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馨推开四班的门,门外的太阳仿佛一束圣光,从天堂照进暗无天日的地狱。
地狱里的恶魔们发出愤怒的咆哮:“看电影呢!关门!”
宋悦馨不动如山,在正事面前,一切感情都将被后置,无论是鄙夷还是对电影的渴望:“马老师呢?”
“办公室!”
宋悦馨无语了: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学生配一个低效率运转的老师!
但她是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的。碰见马老师,她还是会笑容满面地说:“老师好~你的小宠物跑到文印室啦!”
在玩蜘蛛纸牌的马老师从电脑前抬起头,友善地对她招招手:“小宋啊,来来来,谢谢你把它带回来。吃糖不?”
“不吃啦。我要回去自习。”
马老师一听是自习,直接把她拉到旁边,给她塞了两块燕麦巧克力。
马老师和刘征兰一样,是宋悦馨无法理解的人。她不收礼物,拒绝关系户的补课请求,实在不学习的她也从不苦口婆心地劝,而是会嗤一声:“我管你学不学。”
虽然上课的时候非常严苛,但同学们莫名其妙地很喜欢她,没事就挤在她身边,小麻雀一样喊“马老师马老师”,可能在榕城这种乡土气息浓重的地方,她这种性格实在很酷。
可是……就是……马老师这样,在老师里风评不好啊!
刘征兰,她在四班的好朋友颜阎,还有马老师,她们这样生活,难道不会感觉很累吗?她们肯定也有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可是这样把自己孤立于人群,蔑视规则、人情和世俗的一切,难道不会离目标越来越远吗?
宋悦馨不太理解,她觉得她们都是好人,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去做那些奇怪的,让人误会的事呢?
马老师的亲切让她产生一种询问的冲动。但她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因为对方是老师,在老师面前展露自己的困惑,无疑是对自己专业形象的打击!她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谈。
小鼹鼠趴在马老师手边,发出聒噪的叫唤。马老师听着听着,眼睛从享受的眯缝,慢慢睁大了。
“小宋啊。”她慢悠悠开口,“文印室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那边打印机坏掉了?”
“嗯,很明显坏掉了。A4纸满天乱飞。”
“只有你在?”
“文印室老师去找后勤师傅了。还有四班的一个半披发女同学。”宋悦馨毫不犹豫地供出皇后,出于自己对皇后的厌恶,她添油加醋了一下,“她好吓人,她想这只宠物扔进打印机压死。 ”
马老师把鼹鼠抱在怀里,慢慢抚过它的身体,神情无限接近于某部意大利□□电影。
皇后的做法的确很恶劣,但是她已经是高中老师了,教的是母患子必患子常父必常,又不是教导大家爱护动物的小学老师。而且她在学校养鼹鼠本身也不合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明目张胆地罚她。
穿小鞋就更不好了,青少年嘛,教导是主要的,要是能让她改观就再好不过了。
她决心把这事吩咐下去。
于是下课后,暂停了电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四班教室里,生物课代表对着颜阎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完了。”
颜阎心里一紧:生物考砸了?
“马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颜阎感到自己两腮绷得发疼,胸口的位置一阵阵发烫,仿佛是肌肉随着紧张抽搐,各种分数从她眼前滑过,但她始终不愿意去触碰最差的可能性。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多少分?”
“去了就知道了。”
颜阎走进办公室,率先问候仓鼠三姐妹,然后面见玻璃罐里的荧光蛾子。最后才提心吊胆不情不愿蹭到马老师跟前:“老师好……我到底考多少分?”
马老师脸色不变,但暗地里给她塞了一条士力架:“小颜啊,老师拜托你个事。”
“不是考砸了?”
“不是。我还没批到你的卷子呢。你估分多少?”
“不会估,从来没准过。光等着您给我宣判呢。”
“那你继续等着吧。”
达摩克利斯之剑犹在头顶悬挂,颜阎的心没有特别放松,但上学时每天都是这感觉,只要应试教育不消失,她就不可能摆脱这种状态。于是她微微一笑,迅速调整状态正襟危坐:“那您有什么事?”
