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是我的法外之地 第7章 第 7 章

三天后是扶光大学为许叶华举办的追思会，由信息科学学院院长主持。

许叶华资历高，教学能力强，平时又为人和善，除了同事和在校学生外，不少她曾经带过的学子，都特地从外地赶来，只为给老师献上最后一捧花束。

礼堂里宁静庄严，追思的花圈倚满了墙，两侧桌椅皆披上肃穆的白布，椅背挽上黑色的薄纱。背景音乐是许叶华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如水的曲子流淌在礼堂中，好像许老师含笑驻足在众人之间，脚尖随着旋律轻轻打着拍子。

颜初冉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坐在第二排，眼眶微红，正认真听着院长讲述许叶华的生平。

“……许教授从小家境贫寒，她的父亲很早离开家，她的母亲一人做零工将她拉扯大。但物质的贫寒并没能湮没许教授过人的天赋和一颗顽强向上的心。考上东泽大学后，她依靠奖学金、助学金和兼职，终于让生活的压力不再那么沉重。但这时，她的母亲却因积劳成疾离开了她。大学毕业后，许教授赴米国攻读博士，并在新环境里有了她此生最珍视的宝贝——她的儿子，Alex。”

背景的大屏幕上幻灯片般轮番滚动着许叶华生前的照片和视频，颜初冉第一次完整地了解她。小时和母亲的合影、学业毕业照、各种举着奖状和证书的获奖照、环大洲旅行时开怀大笑的照片……年轻时候的许老师，很清秀，也更活泼，是单看现在完全想象不到的样子。

照片又一次轮换，颜初冉眼睛一亮，她看到了许叶华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两人站在贴了春联和福字的大门前，许叶华亲昵地半蹲着，搂着小男孩的肩膀。小男孩10岁左右，正是刚开始有了自我意识的年纪，有些臭屁地板着脸。是个明显的混血儿，个子不高，栗色头发，可能因为还没长开，脸颊肉乎乎的，挤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这就是Alex？颜初冉想笑，好可爱啊，和昨天圆滚滚的光球相比不相上下呢。

想到这里，她点开APP发了条消息：原来小时候的你也是个小圆球啊。

现场突然传来几声小小的惊呼。颜初冉抬头，讶异地发现PPT中的母子合照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徒留一张空白的背景。院长话语一顿，有点纳闷地看向电脑，很快面色不改地解释道：“抱歉，技术原因。”

颜初冉汗颜，继续给男主发消息：你怎么开不起玩笑呢？

Alex很快回复：无聊。

台上，院长还在继续：“许教授一生未婚。博士毕业后，她留在米国工作，将全副身心都投给了她热爱的事业和深爱的孩子。但造化弄人，半年前，一场车祸令她痛失爱子。她辞去了Robotech首席安全官的职位，离开伤心之地回到联邦，受邀来到扶光大学任教。

在短短半年的执教期内，她开设信息安全与防护课程，带领学生团队获得ICTF国际网络安全技术对抗联赛冠军，发表的论文《以认知科学辨析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被国际顶级期刊Computing Surveys 收录。她不仅是位好学者，还是位好同事，好老师，是所有人的良师益友。

而今，她已无法再陪伴着我们，愿逝者安息，灵魂得到永恒的安宁。生前的荣光将照亮她另一条独行的路，就让我们带上她的期许，带着对她的思念，继续前行。在爱的记忆消失之前，请记住她。”

周围响起细碎的哽咽声，颜初冉也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接下来是Robotech首席科学家，加里·库尔茨出场，全息投影连线发表悼词。

“许博士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科学家之一，具有无与伦比的创新精神和敬业精神，能和她共事是我的荣幸。她为Robotech在机械义体领域的顺利研发作出了卓越贡献，Robotech能有今天，离不开她的功劳。

工作之余，我们两家也常有来往。当得知她的孩子不幸去世的消息时，我们都非常心痛，想给她最坚定的支持，但也尊重她回国的决定。本以为回到她的祖国后，她能苦尽甘来，却不料横遭意外……”

是不是意外，只怕你比谁都清楚吧？颜初冉心想。

她小窗Alex：库尔茨你认识吗？

Alex：小时候就认识，我母亲加入Robotech就是受他邀请。

颜初冉忐忑问：许老师是因为他才帮Robotech干那些脏活吗？

Alex：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

颜初冉惊讶：因为你？

Alex：她未婚生下了我，孤单一人又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小时候我们的生活条件不好，我从小在贫民区狭小昏暗的阁楼里长大。后来上学，公立学校针对我的种族歧视和校园霸凌很严重，她咬牙供我去读价格不菲的私立学校。库尔茨给她开出的条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钱。

