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束要南下抓人,当即就被郁决赶着走,厂里一群人送行,唯独最喜欢黏在他屁股后面的小狗腿没来。
郁决终于从他的懒椅里起身,拖着身子靠在门边,打望一圈,没趣儿,实在是他没事干了,才多问了句,“今日郁鞍不当值,又死哪儿去了?”
“回养父的话,小鞍子学坏了,成日往窑子里钻哩!”
郁决没搭理,他们爱干嘛干嘛管他屁事,郁决只想安排妥当了回家,他冲郁束招了招手,随口问:“半月够不够?”
郁束:?
他为难地皱眉,很小幅度地摇头,不大敢直视郁决,只垂着头,:“这……怕是不够,儿子要跑好几个地儿,兴许一月……”
一月啊……一月不成,真不成。
看来是没办法拿这儿事找她了。
郁决不耐地挥挥手,“去罢去罢,尽量早回。”
郁束连连点头,收好行囊不敢怠慢,拎着一批厂卫御马急行。
“养父!养父!”
郁束刚走,郁九就着急忙慌跑过来。
郁九跑得急促,没刹住脚,马上撞上郁决,郁决侧身一躲,郁九美美撞门墙,他揉着脸,没能及时爬起来。
“再一惊一乍,本督要了你这狗腿。”郁决抬脚,照着郁九的腿踢了两脚。
郁九“哎哟哎哟”直叫唤,抚平了气,赶紧说:“小鞍子在、在梨园被一女人讹了!不肯放他走呢,说甚么吃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郁决有些失语,屁大点事也要找他说,刚要撒手不管,郁九又补了句,“儿子还看到养母在里头!”
一句话,脸比锅黑。
梨园名角多,也就不愁生意,干着唱戏的行当,倘说手里头没点人脉没点钱财的,角也少,那大抵私底下干些皮肉生意。
一想到皮肉生意,芫花那张扮得祸水的小脸就浮现出来了,她最爱干的就是勾引人的行当,否则当初也不会到郁决身边来。她一口一个大人,叫得别提多顺口了,如今他又令她不满。
狐狸精换下一个大官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比他更高的官,有啊,甚至他们都有他所没有的。
郁决一路走得疾快,郁七郁九差点没跟上。
“养父,小鞍子一时半会死不成,您别急啊,走快了小心犯咳疾。”郁九巴巴跟在身后。
郁七阴郁的脸,闻言抬起,露给郁九一个质疑且不赞同的表情,郁九呆呆地眨眼,指着自己,“我说错了吗?”
错了,又没说错,郁决真的咳起来了,但脚步不减半分,只手背虚捂着唇。
“哎,泼妇,泼妇!放手,我何曾欠钱的,你这不讲道理的泼妇!”小鞍子被扯着一个身形壮实的妓女拖着后领,她力气出人的大,竟是直接把小鞍子逮到大堂,叫众人观看。
“说甚么狗屁话,到底欠没欠钱你自个儿心里最清楚!”女人气势汹汹,声音响亮刺耳,她拖近小鞍子,照着他脸拍了两下,一个极其侮辱的动作。
“你这满嘴胡话的人!摆明了讹我!”
女人扯起唇讥笑,朝那地儿狠劲儿伸手,“我说的没有折半,你可不是!没给完,那就是欠钱!”
这一下当真是把命捏去半条,小鞍子痛出泪花来,想弓腰弓不得,只得嚎着尖嗓喊冤,“你这没见识的泼妇,我就阉了那俩丸子,长的那玩意儿得留着小解啊!”