马老师左手一招,宋悦馨从窗帘后面现身:“臣在。”
宋悦馨添油加醋地说了皇后的事,然后应马老师的动作欣然退朝,回去上自习了。
颜阎拿人手短,不敢当场跑路:“马老师你希望我怎么做?”
马老师帮她撕开士力架包装袋,让她彻底无路可退:“老师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你和你的小朋友们要是能想办法告诉她,虐待动物这是不好的,最好能让她改正,老师会很高兴的!
实在不行也可以用你万能的绿色书包想想办法,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找老师帮忙。”
颜阎悚然。她心里闪过无数猜想,最后定格成一句:“老师你……”
马老师抱起鼹鼠大姐,朝她肯定地眨了眨左眼:“有它们跟我告密呢。”
颜阎停顿片刻,然后抱起鼹鼠大姐蹲到墙角,小声说了几句话。鼹鼠大姐行动不便,于是她又把它抱回来,放回马老师怀里。马老师把耳朵凑到它嘴边,然后抬起头:“你说你想吃学校门外的糖葫芦。”
颜阎跳起来,一把握住马老师的手:“老师!!!”
“现在可以帮老师这个忙吗?”
虽然颜阎最近天天和外星人碰面,但了解外星人的地球土著,还是熟人,还是她最喜欢的老师,而且她还间接确认了马老师还是如此关心学生,没有任何成为邪恶科学家的迹象,她激动万分,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可是事实告诉她,改变一个人难如登天,她也无法胸有成竹地给出肯定的回答。
于是她只做出了模棱两可的承诺:“我一定尽量!”
颜阎中午和刘征兰康烁影在呼叫中心会和,康烁影带来了酱骨头给大家分享。浓油赤酱鲜香扑鼻的骨头肉,配着律易棋特供芦荟味全,谁迟了都说好。
三人分享了一下信息,并且为马老师还是个好人而小小地高兴了一下。
至于文印室的事,刘征兰评价为:“怎么感觉像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康烁影当场站起身和她拉开距离:“宋悦馨还提醒了你呢,你这样就有点恩将仇报了哈。”
刘征兰面色扭曲地摇头:“不,宋悦馨是个很恐怖的人!”
颜阎被士力架腻得难受,在拿萝卜刀切着没吃完的部分,分给每个人当餐后甜品:“有多恐怖?”
“我完全不能理解她,完全不能。”刘征兰把脸埋在胳膊里,隐约能看见她惨白的脸,但沾满酱油的塑料手套让她多少有点好笑,“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都不能。就像她没办法理解皇后想杀鼹鼠的动机,所以觉得皇后很恐怖一样,我对她也是这样的感情。”
康烁影一边嗦骨头一边耸肩:“皇后都虐待动物了,完完全全是个变态啊!为什么要理解变态的思想?那只会让你也成为变态!宋悦馨比她好多了。”
“可是,皇后像是变态吗?”颜阎把士力架偷偷放进康烁影盘子里,“她和你都是现充,在年级里知名度很高,而且和她有感情纠葛的男生不少,你肯定听过她的八卦。你觉得她像是变态吗?”
她当然不是。如果她真的是变态,是无法在高中里隐藏的。高中是一种把人挤压到极致的机器,潜力、情绪、**、阴暗面都被榨取到极致。人们无暇伪装、经营,只能以最赤诚的面貌坦诚相见。
就像两块表面磨平干净的铅块,让它们紧密接触,铅块就能结合在一起。学生们就如同铅块的粒子,被迫进犯彼此的场所,最后互相嵌入对方的私人空间,形成难以剥离的伤痕。
这就是高中和宿舍为什么会遇到那么多举世皆惊的神经病和脑残,因为人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不健康,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伪装自己,只能不堪地登场。
康烁影也知道皇后不是铁血真变态,顶多算个有点讨厌的人。但她还是觉得没必要去理解她怎么想,恐吓一下也能达到真正目的。
“可是世界上那么多虐待动物的人,你难道挨个恐吓过去?”颜阎反问。
“立法啊!法律就是恐吓!”
