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节奏的脚步声在昏暗的枯树林中响起,一行人背着沉重的战术包前行。
时明希喘息着,呼出一口热气,愈发苍白的脸色不知是由于寒冷的天气,还是体内时刻在与之对抗的污染物。
他突然一个踉跄,往前扑倒。
“小心。”
鲁名轩及时扶住时明希,左右瞥了眼,察觉没有人在关注这边,才压低声音道:“别走了,抑制剂不行,就用这个。”
时明希看这鲁名轩拍了拍沉重的战术包,冷下脸警告,“再敢打它的主意,我第一个杀了你。”
鲁名轩不死心,“不是,你会死的。”
时明希喘息着,冷漠地推开鲁名轩,虚弱地依靠在枯树旁,反问:“关你什么事?”
鲁名轩还想说什么,另一边常驰帮梁嘉欣清理掉前行放下的污染藤蔓,察觉时明希这边的异样走了过来。
鲁名轩撇了撇嘴,往前面去帮忙清理路障。
常驰的目光扫过鲁名轩,走到时明希跟前,“撑得住吗?”
时明希嗤笑一声,冷冷地瞥了常驰一眼,感觉听到了一个笑话。他侧身躲开常驰的碰触,撑着树干站稳,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走。
“盯着点鲁名轩。”
常驰眸色一沉,“逃跑派?”
时明希摇头,“暂时还不是。”
常驰脸色不太好,郑重地点头,说道:“无论如何,很快就到达攻击范围。”
时明希身形一晃,捂住手臂死死抓住,像是想把整条手臂给撕扯下来。绑着伤口的纱布被黑色血液染成诡异的浓浆黑布,突然纱布鼓起几个蠕动的鼓包,纱布被崩断,几根如八爪鱼的黑色触手从伤口处钻了出来。
几根触手刺向常驰,常驰在躲避间看到会大部分的触手扑向时明希。
时明希用另一只抽出匕首,直接砍向手臂伤口处,连皮带肉切下,腐烂发臭的黑肉掉落在地,上面附着的几十条触手在虚空中拼命挥动,很快和死肉一同化成黑水。
地上的雪层染成黑色融化,渗进黑土中。
常驰用新的纱布替时明希包扎,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他面无表情地包扎完,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时明希脸色惨白,紧抿着唇。
在前面开好路的梁嘉欣向一直默默看戏的秦时衍走去,小声道:“当没看到就行,那家伙不需要别人同情,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
“反正都要死。”同时,秦时衍迈步往前走,无意识地接了一句。
梁嘉欣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休整后,小队成员们抓紧时间前行。正午时分,常驰打了个停下的手势,众人往他的方向靠拢,神色各异。
不等众人询问,常驰先将战术包解下,蹲下边拆解捆绑在包上的大量绳索,边说:“十分钟内做好准备。”
这个准备指的是什么,在场包括秦时衍都知道。
——组装灵化弹,等候命令发射打击终极目标。
秦时衍挑眉,没想到现在灵化弹的攻击范围可以覆盖十公里,初代灵化弹必须进入一公里内才能确保击中目标。
灵化弹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炸弹,甚者被怀疑拥有模糊的意识,但以人类当时的技术无法验证这一点的真伪。
常驰的战术包大量特殊材质的捆绑带解开,包口被从里面挤开。
一股刺目的白光窜出,很快撞在透明的球形容器上,绑住容器的绳子被扯断好几根。常驰及时将透明容器握住,熟练地从战术背包里取出各种青铜色的零配件,单手组装成一个发射装置,另一只手将球形容器作为能量核镶嵌进发射装置中。
这些训练他已经只带做了多少遍,每次还是会紧张,担心光球逃逸。
秦时衍松了口气,才察觉整个过程都屏住气息,当年训练成本能的肌肉记忆原来根本没有抹去。
常驰抬头,正好和秦时衍视线对上,给对方一个踏实的笑容,就好像在说放心吧,从来没有失手过。
其他人同样组装好发射装置,只剩时明希还在艰难的拆背包上复杂的捆绑绳。
秦时衍走过去,蹲下三两下把绳子解开,抓住光球的动作熟练,快速组装好发射装置。这个发射装置和他当年使用的改良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但根本原理和构造不会变。
他的目光停留在被发射装置困住的光球,脑海中浮现某只小狐狸捧着光球,耷拉耳朵的难受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需要被治疗的是小狐狸。
他绷紧嘴角,淡漠的神色柔和几分。
灵化弹还是太少了。
——杀不死他。
-
一只鼠兔小姐从花丛中冒出来,又冒出一只只鼠兔,花栗鼠一家也冒头,还有被叶小狸带回来的邻居,它们纷纷望向不时传出怒骂声的小木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小狐狸又做噩梦啦?”
“今晚骂得挺脏的。”
“要不明天去找找‘那位大人’吧?”
“……会被吃掉的。”
不回来?”
他趴到窗边,大开一条窗缝。
寒风沿着缝隙吹入,冻得叶小狸打了个激灵,变回了狐狸。赤色绒毛在冷风中蓬松,下巴的白领巾都快被风吹歪了。
清澈的目光望入无尽的黑暗,小狐狸讷讷地垂下眼睑,灵动的琥珀色彩在夜色的掠夺下,不由得暗淡了几份。
蒲公英种子幽幽叹了口气,“不是说祂不在,也要保持人形吗?”
