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白非常不理解。
明明是他叫了夏苒好多遍她都不回应,他只是追上来问了两句话而已,语气也不算太不好吧,而且上次她自以为是地误会他那么久,他稍微有点脾气怎么了,就算语气不太好也多少沾点理的吧。
至于,至于哭成这样么……
许诺白棘手地看着哭得直打嗝的女生,寒冬腊月的,后脖颈上愣是浮起一层薄汗。
幸好临近过年,便利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他们坐在吧台边的小角落里更加不惹人注意。
许诺白想起刚刚他扯着抽抽嗒嗒的夏苒进门时的场景,但凡他长得猥琐点,估计店员要立马报警处理了。
长这么大许诺白都没被人用这种鄙视的眼神看过,脸顿时黑了两分,但仍硬着头皮买了包纸巾、两罐旺仔牛奶和几串关东煮,带着夏苒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眼看着哭声有减小的趋势,许诺白赶紧搭话,“你饿不饿,吃点关东煮吧,我把旺仔帮你打开好不好?”
“不、不想吃……”夏苒抽抽嗒嗒,哭得有些脱力,声音都闷闷的。
许诺白百无聊赖,托着腮帮子打量她。
粉色珊瑚绒家居服上绣了只鬼迷日眼的小猫,像是汤姆的苦追不得的那只,她今天绑了个丸子头,勾勒出浑圆的后脑勺,看起来大概是匆匆忙忙从家里跑出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四散,像是狼狈的太阳花。
大概察觉到他的视线,夏苒抬眼,吸吸鼻子问:“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许诺白挑眉,转移话题,“你怎么哭成这样?”
“……”
夏苒觉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垂着眼睛,硬邦邦地栽赃,“被你吓哭的,你刚语气可凶了。”
许诺白:??
“你少来,我话没说完的时候就看见你脸上有泪痕了。”
他果断拆穿她,满脸写着四个大字:绝不背锅。
夏苒皱眉,嘴一撇,眼睛里面又变得亮晶晶的。
还没等她出声,许诺白心中直觉不好,赶紧拎着一块脆骨丸就要往她嘴里塞,“你你你尝尝这个,这个特别好吃,你吃完再哭,歇会儿,歇会儿吧。”
她眼睛里还蓄着泪,看了眼递到嘴边的脆骨丸,又抬眼看了身旁的少年,委屈巴巴,“男女授受不亲,你是要喂我吃嘛?”
“……”
虽然背后没长眼睛,但许诺白已经感受到了店员警惕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句“男女授受不亲”从夏苒嘴里说出来,就仿佛是法院盖章的罪名状,他恐怕一下秒就要跌进十八层地狱了。
“你,”许诺白用气音吼,“你别胡说八道!”
他好心带她来便利店避风,还买吃的给她,她竟然给他乱安罪名!
他还没来得及控诉,夏苒扯扯嘴角,眼睛一弯,又哭出声来。
许诺白心力交瘁,张了张嘴,到底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就多余问她。
许诺白住着腮帮子,眼神凄凄惨惨望向窗外。
店里人少,但也偶尔有人光顾。此刻便有两个中年大爷靠近,还差几步便要进门了。
众所周知,街上这帮街溜子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俩人一进门,看见这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着她了呢。
到时候他连说都说不清。
许诺白一阵凌乱,这可怎么办。
他盯着女生梨花带雨的脸踌躇几秒,大爷眼看着就要进门,电光火石间,他急中生智,扯着嗓子更大声地呜咽着。
他也哭了。
哭声粗哑,震耳欲聋又难掩伤心,把对面的夏苒吓了一大跳,这下她也顾不上哭了,瞪大眼睛看着许诺白。
俩大爷一进门便听见了动静,惊悚地张望着,老远便看见了挺大一小伙子张着大嘴呜呜哭,眼神里有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拿了两包烟后边嘟囔着离开了。
夏苒被许诺白突然一嗓子嚎得害怕,她不明白这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赶紧抽出张纸来递给他,犹疑地问:“许诺白,你怎么了呀?你没事吧?”
“呜呜呜,”许诺白将纸巾抖开覆在脸上,“我看见你哭我也想哭,你别管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想哭?”
“我没想到你会因为我语气不好这么伤心,我看你哭成这样太自责了,”许诺白不忘抽噎几下,继续说,“我心里非常愧疚非常难过,我看见你哭我就特别想哭,我控制不住地想一直哭。”
夏苒张了张嘴,只觉得这理由太不可信,可他哭声太大,店员不住地超这边张望,万一等会儿又有客人光顾,那也太丢人了吧!