“法律只是最低的道德标准。要是有个人就是喜欢杀人,杀一个就欣然进监狱,出来继续杀,那不是很恐怖吗?结果他之后还多出了一大堆这样的杀人犯,大家只是抓,只立法,不探究,他们就跟爬山虎一样到处长!但是我们探究了,一查:好家伙背后是个邪教。把邪教端了,杀人犯也不会再增值了。
然后我们继续探究,探究邪教的成因,教授孩子们反洗脑的方式,会被邪教引诱的杀人犯就越来越少。这可比来一个杀一个好多了。”
康烁影撇了下嘴:“这么麻烦。还不如震慑得狠一点,把坏人都杀了。”
刘征兰气若游丝:“法院也是暴力机关的一环哦。你不可能永远也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坏人,所以这种一刀切是危险的。”
康烁影被她俩弄烦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说皇后不好也不行,你们自己讨论好了。”
“我们只是在讨论。”刘征兰尽力爬起来,但康烁影的怒火把她烧得重新低下头,“我们现在只是不理解她们,我们想找到一个切入点,要是想不通我就会一直惦记。”
“哪有‘们’啊!”康烁影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宋悦馨,但此刻真为她叫屈,“宋悦馨又是提醒你,又是勇救鼹鼠。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你把她和皇后划在一起也有点过分了吧。”
刘征兰实在不想吵架,但语气没有让步的意思:“我没有把她们两个划在一起,我只是觉得她们都是我不能理解的那类人!”
颜阎一下子站起来,大声盖住康烁影尚未发出的声音:“打住!打住!停止情绪输出!让我们来梳理一下!”
她首先把舞台交给刘征兰:“你和宋悦馨发生过什么?你为什么不理解她?”
“她什么我都不能理解。喜欢损学生利老师我不理解,追星追竞搞对象我不理解,突然提醒我,我也不理解。”刘征兰的神情厌倦而迷茫,人际一向是她心里最难解的题目之一,“最重要的是,这些特征在她一个人身上,我更不理解。”
康烁影闷闷不乐:“因为你和她是发小啊。就算你们生分了,她也还是很在乎你。”
“屁啊。”刘征兰骂道,“她小学的时候昧下我作文。”
康烁影:“作文有什么好昧的,拿去卖废纸?”
“小学老师不喜欢我,而她是班长。”刘征兰深深地叹息,“我语文好,其他人都用拼音的时候我就能读百年孤独了——我没在炫耀!我只是说,那时候我交上去肯定会获奖的,本来在家里等着学校的奖状呢。但是最后也没获奖,我还因为这事被我妈骂了,说我太骄傲。”
“然后呢?”颜阎为了不让气氛僵硬,努力当捧哏。
“然后放假那天我发现,我的作文在她自己的桌洞里,她压根没交。”
康烁影“呃”了一阵,把自己的酱骨头撕了一块肉放进刘征兰盘子里:“那确实有点坏了。”
类似的背刺事件还有很多,一个中午都说不完。宋悦馨但凡今天不提示刘征兰,她都不会疑惑,可她还是提示了,宋悦馨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皇后到底为什么想虐待小动物……
颜阎做出了结语:“人类,真难懂啊!”
她们对人类举起白旗。下午三个人腆着脸站在马老师面前:“对不起,马老师。我们把士力架吃了,而且我们还没有办法。”
马老师还在吃外卖鸭血粉丝,见到她们来得这么快,也没骂她们不上心:“这么快?”
三只鼹鼠各找了一个人的脚,爬上去朝她们扭屁股。三个人看在马老师的面子上没有把它们抖掉,只能咬着牙任它们狐假虎威。
颜阎代表所有人发言:“对……我们问了外星朋友,没有办法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如果这是一种应激后的创伤,或者是发泄生活压力,那我们还能帮忙。可是我们讨论了一下,实在没办法理解她……”
马老师反问:“理解就行了?”
