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酒 第2章 小狐狸

止淮没有过多惊讶，他来之前就已听过传闻，百花谷有一少主，明眸皓齿，容貌姣好，常年居于百花之中宛若出尘的仙子般清丽绝俗。只可惜性子不好，调皮捣蛋不按常理出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她出现之时他就已经猜到一二，特意一问只是为了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

旁边的小羽听后感到欣喜，这么久可算是等到管事的人。

“能带我见见谷主吗？”止淮问。

司柠遗憾摇头：“可能不行，爹爹他前些日子出了百花谷，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桃花之事？”

“不卖！”司柠一口回绝。

小羽发出疑问：“为什么不卖？”

世人皆认为百花谷以卖花为生，拒绝得如此果断，定是有其他重要用处。

“你们没有谷主信物。”司柠耐着性子告诉他们原因，言语中却夹杂着不容置喙的强硬：“百花谷只与有缘人交易，这是规矩；你们没有信物，百花谷不可能卖给你们桃花。”

百花谷以花出名，却不依靠于花。最初的百花谷只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山谷，由于谷主酷爱结交文人贤士，常邀他们入谷品茗对诗。文人诗词远扬，百花谷也因此闻名于世。

所谓的谷主信物其实是一块刻有百花二字的梨花木，得此信物可难亦可易，与谷主投缘即可。不过谷主素来神秘，心思更是难以揣摩。

“没有例外？”

止淮自然是清楚百花谷的规矩，可惜那能够入谷并且产生交易的信物被他弄丢了。

“有！但不可能是桃花。”

“为何？”

司柠挠了挠鼻子，大大方方承认：“你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吧，特别爱吃桃子，你要是买走了桃花，那我今年不就吃不到桃子了。”

“……”

陵游猛地反应过来：“对啊，没有桃花就结不了果，没结果就没有桃子吃，不卖，坚决不卖。”

“嗯。”司柠欣慰点头。

止淮一愣，悠然摇头笑了起来：“百花谷少主还真是如传闻所言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看来今日我是买不到这桃花了。”

“不止是今日，以后也买不到。”司柠残忍地磨灭他最后一丝希望。

面具之下的眼睛带着笑意，望着她：“话还是不要说太早。”

司柠无所谓耸肩：“我就这样。”

有山雀飞回停落在长青树枝干，好奇地朝着天空啼叫，山林回荡起它清脆的声音，须臾，阵阵鸣叫从远处传来。

——

日暮，天空呈现霓丽的橘红色，两人两马不紧不慢闲荡在山间驿道，影子被拉得无限长。

“郎主，没有桃花我们今年的桃花酒怎么办？”桃花酒是蕴真酒坊的一大特色，桃花的甜与白酒的辣完美融合，让人回味无穷，不少人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品尝这桃花酒。

“不急，桃花肯定会有的。”

“可是那个百花谷少主不卖给咱们。”小羽心里有些许不甘，毕竟为了买桃花两人快马两个时辰才从江陵城到这里。

“要不我们找找其他地方有没有种桃花的人家，反正也不是非它这百花谷不可。”

止淮拉住缰绳让马停下，他慢慢看向远处的夕阳，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无奈道：“还的确是非这百花谷不可啊。”

百花谷地势独特，谷内桃花水分日照充足长势甚好，在这方圆百里内，的确是百花谷里的桃花最适合酿酒，最能融合进酒水之中。

此外，这里还有一个他不得不来的理由，一个他为何出现在江陵的原因。

现今中原一分为二，南桑承自前朝，开国皇帝刘勋在起义中战功卓著，后又打败称帝的卓严，自立为王，建南桑。北有大晟，于分裂混乱中所建，晟军势如破竹，战无不胜，一举平定北方。

始建之初，两国便停战议和，互不侵扰。近来，边境冲突不断，双方蠢蠢欲动，多年维系的和平局面濒临崩溃。

南桑朝野云谲波诡，各方势力暗中较劲，僵持不下。天子刘弘义默不作声，静看群臣争斗。

——

夜半，骤然下起小雨，雨滴坠落拍打着花瓣，新生的花朵娇弱禁不住冲击纷纷掉落，归入泥土；余下的一些顽强地生长着，任凭雨水在身上汇集形成水珠；还有一些嫩芽冲破层层阻挡破出头来。

春雨过后天空放晴，百花谷又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空气中带着潮湿泥土的味道，偶尔还有几丝花的清甜，让人心旷神怡。

百花谷的人们欣喜于这场春雨的到来，因为它带来了希望与新生。

可总会有人成为那个例外，就像此刻无所事事地坐在常春藤花架下的那人，她撑着额头烦闷地看着远处喜笑颜开的花农，品一口苦涩的茶后长叹一口气，感慨人与人之间悲喜的不同。

由于昨夜雨水浸染了土地，至今未干，她便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躺在树底下睡觉，现目前唯一的乐趣也没了，又怎能叫人不惆怅呢？

