道。

克丽丝蒂娜·克里克小姐，克里斯的胞妹，易菁的同门师姊，代号是“直男杀手”的可怕女人，大家都称呼她：

“......KK小姐。”易菁大汗，把这两人推去休息室准备。

“那些怎样都好！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快去！”

回到冰场时，某位如泣如诉地控诉着负心汉的深闺怨妇，正在阴郁凄切地盯着易菁离开时的位置——那里现在正空空如也。

他忍不住心虚地捏了一下耳朵，忽的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小青！”

是薇薇安，易菁转头看去。

在她身边还立着一位老太太，头发花白但气质颇佳，眼角的每一道皱纹都带着精神气。看上去她们刚刚正在交谈，相隔足有半米远，氛围诡异地融洽又疏离。

“这是国家队的杨总教。”薇薇安的介绍很简略，不冷不热的，看不出态度。

易菁迟疑了一下，他不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薇薇安也知道这点，但此时她却没有顾及般抛给易菁这样一个难题，可见薇薇安这时的心情也有些不悦。易菁一时判断不清情况，难免生出一丝怯意。

他本能般向后退了一步，犹豫片刻，整理好心情走过去，乖巧地向长辈打招呼：“您好，杨总教练。”

杨清嘉慈爱地笑了一下：“和其他孩子一样叫我杨奶奶如何？”

“......杨奶奶好。”

“小易啊，第一年参加大奖赛，会紧张吗？”

易菁确认了一眼薇薇安的脸色，乖乖回答：“不会的。”

杨清嘉笑眯眯地看着他，直把易菁看得心里毛毛的，才听她慢悠悠地叹气：“不紧张就好啊，秋生就是太容易紧张了。”

回答她似的，林海雪原的配乐在冰场中响起，她垂眼看向场内：“我们一会再聊，好不好？你张前辈的表演滑还是很值得看的噢。”

易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中国男单现役的顶梁柱，张秋生正在进行一段助滑，他右脚点冰，跳了一个4F，落冰清脆完美，赢得一片掌声。易菁不由得低低赞叹一声。

“秋生的菲四很漂亮吧。”身边的老人呵呵笑道。“他的表演滑总是比正赛精彩。”她丝毫不避讳。

“是的……”易菁几乎彻底被迷住了，喃喃回答。

“你追求的东西，是这样的吗？”

“嗯。”

“易菁选手，你在冰上追求的是什么呢？”

“我……”

“为什么想站上赛场呢？”

“我……我不知道。”易菁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拯救他的是——薇薇安干咳一声，打断他们，提醒：“小青还要参加群舞的，快去准备吧。”

易菁猛一回过神来，面颊霎时就红了。他向杨总教一鞠躬，急急跑走了。

“试探出什么了？”薇薇安靠在扶手上，“我说过，小青不会离开的。”

“那的确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杨清嘉缓缓道，“很聪明，也很依赖你——所以你要知道什么是适合他的。”

薇薇安一怔。

“那孩子其实很有野心，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他是迟早要走到最高点的那类人。”

——“薇薇安？薇薇安？”

薇薇安回过神，他的学生刚刚被她勒令去绕着场馆跑了三千米，此刻正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我跑完啦！”像邀功一样。

薇薇安暗暗啧了一声，她自知极易对这个会装乖的小孩心软，于是重新强迫自己摆出那副不苟言笑地表情。她用记录板一拍他的脑袋，说：“暖刀去，还要我教吗？”

易菁乖乖穿冰鞋去了。薇薇安盯着他小动物似的毛茸茸脑袋上下起伏，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大新闻：

“杨老——就是你之前见过的国家的的杨奶奶，帮你运作了一个美国站的名额，我们下下周出发。”

不同于预料中的欣喜，易菁花了整整十秒思考这个消息，然后他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

“我感觉，他们在觊觎我的才华。”

他吐吐舌头，然后又慢吞吞地补充，“那岂不是不能一直休息到全锦赛了。”

终于彻底放弃了试探的心思，薇薇安忍不住捏他的脸：“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提前把你叫回来——何况就算没比赛也不会让你休假的，给我练到天荒地老吧！到下个休赛期非得帮你把体能练回来！”

计划里，北京站以后，易菁本打算易女士身边呆上一整周——难得他们都得空，许久没一起休过假的母子只要在一起就好像有说不尽的事可以做。

结果薇薇安一个电话打来时，易菁和易女士正在一家作坊体验陶艺，沾了满手泥水，就这样被薇薇安提溜回了莫斯科。

“第一年就能进大奖赛决赛的话，滑联的裁判对你的总体印象会好很多。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只要你上奖台，不，只要你能进前四名，就可以去决赛了。”薇薇安软下态度和他分析。