“嗯……至少理解是必须的。”
“那我有一个简单的方法。”马老师起身,拉开小办公室的门,“闺女们,暂且回避吧!”
三人顺势蹲在门外,和鼹鼠们玩石头剪刀布。鼹鼠的种族特性让它们只能出布,让三人结实地体验了一把胜之不武,小人得志。
过了几分钟,马老师打开门,把她们三个放进来,鼹鼠留在门外。
办公室里还是那么乱,堆满银色反光布和电子器材,唯一的变化是,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皮肤、笑容总是带着苦涩的女人。
“初次见面,英妹的朋友们。”她温柔的眼睛望着她们,“我是弓粟。”
颜阎和刘征兰的眼睛都瞪大了:“是那个弓粟?”
“对。”她苦笑着点头,“创造灵肉的弓粟。”
“你……你怎么还活着?”刘征兰被颜阎戳了一下,赶紧闭嘴。
“你怎么没死……不是。”颜阎被康烁影踢了一脚,也拉紧嘴上拉链。
弓粟伸出双手,她身后的背景随着她手指的运动不断变化:森林、海洋、实验室、办公室……整个世界在她身后掠过,而她巍然不动,仿佛矗立在时间里的一座丰碑。
“我是一个电子意识模型。从伦理上来说,不是真正的弓粟。我只是根据她的所有资料、人生经历、脑部扫描等手段整合而成的模型,和她本人不可一概而论。”她稍稍欠身,停下了身后景象的改变,“我是一个生存在电子世界的幽灵。”
办公室里出现了一阵微妙的沉默。
弓粟和马英妹眼神交流:你看吧,我就说她们不能接受。
马英妹没有回应,她双手插兜,镜片上一片雪白。
令弓粟窒息的沉默结束于刘征兰发自肺腑的感叹:“这也太酷了吧……”
“我就知道你们不能接……嗯?”
颜阎虔诚地紧扣双手:“弓粟老师,您的现身让我们的榕城蓬荜生辉,您想让我们帮您做什么吗?”
“主要是帮英妹。”弓粟眼看着马英妹的镜片下露出了“如我所料”的得意表情,一时哭笑不得,“我可以收集那位同学的信息资料,根据她的社交软件,人生经历,快速读取拍摄过她的录像,为她建立一个简易模型,你们愿不愿意试着理解她,带她走上正轨?”
三人庄重宣誓:“我们愿意。”
“那么,谁能提供她的社交账号?一个就可以。”
问题来了。谁都没有她的账号。颜阎和刘征兰没加过几个人好友,康烁影和皇后闹掰八百年了。最后的解决方案是,从刘征兰的账号上找到宋悦馨,再从她的账号上找到皇后。
刘征兰登陆自己的账号,弓粟的思绪探入后台的编码,找到宋悦馨的账号。无数信息涌入她的脑海:家庭、交友、成绩、现状……但她拨开那些信息如同拨开垂坠的灌木,真正的入口在深林的一条看似不起眼的小径后。她闲庭信步,眼前的叶片和枝条都为她让路,关于皇后的一切尽在眼前。
行走需要调动多处的神经和肌肉,人类却对其中的复杂浑然不觉。而她是电子数据的集合体,对于她来说,从一个账号找到另一个账号,从一条网线跳跃到另一个网线,就如同人类跑跳一样简单。
转瞬之间,无数代码在她身旁腾空而起,经过整合、运算和调整,一个年轻女孩出现在她身边。她面容寡淡,身形匀称,刘征兰总觉得她神情有种难以察觉的戏谑。
但最令康烁影注意的是,皇后的眉毛相当稀疏。她恍然大悟,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你这家伙的眉毛完全是画的!
