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把她捉住,将魂撕了,我们分吃。”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听不明白他们在论些什么,但最后一句话可是清清楚楚。把她的魂撕了,还要分吃?又瞅眼四周那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白影,蓦惊出一身冷汗。敢情,她这是走了狗屎大运,莫名其妙的掉进虎穴?
自觉情况不妙,忙朝后退却几步。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赶紧撒丫子溜先。至此,引灵力跃起,一个箭步撞散大片白影,毫无头绪的拔腿狂奔。
“捉住她,别让她跑了!”
身后嘈杂一片,不用回头看也知,必定是乌压压全蜂拥而上。好几次衣角要被揪住,都给她手疾眼快的撕去,这样扯着扯着,衣角已成了一堆碎布,飘落于深黑色的玄砖上,刺目至极。
不知这般漫无目的的跑了多久,只觉精疲力尽,明白只要一停下,便会被拽进那无尽虚无。初乐从未惧过什么,哪怕是天崩地裂,她也依会笑着观望。可此处,是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并非可怕,而为那永远的禁锢,压迫到喘不过气。没错,她最害怕的,便是失去自由,失去那无羁无束。若是活着不衷于自己所用,她宁可不存在,如这世上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没有谁是绝对的,亦不会被规定存在的意义。没有谁的存在,是为了他人。
四周忽亮起昏黄烛光,摇曳间,捎起阵阵彼岸之息。眼前绽开大片大片殷红如血的彼岸花,似要蜿蜒至天际,那是引登忘川的无尽迷惘,是一个个万念俱灰的孤魂,在最深处呐喊。四壁上挂满苍白宣纸,那般惊心。透过重重烛影,叠叠仓皇,一切的正中,摇曳的珠帘后,此刻望去这样令人绝望的背影。
沾墨,正是那把纯黑的镶金毛笔。许是烛光太过昏黄,拉着他的背影,格外纤长,似若千万年的孤寂。一瞬间停滞的心跳,不再为了任何事而抱有希冀。
如此突兀。
墨发依旧散在身后,血红的锦袍若无数次翻飞,可终是归于沉静。指节分明,描画时,鲜血沿下。
毫无缘由,泪水忽决了堤般,大片大片没出,滴滴自面颊滑落,刻骨的疼。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分明只是一个背影,分明什么都未发生,一切都正常如初,可就是抑制不住那被绝望吞没的恐惧。
脚步顿住,身后白影尽数涌上,将她团团包围。很快便体会到了魂魄被不停撕扯的感觉,可就算这样剜心彻骨的疼,也比不上那绝望的压迫。
初乐想开口大喊“救命”,却发现徒然,不是她发不出声音,而是因为那阵阵心悸,无边的恐惧,对于他的恐惧。终是撑不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印象中最后一幅场景,是他回首时,那错愕的眼。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过,此处以我的血封禁吗?”
“封禁?把你也锁在这里?你可别忘了,三万年天界马上就要至,若再不下决断,到时......”
\"历天界之事,我自有主张。\"
“那你可莫要怪我未提醒......”
迷迷糊糊间,听到这么些话,依稀能辨出,是师尊和长央。不过,他们在说什么?天劫,决断?
