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酒 第11章 红宝石

日暮，三人留在彤姨家吃饭，等待之余司柠又开始四处乱逛，农家的庭院总是充满惊喜，破损的酒缸可以种花，收回来的粮食晾晒一旁，盆栽小花齐齐围绕在门口，院子角落有块地种植着蔬菜，需要时随手就可以摘取，篱笆围成的栅栏挡住往外蹦哒的兔子。

司柠挪步到兔子窝前，拿着几根胡萝卜投喂，趁它们不注意时偷偷揉一把软乎乎的白毛，摸上去又暖又滑 ，她再次忍不住伸出邪恶的小手。

小兔子忙着吃东西，嘴巴不停的嚼动，没空去搭理她。这就使得司柠更加肆无忌惮，一会儿戳戳它耳朵，一会儿碰碰它尾巴。被白毛包住的红色眼睛一直看着她，嵌在眼窝里，像镶嵌着的两颗红宝石。

司柠又想起了那个梦，摘下面具后变成兔子的止淮，他的眼睛和这只兔子一样天真又无辜，不过是黑色的。

“今天这兔子还挺乖。”止淮走到她旁边俯身碰了碰那只兔子。

兔兔：因为懒得搭理你们。

司柠侧头看过去，止淮也刚好看向她，两个人的目光相撞，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相隔距离太近，梦中的那双眼睛与现在重合，干净透亮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慵懒。司柠一下子感到腿软，跌坐在地面，耳朵不自觉红了起来。

止淮满是诧异地过去扶她，还不忘嘲笑两句：“蹲着都能摔，也就只有你了。”

“别动。”司柠抬手中气十足地制止他。

“……”

止淮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尴尬停住。

司柠有些许慌乱地往后挪了下，抓着篱笆栏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扯开话题：“这天是有点热哈。”

止淮收回手别到身后：“我刚想问你要不要加件衣服，这里有点冷，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呵呵。”司柠干笑：“不用，身体好着呢。”

止淮瞟见某个地方，有些许好笑：“你耳朵怎么红了？”

“……”

司柠抬手捂住。

“哎哟，开饭了吧，好饿啊。”司柠揉了揉肚子，直接忽略他的问题转头就走。

吃饭的时候，司柠乖得不行，温柔知性，谈吐得体，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比平时软一些，反倒让一旁的两个人感到许不习惯。

止淮盛了碗汤，顺势靠近她很认真地小声询问：“你身体不舒服？”

司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

“要是不舒服就说，不要强撑。”

“你才不舒服呢，不要咒我。”司柠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小柠啊，多吃一点不要见外，就跟自己家一样。”坐在对面的佟姨贴心地给她夹菜。

司柠又恢复了笑容，甜甜地回应：“好的，佟姨。”

止淮惊讶地看着她，这变脸的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佟姨一拍大腿：“哎呦，我给忘了，我的鸡汤还在炖着呢，我去给你们端过来。”

“我帮您。”小羽也跟着站起来。

见两人走开，司柠脸上的笑容垮下来，目光不悦地看向止淮：“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止淮猝不及防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拿起筷子给自己夹菜：“这杂技变脸都没有你这好看。”

司柠撇了撇嘴：“好不容易有人那么夸我，我不得要好好表现一下，符合人家心中的形象。”

“你小心表现过头，给自己找事。”

“怎么可能。”

小羽端着鸡汤从厨房出来，佟姨跟在他身后高兴地喊：“鸡汤来咯。”

“配合着我点儿，不然有你好看。”趁最后的机会威胁了他一番，随后又恢复刚才的微笑。

一顿饭下来，佟姨看司柠是越看越喜欢，最后做红娘心思起来，又到了这个话题：“小柠可有婚配？”

“没呢。”

止淮刻意地咳了下。

司柠没懂，疑惑地扫他一眼。

得知司柠还未婚嫁，佟姨激动地坐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你有见过我们家小瑜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还好吧。”此刻的司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处于什么境地。

“你家住何方？”

“离曹家村远吗？”

“家里几口人？”

“有兄弟姐妹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

…………

司柠脸上的笑容僵住，比僵尸还僵。

旁边看热闹的止淮和小羽埋着头偷笑，作为过来人，只要这场面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切万事大吉。

“那……那个……佟……佟姨啊。”司柠说话咯噔，奋力抽出手，揶揄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但是吧，我家里已经给我定亲了，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啊——”佟姨满是惋惜：“定亲了啊？”

“嗯。”司柠点头如捣蒜一般。

旁边的止淮勾了勾嘴角，慢悠悠给自己盛了碗汤，心道又开始胡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司柠一脸惋惜：“唉～我也没办法。”