弓粟绞着双手站在一旁:“电子意识模型并不能完全还原本人的思维。即便我是通史中最完善的电子模型,也和真人相差甚远。以前也只能担任博物馆讲解的身份,无法真正代替本人进行实验和决策。所以这个模型也只能用作参考。”
“没关系。”马英妹擅自原谅她,“你按照小宋说的,把她们早上在文印室的事情构造一下吧。”
场景立刻重现,颜阎说漫天A4纸还挺浪漫,但一想到它们每张都能划她个口子,浪漫就连夜出走了。皇后的话刚刚说到“鼠饼”那里,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
康烁影说咱们先寒暄一下,问问她来打印什么。弓粟代替她说:“你来打印什么?”
模型里的皇后不动声色地挡住真题的名字,不想让任何人沾光:“物理题而已。”
“你理科成绩这么好,真厉害。”
“哪里,没有商博良和刘征兰好。”她仿佛想起什么,“刘征兰和你是发小吧?她还挺厉害的,就是有点理想化了。”
莫名被点名的刘征兰指着自己:“我啊?”
颜阎赶紧抢过话语权:“还好吧。她哪里理想化了?”
“物理月考交白卷啊。”
“那不是老师说女生理科不容易学好吗?”
皇后困惑地看着屏幕外的她们。她的手勾住一缕碎发头发撩倒耳后,仿佛勾住了一缕春风,没有半分矫饰的意味:“可是,这是事实啊。”
颜阎受不了她,转头求助老师:“马老师骂她!”
马老师上学时也听过很多遍这种话,她嗤了一声:“隔着屏幕骂不到。”
康烁影捏着鼻子继续跟她对话:“但你理科成绩就很好。”
“总体而言,女生理科好的就是不多嘛。”
颜阎呻.吟,刘征兰捶桌,康烁影捂着耳朵感觉自己被污染。
刘征兰跪在桌子下面气息奄奄:“这不是刻板印象吗……”
“有点吧。但是没有这个共识,刻板印象也无法形成呀。”
“刻板印象是社会构建的简单僵化的概括,而社会,是会变化的!所以刻板印象时刻在变。古代还说女的学不好诗歌,现代怎么就说女的学不好文科了?”
皇后为她激动的语言而侧目:“你好奇怪啊。你今天跟颜阎似的。”
被当作贬义词的颜阎气得大喊:“倒带!倒带!我要骂她!骂爽了再继续问!”
马老师提醒她:“别在老师面前说脏话哦。”
“我从不说脏话!”
弓粟把对话倒回一开始。颜阎的阴阳怪气随之而来:“你非要看到血糊拉的你才高兴?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出人意料的是,皇后愣住了。
她似乎真的没想过把鼹鼠扔进打印机会是血淋淋的,调侃掩饰了生命消逝的事实,她如今才把这种行为和真正的死亡联系起来。
她并不想看到血肉横飞,她只是喜欢轻易处置某物的掌控感。当过于本质的事实摆在她眼前,她才意识到这有所不妥。
于是屏幕里的她随手把鼹鼠丢下了。腿脚不利索的鼹鼠大姐摔倒在地,滚了几圈。
“什……?”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是这样?”
弓粟把数据推理里她的心路历程呈现给所有人。大家看了又看,这下谁都无法理解了。
弓粟不太喜欢皇后,但还是忠诚地总结了她的行为特征:“她……只是……单纯地没能联想,同时又有点缺乏同理心。并不是真的想杀生,也不是真的变态。”
在无尽的疑惑里,刘征兰望向马老师,试图寻求成年人的帮助。
难道这是因为她还年轻,所以才会去寻求解释吗?难道这种执着是人人必经的阶段,最后都会释然,或者,最后都能得到解答吗?
