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全部逼近,黑压压一片,将笼子吞噬。
“……”
林无极手在发颤。
宁卿歌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江眠低声念了句什么,然后对林无极道一声:“节哀。”
下一秒,被黑气吞噬的那处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如同圣剑降临,刺破黑气,丝丝缕缕从无数越来越大的缝隙中透出。
黑气尖叫着逃离却被白光吞噬淹没。
光暗了。
待众人眼睛恢复能见度时,前面的身影逐渐清晰。
林夏还在原地,白发红衣的男人从后面环住他,将头搁在他肩窝,轻轻蹭着他脸颊:“别怕,我在。”
林夏眼前一片朦胧,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人,再多的从容也在临死前那一刻化为本能的恐惧。他转过身,将头埋进迟来雪怀里,泪水顺着眼窝滑落几滴,落在身前这人的衣领里。
迟来雪心都碎了,低头轻吻他的发,手在林夏脊背上轻抚安慰。
后面的灵力光束消失,林夏赶在三人上前的前一秒在迟来雪衣服上拭干眼泪,让自己恢复平常的样子抬起头。
“小夏,”林无极拉着他左看右看,身上的伤连同衣服都已经恢复完好,除了眼睛有点红,没有别的外伤。
林无极稍稍放下心,道歉:“对不起小夏,我……”
林夏摆摆手:“我能理解。”
一人和数千万的天平那边更重没有任何别的结果。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宁卿歌声音发颤,隐含着莫名的激动,苍老却仍旧清明的双眼里映着那道红衣身影。
迟来雪略一思索,“宁家那丫头?”
宁卿歌点头:“是我,没想到五十年了,我还能再见到你。”
林无极这才看向迟来雪,头上的耳朵和尾巴明显就能看得出他是个什么。林无极退后对迟来雪郑重地鞠礼道:“感谢这位妖王救我家林夏一命,往后若有需要的地方,我林家一定倾力相助。”
迟来雪眉眼弯弯,人畜无害温和道:“多礼了,我救我夫人是理所当然的。”
林夏虎躯一震,迎上林无极三分震惊,四分诧异,五分不理解等各种情绪汇成的眼神,他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止是林无极,连宁卿歌都微张着嘴,忘记合上。
江眠平时安静规矩的神情也有一丝崩裂。
林夏定定心神,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他转移话题道:“离子屏障成功了吗?”
林无极呆愣着点头。
“那就赶紧下山吧,”林夏说完,拉着迟来雪的手朝着来路快步走。
迟来雪低低笑着,反牵住他的手,俯身凑近他耳边道:“不去山顶看看日出吗?”
“去去去!”林夏狂点头,比起和另外的三人一起一路沉默,他更想自己单独回去。
想想,他又抽身回到三人面前,对林无极说道:“林叔,我和他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
回过神的林无极严肃地一把揪住要离开的林夏手臂,结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林夏很想捂脸,但脸已经没了,再捂也没用,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微笑着边抽手边说:“就是这么回事,就你看到的这样。”
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迟来雪,被迟来雪稳稳接住,一旋身,一人一妖都消失不见。
“……”
晨雾弥漫山谷,目之所及群山皆低,苍翠绿意环绕,远处天边微明,灰橙相接。偶尔的林间山风簌簌,拂过万丈崖边白石上随心而坐两人的额发。
“我在考虑要不要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隐居了。”林夏轻晃着腿,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但迟来雪在,他不怕。
漂亮的狐狸靠在他肩头,闻言唇在他侧脸亲了亲:“行啊,我陪你。”
林夏叹气,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当着林无极的面出柜,但那又如何,事已至此,他不后悔。
远处乘风飞来个什么,迟来雪一抬手,东西落入他手中,林夏这才看出来是他先前留遗言的纸飞机!
