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你 第4章 合谋

回到林府时，天上的晚霞刚染红了宿云，像极了稚童的红脸蛋。空中夹杂的微风，扫去了白日里燥热的暑气，街上的行人也活络了不少。

为嫣提着食盒下了马车，见静梅，她似往日那般唤了声“静梅”

静梅早早的便等在门口，她今日一人在屋子打扫，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盏。之后，便时不时的眼皮跳，心里也跟着发慌，怕是有事要发生。

她去门口晃悠了几趟，也没见到马车的影儿。

静梅仔细瞧着为嫣的样子，不像是受了委屈，她便安了心，欢喜的接过为嫣手里的食盒“小姐，你可是回来了”

为嫣见静梅一反常态，她温眸转动，静静看着静梅问着：“今日府里，可有事发生？”

静梅笑着，顺手接过有贞手的食盒：“三小姐，我帮你拿”

说完，她转身贴到为嫣身侧，轻声说：“没事，我今日有些心慌，便总是担心你”

有贞看着静梅惊恐担心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语气轻快：“放心吧。今日，风平浪静。你家小姐，还有幸和平阳君说了几句话呢！”

静梅在这深宅里，除了忙着手里的活计，便是爱听那些坊间传闻。在那些传闻里，偏属平阳君的最多，也最被百姓喜闻乐见。静梅也不例外，她甚是好奇问为嫣：“和平阳君说话了？都说了啥？”

为嫣平平的答着：“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静梅觉得自己定是冲昏了头，怎会在这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那句不高兴的，被林慧的人听了去，到时林慧借题发挥，自己和小姐又要遭殃。她“哦”了一声，便不再发问。

有贞见小丫头失落的样子，心里实在有些不忍。她悄悄在静梅耳边讲：“平阳君说，好像在哪见过你家小姐”

听了有贞的话，静梅眼中又亮起来。

终于进了自己的院子，静梅连忙锁好了院门，迫不及待的跑进屋子。她把食盒放到一旁，连忙问：“小姐，平阳君是何模样？真像传闻中说的那般，什么休休有，什么不群来着？”

为嫣：“休休有容，矫矫不群”

静梅识的字不多，这种晦涩难记的四字成语，总是让人让头疼。听为嫣说完后，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对！对！对！就是这句话”

为嫣走到屏风后，解开腰间的束带，脱下外衣，露出中衣的白色衣襟。听着静梅的话，她手下的动作顿了顿，耳边响起那句“不愧于心，不困于身”。

不困于身，做起来谈何容易。为嫣轻叹了口气，只当那是皇家权贵说的玩笑话。

为嫣继续手里的动作，又想起那道纱幕后的身影，如实答道：“隔着纱帘，没看到平阳君的模样”

静梅接着问：“我方才听三小姐讲，平阳君说在哪见过你？”

为嫣换好衣裳，走出屏风，笑着看向静梅：“平阳君怎会见过我，许是我长得像宫里的哪位婢女，让她错认了”

静梅才留意到为嫣拎回的食盒，她问：“这食盒？”

为嫣坐回到书案前，翻开未读完的药典，不大在意带回的食盒。

“平阳王府的，你打开看看罢”

静梅打开精美的食盒，盒内白色瓷盘上摆放着糕点。她看了看，竟是桂花糖蒸美人糕，这是夫人生前的最常做的糕点，小姐最爱吃这个了。

她端起瓷盘，送到为嫣面前“小姐，小姐，这里面竟是桂花糖蒸美人糕，快尝尝”

为嫣翻了一页书，用手指抵着书上的小字，目光随着指尖移动，语气带着不为所动：“你吃吧”

“小姐，尹寒山写的草本药典，你看了不下十遍了，还没看腻吗？”说完，静梅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发现这是久违的味道。

她来不及咽下糕点，嘴里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小姐，你快吃，这和夫人做的一个味道”

为嫣听着静梅的话，便拿起抵在书上的手指，拾起一块，细细品尝。

她腮边微微起伏，香甜的味道在为嫣舌尖散开，还伴着醇厚的桂花香气。

这熟悉的味道好多年没尝到了，让她想起逝去多年的母亲，眼底便立即跟着泛了红，说话时的鼻音有些发沉：“和娘做的一样”

静梅点头，又拿起一块，没急着送进嘴里，倒是细细观看了一番，又惊又喜的叹着：“没想到，平阳王府的人还有这手艺！”

为嫣：“娘的桂花糖蒸美人糕，是在外祖父得势时，和一个宫里老御厨学的。这糕点，本就是宫里的吃食，平阳王府上有人会做，倒也说得通”