但马老师同样困惑、迷茫、惊讶。这让刘征兰的心不再浮躁。
“大人们依然对此不解、好奇,理解别人是一种始终伴随着人类的**。这就是为什么社会学和心理学还存在。”刘征兰这么想着,镜片后的眼睛快活地眯起来。
马老师稍微放心了:皇后是有点讨厌、有点拥护社会构建的印象,有点喜欢在背后说人小话,但至少不是变态。
她心情大好,准备给每个人发一块绿豆糕。
此时我们要重复伟大的碧破女士留下的名言: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
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电脑屏幕闪烁,弓粟的面庞扭曲成信号丢失时的彩条,跳屏、卡顿和滋滋的声音覆盖了她真正的容颜,整个画面仿佛风中摇曳的焰苗。
马老师的手腕磕在抽屉里,手指被夹掉一块肉。但她无暇他顾,直接扑到电脑前:“怎么回事?我给你换了个显卡,不至于卡成这样啊!”
弓粟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抖动和电子音:“有人滋滋滋滋哔起滋滋滋……强行……滋滋滋滋……链接我……”
她指着屏幕外的一个方向,定格了数秒后,画面陷入了一片漆黑。狂风中的焰苗终于熄灭了。
她指着的方向是康烁影的头顶。
那里的空间变换摇摆,仿佛游戏世界里一个贴图错误。
球球的身影若隐若现。
坏了,她们都忘了。康烁影是萝比厄尔梦幻影视制片厂的女主角,全天候有人跟拍来着。
颜阎二话不说爬上桌子,踩上窗框、踮脚、起跳,飞身拽下球球。马英妹疾步赶来,用膝盖把球球压在地上,提声怒喝:“你干了什么!”
这个动作把一个小小的东西甩出了球球的身体,但它顾不上这些。它把摄像头挪到另一边,看起来无限接近于人类的心虚:“我见到弓粟,太激动了。想拷贝一份她的意识模型……”
电子意识模型对于智械来说,就像是手办一样的收藏品。更何况它眼前的还是从玛丽基金会逃出来的原版典藏古旧款!
但它没想到,弓粟的电子模型这么落后,居然和它的系统完全不兼容。
刹那间,宇宙中发生了无数的事情。
某人眺望着学校的天文台方向。夜色辽远而寂寞,仿佛晕染的黑蓝色墨水,沉沉压在人们心头。他背靠着烂尾楼里漏棉的沙发,咬下手里的馒头蘸酱,不就水竭力吞咽。手中滴滴作响的机器向某地发射了一段奇异的电波。
玛丽基金会从一颗爬行文明占据的行星处,检测到一条关于弓粟电子意识模型的举报信息。
铃铛将收到来自玛丽基金会的外派任务,这次的派遣格外迅速,但仍然需要两个月左右才会落实到她手中。她对此浑然不觉,此时正和接电话的两位员工上班摸鱼,偷偷玩胡闹厨房。
一只名梗犬嗅到了不凡的气息,它咬住身旁人的衣服向一个方向拖拽。它的好伙伴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怎么了托雷?你找到谷神它们了吗?”
在课桌下玩手机的宋悦馨发现,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都陷入了卡顿,无数弹窗调出来,在她看清楚之前又来了下一个。各种语音、图片、视频涌入她的账号。无辜的手机后台完全来不及清理,一群垃圾信息跑进控制台,揪起它们的衣领,把它们丢出去。
手机彻底失去控制,各种短视频和语音喷涌而出,死命按音量键也没用,她只好尴尬地和全班对视,欲哭无泪。
律易棋正在梦里征战沙场,站到一半果断当了逃兵。跑着跑着把自己从行军床上甩了下去。爬起来时总有种奇怪的预感。他换了衣服,打算去三中看一看,顺便给三个地球土著带杯奶茶。
更新停个一周。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腰腿酸痛精神不振仿佛身体被掏空,于是揽镜自问:魔镜啊魔镜这是怎么回事?
魔镜夜观天象,对我说:玩个波斯王子就好了。
我大惊:可是我还要更新啊!
魔镜:你别管。你还想不想玩波斯王子。
为了波斯王子,更新暂停一周。更谢大家的喜爱(一阵劲爆的电吉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春风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