“呕,”芫花躲在二楼看戏,差点没把晚饭的炸肉丸吐出来。
她这轻微一声,楼下便闪过一个黑影,掠过挤匝人群,直奔到她身边,跟鬼魅似的,又把芫花吓一大跳,屁股一滑,砸地上去,两只耳朵砸出来的瞬间,叫人一双冰手捂上了。
“吓我干嘛!郁决你不会好生走路吗,”芫花跪在地上,身前是乌黑的厂服,鹰犬图纹与她鼻尖相摩。
郁决将芫花往怀里挤了挤,“来这里做甚么。”
在这拥挤的二楼,大家都隔着中空去看一楼大堂的闹剧,无人注意到这二楼还蹲着俩人,那些被郁决推开的人,也只以为是人太多而挤到,完全没有当回事。
“与你……”芫花又硬生生吞回去了,她吸了口气,尽力心平气和去说,“梨园,不来听戏,来勾引大官不成啊。”
最后还是没能心平气和。
郁决反而没被她刺激到,他捂着芫花的头,两人以抱着的姿势站起,郁决身量太高,站起来便挡着后人看戏了,有客人忍不住,咂了咂嘴,“要抱滚回你们妓女房里抱去,在这儿膈应谁呢。”
芫花一听,又来了气,虚起眼在人堆里找到底是哪个,敢用比坏郁决还臭的语气凶她,却没找到,让郁决带走了。
感受到头顶再无异常,郁决松了手,芫花气得咬牙切齿要回去算账,刚走回楼梯,手腕被轻轻拉住了。
郁决想开口说话,喉间作痒,下意识别开脸捂唇咳起来,将说的话,半个字儿都没吐出来。
芫花好奇地转身回来,探头到郁决脸下,踮起脚去观察他的神情,看看他是不是要死了。烦他太凶是一回事,他死不死是另一回事,她真不打算再重新找一个大官勾引,一个就够了,两个她照顾不过来。
按他们人说的,贪多则失。
“哎呀,郁大人你到底要说甚么啊,咳死你得了,去抓点药喝罢。”
你老人家真是药不能停啊。芫花在心里嘟囔。
“叫你别上去,郁九会处理,”郁决拧着眉,凤眸被他咳得半眯,勾了别样瑰丽的弧度,他勉力闭唇不让自己继续咳。
芫花多看了两眼,再次于心里重复方才的想法,她是不会勾引其他大官的,除非他们比坏郁决漂亮。
倏然间,楼上一声尖叫,闹哄哄的二楼瞬息安静,他们惊恐的眼神落到适才郁决站过的地方后一点距离。
“言多必失,您可要好好管好自个儿的嘴,咱家担心你失言,帮您一把,您以后可得琢磨琢磨再说话呐,”郁九阴凉却柔柔地笑挂在嘴角,手里是沾血的软刃,软刃上挂着一鲜红湿软的物。
地上一个粗犷的汉子捂着满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盯着郁九。
郁九抖刃,甩掉上面软趴趴的东西,见人还坐在地上,他俯身下去,阴影罩住汉子,“要咱家扶你起来?”
汉子猛地甩头,档下慢慢浸湿一片,散出了味道。
“捡起来,”郁九的笑始终不消,软刃尖点了点地上的东西。
汉子害怕照做。
“吃了。”郁九笑。
众人屏气,又使劲后挤,拼命离郁九更远。
郁九一身厂服,面白身瘦,典型的太监模样,这事儿闹到一楼大堂去,威胁小鞍子那妓女气焰都小了不少。
汉子似下了决心,颤抖着去捡那鲜红的东西,刚要往嘴里塞。
“呕,不行,晚饭真的要吐了,”芫花胡乱甩开郁决拉她的手,提起裙子往楼外跑。
郁九用软刃抵了抵汉子的脸,满身戾气,“看甚么看!眼珠子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小九,收手,”郁决耸拉着眼皮,抬腿朝大堂走去。
郁九瞪了汉子一眼,收刃跟着走。
“我养父来了,你还敢抓我!”小鞍子如见救星,泪眼巴巴地望向阔步而来的郁决。
妓女强硬地撑起腰板,今儿个死活也要把钱拿了!
却没等到和郁决扯皮,一沓大额的纸钞砸到地上,四散而飞。
郁决缓缓展笑,眼里的鬼翳不配合地溢出,他轻轻慢慢地说,有如情人细语呢喃,"郁鞍,回去把你那长的也砍了。"
……
“呕呕呕,”芫花一手撑在梨园外墙打干呕。
“这么恶心啊?”郁决走到芫花身边来,看她呕。
人呕起来的样子委实不好看,扭曲堆叠的五官连芫花自己也不喜欢,她侧过头,抚胸顺气,结果碰到撞到案沿的那一处,疼得缩肩。
郁决轻拍芫花的背,低垂着眸看地,“这样说话很恶心?”但他们这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倒……呕……倒也不是,”芫花提步前行 ,不要郁决拍她,“你晚饭吃了肉丸子听见这么说,你也会这样的。”
“哦,那万幸我没吃,”郁决跟上芫花,他发现她搭理他了,“你别走。”
凭啥?
芫花不睬。
郁决悄悄扯住芫花的袖子,垫了几步弯腰到她耳边,"你抱抱我罢。"
芫花没感觉到袖子被他拉住了,也不回头,“郁大人,体虚要找医官,你还有一堆嗷嗷待哺的儿子,别早死了。”
郁决盯着他手里一截袖,压不住的笑宣昭在脸上。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芫花跑,郁决就快步追,总之距离很近,他一直没让她留意到自己已经被拉住了,这样看上去,像是手牵手着。人群挤来,也冲不散他,一路无言,郁决就这样跟着。
夜幕星繁,灯笼明亮,可郁决只觉得身前藕粉的衣裙最亮,她头上的乌发最明。
夜的凉风袭来,郁决忍不住又开始咳嗽,本觉得烦躁,可他察觉到每当他咳嗽,芫花就会放慢脚步,像在刻意观察似的,即便那一点点停留非常不显眼。
携坏的笑意攀上郁决的唇角。
我这渣手速,两点半才码完[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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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