常春藤花叶还残留着水珠，调皮地落在司柠头上，顺着额头慢慢滑落。

原本烦闷的心情愈发强烈，她闭上双眼深深吸入一口气，这是她强压怒火的表现。

果不其然，还是……

爆发了。

“陵游，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地方？”司柠大声吼道。

身后的陵游颤了颤，倒也没有被威慑到，就觉得声音太大有那么一点点吵。

他掏了掏耳朵，不紧不慢狡辩：“这地方不好吗？阳光晒不到，雨也淋不……”话没说完，水珠掉落在他鼻尖。

这下没有底气狡辩了。

司柠回身看着他冷哼出声，好一个雨也淋不着。

陵游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水珠擦掉，苍白无力的解释：“这地方平常真挺好的。”

水珠又滑落在司柠脸上，这一次她死盯着陵游极其用力地将水珠拭去，恨不得将所有怨气汇聚在手上，能看见白皙的脸庞上出现了一道红印子。

陵游见状只能尴尬地移开目光四处张望。

相信陵游还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

司柠顺了顺气回身继续看向远处，就在陵游以为她消气安分下来的时候，司柠猛地站了起来，抓起桌面上的茶水一口灌进嘴里，分明喝的是茶却硬生生被她弄出一种痛饮豪酒的架势。

“我要出谷。”撂下这句话后，放下茶杯抬脚就走。

端着水果过来的凌霄听到这话两步跳到她面前抬手挡住她的去路，阻碍之意十分明显。

司柠蹙起眉头：“让开。”

凌霄没动，淡淡开口：“谷主说过，他外出这段时间少主不得离开百花谷。”

“没错没错，不得离开。”刚反应回来的陵游上前挡住她的另一侧。

一个两个就没听过话。

前路被封住，司柠倒也不恼，突然间眼睛发亮看向两人身后，语气充满孩童般的惊奇与欣喜：“爹爹您回来啦。”

“谷主！”

“谷主！”

凌霄和陵游急急忙忙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并未见到谷主，意识到自己被骗又急忙回过身，只可惜司柠已经趁他们不注意跑到几步开外。

跑了几步后回身警告他们：“不许跟过来，我出谷一趟今夜定会回来。”

凌霄和陵游表情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低下头恭恭敬敬开口：“谷主！”

谷什么主，骗人也不知道换点新奇的。

但不得不说语气还是有**分像的，司柠勾起嘴角颇有些嫌弃：“用我用过的招来对付我？你们还是道行太浅，继续修炼修炼吧。”

“我走了。”

说完潇洒地挥了挥手，边后退边准备开跑，卯足力气转过身就撞到一个宽阔雄厚的肩膀，额头一阵闷痛，鼻间充斥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乌木香。

磕到对方的锁骨，也不见这人轻吭一声，倒是司柠痛苦地捂住额头，冲击过猛此刻脑袋发晕，她脚步虚浮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好在那人搭手扶住了她。

到底是那个不长眼睛的竟然敢挡她的去路。

司柠不悦地抬起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银白色面具，面具之下又是那双星辰般的眼睛，此刻正含笑盯着她。

昨日那人。

蕴真酒坊的老板？

好像叫止淮吧！

应该是的吧。

不都说了不卖桃花他怎么又来了？怎么进来的？

司柠脸上挂满了疑问。

见她站稳，止淮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扶着她的手。

就在司柠想要开口询问的一刻，身侧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是要走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司柠整个人怔在原地，疯狂懊悔自己前一刻为何要迸发出谷的想法。

她慢慢地挪了挪身子，远离了一小步，面向身侧这人露出甜腻讨好的笑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企图一笑了之蒙混过关。

“爹爹。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将双手别在身后，一种威严感由内散发出来，表情愠怒：“我要再晚一步，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不回来。”空气静止了一瞬，一下子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司柠吓得急忙去看自己亲爹的表情。

远处的凌霄和陵游紧张地为她捏一把汗。

这下要完蛋。

“司柠，你可还记得我为何不让你出谷？”

“记得的。”司柠小声嘟囔，上次她自己一个人偷溜出去喝酒，彻夜未回，急得谷内众人纷纷出谷找寻。

“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出谷之前要和大家说清楚你……”

根据十多年的经验，在亲爹濒临发火之际，司柠及时低下头乖乖巧巧认错：“我错了。”

虽然没有丝毫悔改之心，语气也满是不甘，但这招对亲爹百分百管用，每次闯祸只要司柠低头认个错，就算再怎么生气他也不会再跟她计较。

就像现在。

“罢了，下次再偷跑出去玩，后果自负。”语气夹杂着老父亲的无奈，毕竟是自己唯一的闺女，害怕她出去遇到危险，但又奈何不了她。

唉~

光顾着要训斥自己闺女，一时没有想起还有客人在身旁，待到司柠安分下来，他才赔礼道：“小女爱闹，让你见笑了。”

止淮礼貌回应：“无妨。”

“前些日子觅得一盏好茶，小友可否与我一同品之。”

“谷主心意，晚辈自是不能推脱。”

语毕，谷主抬手示意他往前走。

止淮刚迈出步子就被横在身前的手臂挡住去路，而主人正以一种敌视的眼光看着自己，眼眸明亮带着狡猾，让人莫名想到一种动物。

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