她抹了抹脸,生涩地拍他的肩安慰,“你、你别哭了,我都不哭了,你一个男生哭成这样多不好看呀。”
“男生怎么了?”许诺白顿了顿,更加委屈,“你、你还重女轻男呜呜呜……”
“……”
他怎么这么能咬文嚼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长得这么好看,眼睛哭肿了就不好了,”夏苒急得挠头,“我也不是因为你语气不好才哭的,我刚才是逗你的,我不应该乱说,你别哭了好嘛?”
“真、真的吗?”
“真的!”夏苒郑重其事,“我发誓不是因为你,你真的别难过了!”
“你确定吗?”
“确定!”
“那你不哭了吗?”
“……不哭了!”
许诺白吸了下鼻子,“太好了,那吃点东西吧。”
夏苒震惊,接过他覆在脸上的那张纸,左看看右看看,一滴泪都没有,干干净净。
骗子!
“你根本没哭!”夏苒怒不可遏。
“你可说好了不是因为我才哭的,而且你说了你也不会再哭了,”许诺白抢先一步,将还没凉的脆骨丸塞进夏苒嘴里,微笑着说,“尝尝吧,哭这么久该补充体力了。”
夏苒皱眉看着他,只觉得这人诡计多端,狡诈得很。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许诺白时的场景,当时只觉得这位新同桌有点冷,还很正经,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不着调的时候。
那混不吝的样子,简直比她还像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她只当嘴里的脆骨丸是许诺白,嚼得咯吱作响。
虽然有骗人的嫌疑,不过不得不承认,他那样子还蛮好笑的。
“许诺白。”
“嗯?”
“你是什么星座的?”
夏苒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什么星座的人才会这么分裂。
“星座?”许诺白嚼着另一颗丸子,回话含糊不清,“不知道,我不关心这个。”
“那你是哪天生日,让我来帮你算一算。”
没准算出来他其实是怪兽座的,夏苒抿唇偷偷笑。
他斜眼看她,“您老人家还会算命呢,这么了不起?”
“那当然。”夏苒自信地仰脖。
学习不好还能样样都不好么,除了那几科必修考试,其他的她学什么都可快了。
“身份证上是1月20号。”
“1月20号?”夏苒惊奇,转头看了眼门口摆着的电子日历,立马瞪大眼睛,“那不就是今天!你今天过生日?”
“对啊。”他漫不经心地答。
注意到女生错愕的脸,他笑眯眯地凑过来,“怎么着,让寿星哄你,有点愧疚了?”
他凑得近,带着那阵清新蓬勃的洋甘菊香气,夏苒几乎看得清他的睫毛,根根分明。
许诺白很少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漆黑的眼眸只露出一道弯弯的月牙,却也藏不住星河璀璨,呼吸间带着少年特有的旺盛生命力,滚烫滚烫的。
哄这个字带着黏黏糊糊的亲昵,夏苒愣住,微张着嘴回忆刚刚的场景。
这就算……哄,嘛?
南方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空气却莫名升了温。
许诺白本来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竟然没反驳,大眼睛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看到他竟然慌,也不知道在慌什么,心跳像打鼓一样,吓得他赶紧移开视线,再看一会儿没准要叫救护车了。
夏苒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开口,“我有点忘记1月20号是水瓶还是摩羯了,手机带了吗,借我查一查。”
“哦。”
许诺白摸摸口袋,乖乖把手机推过去。
甚至都忘了怼她一句,给他算命怎么还带问百度的呢。
“水瓶座?”夏苒惊奇,“你是水瓶座诶,你也是风象星座。”
“也?”许诺白皱皱眉,他根本都不知道风象星座是什么东西,但仍旧不太满意地问,“还有谁是?”
“我呀!”夏苒一脸骄傲,“这没想到啊,你竟然有幸和我是一个分类。”
“……”
许诺白转过头,对着玻璃窗煞有介事地摇摇头。
王婆卖瓜,没卖呢就开夸,真不愧是她。
“1月20号,往前一天就是摩羯座,你差一点就是摩羯座了,”夏苒笑,“你和我一样,我是9月23号的生日,往前一天就是处女座了,我们都在两个星座的转换那天出生。”
许诺白挑眉,“我还真就是20号那天凌晨出生的,那可真是差点就是摩羯座了。”
“我也是我也是!”夏苒激动地扯他袖子来回晃,“我也是23号凌晨出生的,好像是1点左右的时候,这也太巧了吧!”
许诺白哭笑不得,“巧,是挺巧。”
一个星座也能激动成这样,明明刚才还哭得惊天动地的,这人也是有点跳跃。
“哈哈,你知道更巧的是什么吗?”夏苒神秘兮兮,“按照咱俩现在的生日,水瓶和天秤是绝配,但如果我们早出生一会,那摩羯和处女也还是绝配!你说是不是很巧!!”
“……”
绝、配?
许诺白的世界有一瞬间静音,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绝配法,却发现看对面的罪魁祸首脸已经红得不行,仿佛她才是被明目张胆调戏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