因为不是专用的纸,这只普通餐巾纸折成的软趴趴的飞机跨越万难,机翼都被挂掉几缕才终于飞到收遗言人的手里。
林夏忙想上去抢,被迟来雪先一步打开禁制。
林夏看似平静,听着却尽是哽咽的声音响在两人耳边:
“迟来雪,我要死了,你改嫁吧,不用当寡夫了。”
林夏:“……”
世界上最作死的事情莫过于这。
他想直接从这里跳下去,死了最好。
迟来雪坐直垂眼看他,忽而抬手,指尖捏着他的下巴颌,看林夏羞耻到视线乱飘,不敢看他,耳根通红。
他拇指拨着对方柔软的唇,没有犹豫,低头含住。
恰逢天光破晓,金光照彻世界,林夏被他的视线看得浑身发烫,不自觉闭上眼去迎合他。
吻罢,迟来雪握住他的手抵上他的心跳,在他耳边说:“林夏,我的。”
林夏顺着他说:“是是是。”
这一吻,林夏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包括耳边湿热的呼吸,腰上掌心的温度。
中午,林夏偷偷摸摸到揽月观。
迟来雪变成现代装扮,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外加一件同色薄款风衣,好笑地跟着林夏一起当贼。
林夏尽力避人,实在躲不过的就假装自然的走过去,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迟来雪回到自己住的房间。
“你真的不能回灵眼吗?”
现在的迟来雪,说什么也不回灵眼,林夏又亲又哄都没用,摆明了是要在他身边要一个名分。
迟来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嫌弃我?”
林夏:“不是,主要是还没到时候。”
“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才到时候。”
林夏:“……”
“为什么不敢带我在身边?”迟来雪歪头看他,“果然我还是没有所谓的流言蜚语重要么?”
“唉,我一只无依无靠、吃不饱穿不暖没人要的野狐狸,也难怪你会嫌弃……”
“我错了。”林夏果断滑跪,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从此以后,底线在他这里将不存在,全被迟来雪捏住命运的后脖颈。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迟来雪正伏在茶几边,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林夏搁在上面的手机屏幕来回滑动。
林夏也不在意,将头发擦到不再滴水的状态,从柜子里拎出一袋零食,随手扔到他身边:“离饭点还远,先吃点垫垫,等我一会儿带你出去吃。”
走近了才发现,迟来雪是低头在玩小程序里的切水果游戏,时不时蹦跶出的弹窗广告并没有打扰他,每次滑动都能精准避开炸弹。
他闻言,耳朵晃晃,支着头看林夏:“好。”
他这狐狸就是把情绪都写脸上了,一高兴就露耳朵,林夏被吸引过来摸摸头:“你这习惯得改改啊,在外面露耳朵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迟来雪顺势环住他,一坐一站,将脸贴在林夏胸口下面一些,呼出的热气透过薄薄的T恤灼着他的腹部皮肤。”
林夏掌心抵住他的头,“别闹。”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喜欢和开心差点破防。他拍拍迟来雪的手:“乖,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迟来雪的手有种奇异的魔力,一摸他腰他就想笑,感觉整个身体都麻了,很奇异的感觉,林夏喜欢的同时也会不自觉想要推开。
迟来雪仰起头看他,眨眨眼:“说吧。”
林夏:“你先放开我。”
迟来雪不,他从来就不是有原则的狐狸,只爱黏黏糊糊地贴着林夏。
林夏无奈,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简单说了一遍柳伯的事,他摸着迟来雪的头,声音顿了一下,他想起来那只黑猫。
迟来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纠结,掌心攀上握住他的腰。
林夏诶呦一下,差点没站稳,弯腰扶着迟来雪的双肩,两人这一对视,林夏就更说不出欺骗的话了,只能老实交代:“我遇见了一只黑猫。”
他将自己和季栩在异度空间的遭遇和黑猫想与他交易的事事无巨细说完,轻轻叹息道:“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干什么了。”
“或者说我就没有知道过,关于你的任何事。”这招不光对林夏有用,对迟来雪也是同样的效果。
林夏边说边悄咪咪观察他的神色,“我后来也想过,黑猫说得很对,可能我们分开才是最好的……”
“诶?!”
一阵天旋地转,林夏被迟来雪拦腰抱进怀里压在沙发上。两人身位两极反转。
林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扶着后脑勺亲迷糊了。
他挣扎着抬手抵在那人胸膛,复又被迟来雪轻而易举握住手腕压在沙发靠背上。
几息之后,林夏仰头喘着粗气,迟来雪拭着他的眼角,郑重叮嘱:“林夏你记住,我背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永远都没人能拿这个来怪你。”
“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在接近无限的寿命里,你都是我的唯一,这点从来不会改变,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我为你而生。”
林夏哑然,瞳孔里弥漫着一层雾,看着眼前的脸,感受着交错的呼吸,朦胧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