“可惜了。”佟姨眼里写满了遗憾，这么好的一姑娘做我儿媳妇多好。

三人忙着回去，佟姨拎着一堆吃的交给止淮：“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分给他们吃。 ”像是预判了他接下来的话，佟姨抢先开口：“不准推脱，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特意给你们做的。”

“好，我回去一定分给大家。”止淮伸手接过。

佟姨将他们送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这种温情时刻，司柠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她提前离开走上马车，不再跟他客气，一进马车就大大咧咧躺在榻上，霸占最舒服的位置。

她轻阖双眼，听到止淮进来的声音后懒洋洋地说：“要我让位是不可能的，你想都不要想。”

“我也没想。”止淮将东西放下坐到侧边椅子上，挺直身子靠着车厢休憩，慢慢悠悠冒出一句：“也不知是谁说骗人是会遭雷劈的？”

司柠轻咳了下：“无奈之举。”

“就你还会觉得无奈？”

“……”

这绝对是在报复，绝对！

夕阳下倦鸟成群回归山林，暮色的余光落在曹家村回建康城的路上，小羽一带马缰，身后的车厢便随之疾驰而去，留下深浅不一的车辙。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沿路的高大树木散发着些许冷意，月亮被云层遮住身影，窥不见人间的暗流涌动。

止淮蓦地睁开眼，缰绳拉纤声随之响起，马叫声嘶鸣，马车骤然停下向后倾斜，司柠猝不及防撞上车厢，整个人清醒过来，膝盖、手臂都传来刺痛，额头却意外的没事。

她皱起眉头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手，抵在额头和木板之间。车厢内就两个人，这只手是谁的不言而知。

司柠坐起身看向止淮，刚想问一句干嘛，却见止淮手指抵在嘴上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司柠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巴。

“你们是何人？谁派你们来的？”小羽冷漠的问道。

随后便有个陌生的声音不屑地回答：“只怕你还没有资格来问。”

“谁在外面？”司柠用气音低声询问。

止淮嘴角抿直，感觉面具之下的表情异常严肃，他压低声音很认真地嘱咐她：“待在里面，不要出声。”

说完他便掀开车帘往外走去。

车帘垂落的一秒，司柠瞟见了外面的场景，马车的正前方有一群身材高大魁梧的人，他们凶横地挡在路间，全身穿着都是黑色只露出一双眼睛，怀着很大的恶意，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刀，毋庸置疑就是来取命的。

司柠胆颤地缩回后面：“这卖酒的是惹到什么人了？居然都上门来取命了，让他平时那么欠都不知道收敛一点，这下玩完了吧。”

她挪到前面悄悄扒开个缝往外看，只见止淮从容地走下马车，小羽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与那帮人相隔十步距离的时候停下来，为首那人二话不说抽出刀对准他，其余人也纷纷亮出武器。

司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慢慢合上帘子，紧缩着脖子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

完了完了，我不会因为一个桃花酒在这白白送命吧。怎么办，我还没有见过沪渎的海，幽州的雪，没有看过北凉的广袤沙漠浑圆落日，也没有看过土谷浑的无垠草原山川河流，要我现在死，我不甘心啊。

云层被风吹散，月亮露出身影，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银白色面具散发着冷峻的寒光。

止淮随手甩开扇子慢悠悠地扇动，衣袖随之飘起，如墨般的眼眸冷漠阴沉，整个人与方才全然不同，透着一股隐藏许久却又浑然天成的沉稳霸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不急不缓地开口，一字一句透着鄙薄：“你主子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沉不住气，这么一点风吹草动就急于斩草除根，不惜冒着风险派出这么多人到南桑，也要置我于死地。”

为首那人双手颤了颤，不管不顾发布命令：“上。”

所有的黑衣人蜂拥而来，小羽抽出挂在腰间的剑挡在止淮身前，替他解决一部分人。

剩下几个冲着止淮而来，长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他咽喉，止淮及时侧身躲过。另一人又袭击而来，止淮奋力地踹了他腰腹，那人脚步一溜，止不住往后退，背脊重重地撞上树干。

几番攻势下来，双方都没有占优势，死的死，伤的伤，止淮左臂被划了一刀，随着他不停的进攻阻挡鲜红的血浸湿衣服。为首那人趁止淮不注意，往他脸上散了东西，大量粉末被吸入，止淮不以为然将他击飞。

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对劲，呼吸不受控地粗重紊乱起来，他捂着胸口腿脚无力地倒下，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突然喉间微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郎主！”小羽撂开对付他的那几个，甩出剑挡住朝止淮而去的飞刀。

为首那人提着刀朝止淮走来，带着阴谋得逞后的得意：“我很敬佩你，只不过上头有令，你必须死。”说完抬起刀朝他刺去。

止淮认命般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