小狐狸呜呜两声,钻回被子里,脑袋垫在叠起的爪子上,呼呼大睡。
蒲公英种子:“……”
一时之间,它不知道该吐槽小狐狸心大,还是粘人精。
小狐狸起了个大清早,跑到木屋后刨土,黑丝袜的手套沾满泥土,蓬松的大尾巴垂落在遍地的野玫瑰上,被尖刺的刺扎疼,嗷呜缩回尾巴。
小狐狸看着缝疯长的玫瑰,抓狂地挠耳朵。
大冬天的,这野玫瑰怎么那么能长?
本想着种下一株玫瑰标记,方便把东西找回来,结果玫瑰竟然不按季节生长,太不讲道理了。新搬进来的邻居们纷纷围了过来,一只只胖鼠鼠将小狐狸团成圆,争先抢后地关心。
“怎么啦?”
“要帮忙吗?”
“挖宝藏吗?”
“在哪呢?在哪呢?在哪呢?”
听到这话,小狐狸有被安慰到,转头埋头用爪子捂住眼睛,嘤嘤道:“我忘了。”
东西埋在哪了呢?
昨天邻居们帮忙挖了很大的洞,范围挺广的,他挑了个绝佳的位置将姓名牌牌埋掉,怕以后找不到,特意种了株花花标记。
一觉醒来,他就睡了一觉。
他脑子清醒过来,担心秦时衍找不到牌牌得挨揍,于是便有了这吭哧吭哧挖土的一幕。
埋牌牌的范围大,埋的位置深,东西还小。
小狐狸发愁,“哎~”
鼠鼠们跟着一起叹气,“哎~~”
太阳当空照,小狐狸终于挖到了宝藏。
他兴奋地攥紧两枚姓名牌牌,见鼠鼠们咕咚咕咚排队跳进水潭里洗澡,他低头看看满身的泥巴,嘴里念了长串咒术。
“洁净术。”
光团闪过,一个净化术把叶小狸从狐狸形态变成了人类形态。
他冻得打了个喷嚏,变回狐狸,一连念了几次洁净术,光团闪了又闪,叶小狸垂头丧气地披了条薄被单走到水潭边,踩在冻土上冰得通红的脚趾头试探地伸出,稍微触碰到水面,冰凉刺骨的寒意看从脚趾直串上天灵盖,冻得脑壳疼。
他软乎乎但骂骂咧咧道:“澡为什么要我自己洗?!”
“为什么!”
“为什么!!!”
叶小狸气哼哼地变回狐狸,嘤嘤嘤跳进冰寒的水潭,溅起大水花,刚下水就赶紧游上岸,拼命甩动身体,甩净身上的毛发。
他趴到木屋前的平台梳理毛发,身上的灵气白焰“哧哧”两下,微弱得随时会熄灭。
雪花悠悠飘落,挂在屋檐下的风铃被片片雪花摇晃,发出叮铃叮铃脆响,阴晴不定的天气终于趋向稳定,几缕阳光从云层裂缝渗透洒落,替屋前的霜糖狐狸披上温暖的光衣。
小狐狸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抖抖烤焦的耳朵尖尖,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小狐狸回屋子里一阵翻找,捧着诗集出来。
路过餐桌的时候,他耐心地将玻璃花瓶从阴影移到游走至桌角的阳光下。
阳光透过玻璃花瓶,散射出几道彩虹光波,今天新鲜采摘的野玫瑰满意地舒展开红到发黑的层层花瓣。
小狐狸满意地叼起刚放在桌边的诗集,重新趴会屋前的木平台。
“好好学习,天天闪闪!”
叮铃叮铃。
小狐狸刚翻开诗集,书页被吹动,一连翻了好几页。他缩成一团棉花糖,将姓名牌藏在肉乎乎的肚子下压好,下巴压在翻飞的书页上。
“今天学这页。”
套上黑丝的爪爪按在诗集上,他断断续续念道:“我们的……字,什么是什么里什么上什么什么的什么,什么不……”
小狐狸脑袋歪了90度,死死盯着那页和其他书页没什么区别的纸,压出了飞机耳。
“我们在……什么什么上……在这什么上。”
小狐狸“唰唰”翻过几页,爪子按在诗句旁,“让……的……但什么有什么的什么。”
小狐狸:QAQ
片刻后,在蒲公英种子以为小狐狸要撕书的时候,小狐狸淡定地翻回第一页,声情并茂地朗诵最熟悉的那首诗,“光明的前途啊,请不要对我冷酷!”
念了几遍,小狐狸耷拉下脑袋,捂住眉心的吉纹,身上的灵气白焰“嗤嗤”燃烧。
怎么还没回来。
蒲公英种子冒出来,毛球团敲敲兴致不高的狐狸脑袋,问道:“棉花糖,这首诗唱成歌曲很好听,还记得吗?”
“起风时,你们唱的那首歌吗?”
“你怎么知道?”
“我听得懂,和他说的语言不同,很特别的一种语言。”小狐狸老实道。
这话比直接夸赞蒲公英种子更让它愉悦,摇晃起冠毛,伴着风声开口,用独特的语言歌唱,族群随风告别故乡,去寻找安身之处的画面历历在目。
“我要飞快飞快朝那声音奔去,踏上人们没有走过的路。啊最美好的远方,可不要对我冷酷……向最美好的远方,那片是漫长的路。”①
小狐狸:“好好听,能教我吗?”
①歌词来源:苏联歌曲《Прекрасное Далеко(最美好的前程)》
语言不同,翻译版本不同(强行自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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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