颜初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搜肠刮肚想出一句干巴巴安慰的话：说明许老师真的很爱你！

Alex：嗯。

颜初冉：虽然知道不该多嘴，但还是冒昧问一下，你的生父呢？

Alex：不知道是谁，但显然是个没有担当的废物。

这男的也太过分了吧，就这么和许老师母子俩断绝关系了？

颜初冉愤愤敲下四个大字：你说得对！

追思会结束，颜初冉收拾好心情，她找到学院的工作人员，以自己在许老师那里存有几篇很重要的纸质论文为由，想拜托他带自己去找一找许叶华的遗物。

工作人员的回答是没有看到书或笔记本之类的纸质材料，只有一些生活用品，目前已由后勤办公室保管，后续会进行封存。

颜初冉把收集到的情报告诉Alex，有些摩拳擦掌：我们要不要去把许老师的东西偷出来？

Alex：随你。

颜初冉疑惑：你不想拿回来留作纪念吗？毕竟是你妈妈的东西呀！

Alex：碰不到摸不着的，我留作纪念干嘛？

颜初冉：那……看着也算是个念想？

Alex：我现在也能看着。都堆在办公室的窗台上，还没收拾。

晚上回到家，颜初冉看着手中的芯片发愁。傍晚她又去了微电子系的实验室，试图破解芯片上的加密信息。原以为需要费很大力才能破解密码，没想到很轻松地进去了，只不过她沮丧地发现，芯片信息空空如也，完全是空壳。

“应该是设置了自毁程序，一旦断电就自动销毁，只剩下一个空壳。”

回想起微电子同学给她的解释，颜初冉唉声叹气：“所以在我把它取下来的时候，芯片就自毁了。这条线索断了。”

Alex的声音从蓝牙音响里冒出：“很正常，幕后黑手怎么可能留给你这么大的安全漏洞。”

颜初冉被鬼魅一般突然冒出的幽幽男声吓了一跳，手中芯片差点抖飞。

“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颜初冉忍不住吐槽。

她又瞧了瞧桌上的大帆布袋，里面是她从许老师留下的东西里“偷”来的。后勤办公室很不走心地把两个大纸箱放在了老楼一层的窗台上。Alex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但还是帮她屏蔽了监控和防盗警报。她从窗外轻松翻进房间内，粗粗检查了一遍。

刨去了一些很普通的日常用品，她只带上了一条打满补丁的毯子。都这么破破烂烂了还留着，可见是很有意义的物品了。除此之外，她还拿走了几个相框，但确实没有发现纸质材料。

颜初冉仔细查看相框，一张是毕业照，许叶华和几个同学带着博士毕业帽，站成一排合影留念；一张是工作职业照，背景墙上印着Robotech的logo；还有一张是许叶华和Alex的合照，就是追思会上放映过的那张。

都是普通的照片而已。颜初冉把相框拆开检查，也没发现藏着什么信息。

颜初冉举起最后一张照片，幸灾乐祸：“这下你删不掉了。”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张照片？”

“因为我会忍不住脑补和我对话的人长什么样。之前在我的认知中，你就是个蓝色光球，很难和人联系到一起。现在嘛……”颜初冉扑哧一笑，“是个可爱的小胖子！”

“……”

难得让对方吃瘪，颜初冉心情很好，随即又开始发愁。她掰着手指头数：“许老师的书和笔记本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那我们第一条和第二条线索，芯片和遗物，就都断了。只剩下最后一条线索，邵声。”

一旁的家务机器人小音很有眼色地奉上奶茶。

Alex：“说到邵声，Robotech九州联邦分部这几天有异动。”

颜初冉咕噜一口奶茶，含糊不清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原本他们只有一层千疮百孔的防火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去。这几天，准确的说是从辩论那天之后，他们把总部那套我母亲设计的系统搬过来了。我现在进不去。”

颜初冉：“很奇怪，如果心里没鬼，干嘛要这么折腾？”

Alex：“看来确实要劳驾你，去虎穴走一趟了。”

两人商议了一番，颜初冉听完方案，郑重点头：“祝我们首战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