易菁当然不是真心希望无所事事到底的，他揉着被教练掐红的脸，说：“我知道啦，会调整好状态的。”

他穿好冰鞋站起来，上冰滑了几组重复的组合动作当作热身。薇薇安只觉彻底拿这个小孩没辙，他一直这样善于讨巧，让人生不起气来。

热身结束后，易菁又尝试跳了几个3Lz，显然上次比赛的失误让他十分懊恼。薇薇安在场边看了一会，招手示意他过来。

“用刃还要清晰些，要裁判没理由给你判错才好。”她说，“明天我去老彼得的组里借个跳跃教练来教你。”

薇薇安的俱乐部里没有专职的跳跃教练，毕竟冰舞选手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她也曾试着为这位全俱乐部唯一的小男单找过，但高水平的跳跃教练薪资水平也高，而她也不是愿意妥协的性子。

如今易菁的技术，大都是她去旁的俱乐部里观摩偷师，或是熬夜研究滑联给的参考视频，如此一步步摸索出的。

然而到了三周跳的境界，技术就变得难以捉摸起来，薇薇安暗自扼腕。她再也不能给易菁更多的指导，这令她十分挫败，只感叹当初幸而及时转项做了冰舞，果然自己在跳跃上确实缺少天分。

再抬头时，她的学生已自觉地练完一组基础步法，在冰场边缘喝水。

这时克里斯和克丽丝蒂娜两兄妹从健身房回来，克里斯一上冰就给了易菁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揽着他的腰就把他举了起来。易菁好像已经习惯这个情况了，甚至配合地向后下腰，合作出一个他们这赛季编排里的托举动作。

双足落地，易菁一抬头就看到克丽丝蒂娜在一旁咯咯发笑，他顺势牵过她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让这位冰舞公主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怜爱了。三人寒暄了一会，干脆一起在冰上练起图案舞来。

三套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从冰场上划过，就像她年轻时那样，薇薇安恍惚了一瞬，转而低头记录起学生们的训练状态。

易菁的滑行舒展而灵动，用刃深却飘逸自如，一直是薇薇安最引以为傲的执教成果。他自己也尤为偏爱这种在冰面上驰骋的快乐。

但这一切的快乐好像都比不上在冰面上高高跃起的幸福。自从小时候第一次做飞机时，他就很喜欢飞机在滑行中起飞时带来的那种骤然降临的轻微失重感，那是最接近飞翔的感觉。

后来，花样滑冰让它重现了。

“上帝，真难想象这样的接续步是由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做出来的。”

十二月，美国站。为了安慰赛前紧张到呕吐的小师弟，前来青年组观赛的迈尔斯·约克先生这样说。他扶住顺着鼻梁滑倒鼻尖的墨镜，透过镜片上方的缝隙，看到场上的男孩滑了一道长长的燕式。

他的冰刀在冰面上留下的长痕笔直，像靠近海面滑翔时，鸥鸟激起的水波。

“滑行是他的优势，”他的教练沉沉地说，“但跳跃是他的短板。这个孩子未来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迈尔斯藏在墨镜后隐蔽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但我总得有欣赏节目的权利——作为一名单纯的冰迷而言。”

下一秒，易菁就摔了他的3S，连跳的3T因为这一摔同样丢了。

单纯的冰迷没能欣赏到完美的节目。迈尔斯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鼻梁。“一会小路易斯的比赛我要避嫌了，总觉得我看的每一场比赛选手都会失误。”

他一手插在兜里，抬抬另一只手，自认为潇洒地一挥。

“走了。”

“去哪？”

“去选手通道等着我们的小路易斯，噢，顺便会会那个小朋友。”他别扭地咬字，吐出两个生硬的音节，感觉这样一点都不酷。“易——菁，对吧？”

坐在K&C区等分的易菁，半靠在薇薇安身上喘气，忽的察觉到一阵背后而来的凉意。

关于表演滑：表演滑的节目可以有灯光和道具的配合，所以观赏性很好。而且选手们比完了赛，没了压力，大家都很热衷于在这时候整活hhh

关于3S：刃跳，左刀横扫，内刃起跳，起跳时腿型成“八”字，可以根据这一点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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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杨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