静梅傻傻的笑着“平阳君真懂小姐，给了小姐最爱吃的桂花糖蒸美人糕”

为嫣摇头笑了笑，真不知这小丫头都想些什么，她用书敲了敲静梅的脑袋“又胡说”

府外，林慧嬉笑着下了马车，她很满意自己在平阳王府的表现，心情难得的好。

她扬着下巴，看着林家窄门上的匾额，往日倒是没发现那里不妥，眼下却觉得真不阔气，门面还是像平阳王府那样才衬得上自己。

她在袖袋里掏了半天，才拿出一小块碎银，赏了车夫。

车夫看着手里的银钱，狠狠的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这是赏给他的。他虽少入府伺候，但林慧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事，林家上下无人不知，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贤看着呆愣的车夫，她有些疲厌，脸上仍是尽力笑着，说：“收下罢，这是大姐姐赏你的。”

车夫这才返回神儿，朝着林慧喊着：“多谢大小姐的赏赐”

姐妹俩没同对方讲话，一前一后往正堂走。

到了正堂，林贤便说今日累了，便先回了房内歇息。

林慧也没留人，她独自在正堂转了转，有些心急的找着大夫人。她定要把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讲给母亲听。

发现大夫人不在正堂。她走近卧房，却被家里洒扫的婆子拦下了。

“大小姐，夫人在和李姨母议事，您先回吧”

林慧斜着眼，将信将疑的看了婆子一眼。

她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屋内瞧了瞧，只看到大夫人和李姨母对坐在罗汉床上。透过窗纸，她隐约看到姨母的脸色，好像不大好。

李姨母虽是母亲的亲姐姐，自己的亲姨母。但林慧素来不喜欢她，因是她来家里，准是没好事，不是借钱便是那些乌七八糟的闲事。

林慧也没要拜见李姨母的意思，她便扫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卧房内，大夫人命下人将门窗都关了，屋子有些闷热，她扇着手里的团扇。

她的芝麻大饼脸和林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的是林慧那张饼上芝麻太集中，而大夫人的芝麻太分散，她的五官相隔的都太远。

大夫人本家姓高，她父亲是养着几家铺子的布商，虽不是富可敌国，但也比寻常人家富庶些。高家人丁兴旺，大夫人这一辈，也只有她和姐姐两个女儿，其余的皆是男丁。姐妹俩自小到大便受尽家里的宠爱。

因李姨母是家中嫡长女，大夫人自小便常于自己的姐姐攀比，穿的衣服要和姐姐比，疏的头饰也要和姐姐好比。虽是样样比不过，但有一样还算让大夫人舒心，便是她嫁的林复在朝为官，而姐姐却嫁给了开酒楼的商人。

大夫人脸上的汗珠和脂粉混在一起，像是京城错落的坊间舆图。她听着姐姐诉苦，嘴角忧虑的向下压着，眼中却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愉悦，关心问着：“大姐姐，怎的这般忧愁？”

李姨母眉毛紧皱，扶额叹息：“二妹，你有所不知。几日前，我家小叔突然登门，说是他哥曾答应他给他找妻，眼下让他哥兑现。我那小叔是东市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如若不给他，他能去酒楼闹个天翻地覆。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姐夫的酒楼里那么多杂役，随意给他一个，打发了便是”

李姨母惨笑着说：“二妹说笑了。我家那酒楼，早就入不敷出了。再说，那些个仆役，本就是买的，若是给我小叔，倒不如卖了，还能赚些银钱”

大夫人听完李姨母的话，明白了来者何意。她脸上没了忧愁，放下了手里的圆扇，直接问来者何意：“大姐姐登我府门，是为了要人罢？”

李姨母面露难色，说话愈发小声：“是，还请二妹妹，能帮帮我”

大夫人倒是乐意帮李姨娘，倒不是因骨血亲情。而是，她看李姨娘因有难处来求自己，那副小心看自己脸色的模样，心里有着道不明的痛快。她内心暗喜，终究还是比过了自己的大姐姐。

“可是，我这府中的下人，也都是有卖身契的”大夫人说的倒是实话，就算她再想帮李姨娘，也不能赔了自己的家当进去。那些个丫鬟，等到往后还要做林慧和林贤的陪嫁，自是不能白白给了李姨娘。

李姨娘不想白来一趟，听了大夫人的话，却还不死心的问：“难道，一个没花钱买的下人都没有？”

提到没花钱买的下人，大夫人黑眼仁一转，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她笑着说：“大姐姐，我这有一人，应是可以”

李姨娘：“是谁？”

大夫人给了李姨娘一个眼神，示意她凑近些，便在李姨娘耳边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