竟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十分杂乱无章,一会儿是师尊的脸,一会儿是那重重叠叠的白影,他们自虚无中伸出手,死死扯着她,不停唤着“她是假的”。
“我不是假的!”惊醒,蓦从床上坐起,狠狠撞进一个人怀里。头有些发晕,抬眼,正巧对上那幽黑沉静的眼眸,忽就无言。
“我在。”他只道了这么一句,没有再作声,将她抱进怀里。
一切防备瞬而瓦解,化作颗颗泪珠,自眶旁滑下。起初,她哭的很小声,直到他越锢越紧,无法喘气。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那绝望于压迫终于找到发泄口,全化作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我的错。”天昏地暗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且这次,不再云淡风轻,“别哭了,我不该走。”
从未听过,师尊这般温柔的语气。轻轻的,用手撂开她面上被泪水濡湿的发。哭到没了力气,只剩下小声抽泣,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这温暖着实令人贪恋,哪怕只有一秒的舍予,她也不想放过。
或许,人世间最大的哀默,莫过于在迷惘中苦苦寻求那缥缈虚无的真相。找到了,懂得了,便会满足吗?其实一切,都是空守岁月,磨成悲戚,一遍又一遍的死去,将那份爱牢牢刻于心中,用血与痛加以粉饰,舔舐去最初的伤口。
有些事,不若永生永世都不要明白。
翌日坐在铜镜前,初乐觉着自己的脸已掉了个一干二净。想想昨儿晚上发生的事,她哭的同那三岁娃娃没糖吃似,找不着北。最后还哭的太猛,两眼一抽晕成个挺尸。现下再瞧瞧镜里,啧啧,那眼睛肿的,是两只蟠桃没差了。嗯,待会见到神荼他们,就说是自己腾云时摔的。
“哭够了?”师尊的声音忽自门外传来。抬眼,正瞧见他着一身青莲色半染墨袍,一只手里,还不合时宜的携着,两只包子?注意力瞬时自师尊移至那两只包子,双目放光:“师尊,这可是给我的?”
他不作声。
瞅眼他似笑非笑的脸,完全捉摸不透,于便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师尊,我能吃吗?”
“你自我进门,便一直在瞧这两只包子?”淡淡抬眸。
初乐忍不住在心中喷了句闷骚,包子能吃,你又不能吃,这还有可比性?不过话说回来,师尊这是在吃包子的醋?不由轻笑出声,欣欣然鼓起腮帮子:“师尊,你并非比不得这包子,只是效用没包子来得大。”
他眼中似有笑意,竟把玩起包子,咬了一口,轻淡道:“这包子虽比不得散香楼里菜式,但凑合着吃,还是可行的。既乐儿不想,我全吃了。”说罢,又要往口里送。
忙窜起,抬手挡在包子和师尊面前。嗬,这还真是为老不尊,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和自己徒儿抢食?啧啧,拿出去大肆宣扬,保证将师尊拖下神坛。
他挑挑眉,轻淡的眼微眯,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素日里若是遇见这种情况,她初乐必定是躲得远远。可今儿,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未生惧,反想调戏调戏师尊。清了清嗓子,咧嘴一笑:“师尊,俗话说的好,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徒儿近些日子也悟出了这大道理,若还这么自在过下去,何时才能出师?所以啊,常打不怕,常骂不惊,师尊日后无需顾忌徒儿的心理承受能力,爱怎么罚怎么罚,徒儿都受着。”
很明显的,他的眉心动了动,嘴微张了张,似还想说什么,终还是未开口。最后,也只摇了摇头,将包子塞进她嘴里。嗯,这一局,初乐险胜。剑拔弩张,本是一触即发,可却很快偃旗息鼓。不知为何,忽又想起那些个白色虚魂,有些奇怪。话头并未挑起,而是转了个向往下问:“师尊,昨日那处,究竟是何地?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就掉了进去?”
先装作没听见那天劫之事吧。
许是未料她吃东西还有空掰扯,师尊似未有些不明了,轻眯眼,淡道:“只是一处有天地灵气的洞穴,没什么特别。”
十分明显,师尊并不想提及此事,这背后的隐情无用说,不会令她知道。所以,初乐方一问出口,便已后悔。然,这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再想收回,已无可能。现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装傻。只没想到,他搪塞的这么不走心,若是这样,倒不如置若罔闻,分明就是拿她当猴耍。
“哦。”只轻轻道了一声,便将话题扯开,“那,我现下是在?”
师尊拿起旁桌几上的茶盏,轻抿口,并未回头,视线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南海旁的空桑城。”
啥?她没听错吧?师尊方才说,空桑城?就这么些功夫,便从青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的人界南海空桑城?师尊这是抽了什么疯?将她带到此处作甚?天上还有那连环案没解决呢。
似是看出初乐疑惑,他颇有些不明的意味。一扬手,帘幔飘起,窗外正下着阴雨。绵绵不绝,将青黛色与灰白色打散柔和,模糊了天地间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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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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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