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蝴蝶 第4章 第 4 章

那道身影更加沉默，涌出的情绪如同弥漫的潮水。她听到海风的声音，呜呜作响，仿佛有人在隔着很远的地方低声说话。

但是她听不见，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谢谢你救我。”

元意扶着栏杆慢慢撑起身体，往前走了一步。

可那道身影见她要走向他，立即退后一步，隐没进了黑暗里。

“等一下！”元意叫住他，想要追过去。

但是，心脏随即涌来的巨大疼痛让元意控制不住地弯下腰，跪在地上，她急促地喘息，等待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过去。

那道身影竟然回来了，还朝她更走近了一步，目光担忧地落在她的身上。

元意更加能确定他没有恶意。

“对不起，吓到你了。”元意勉强笑了笑，“我只是身体不大舒服。”

很奇怪，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有熟悉的感觉。为什么直觉让她想要靠近他？

元意忍着心脏的不适，开口：“你能不能……”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我想，我想看看你的模样。

剩下的话，元意说不下去了。她弓起身体，试图让胸腔内的疼痛减轻一些。

等到她终于把神智拉回来时，身后是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元意，元意你没事吧！”

“元意……”

林青宛率先跑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扶住她的胳膊：“元意，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发生什么了？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魏白松和其他几个男生女生站在旁边，面面相觑，都盯着她。

元意思绪恍惚了一阵子，再次朝前方那个阴暗的角落看去。

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元意喘了口气。

林青宛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说：“刚刚有人看见你在这里，吓得跑到沙滩上大喊，我们才知道的。”

是吗？

元意有些茫然。

她再次望向那个方向。

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她还是没能和他说上话。

“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元意扶着栏杆站起来。

林青宛见她一直往前方一个方向看，不由疑惑：“元意，你在看什么？”

说着，又往那边探了探头：“什么都没有啊，有什么好看的？”

元意轻声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别吓我啊……”林青宛心有余悸地看看她，嘴里念念叨叨，小心扶着她，“最近事情太多了，搞得人心慌，哎，这里好黑啊，我们快回去。”

魏白松站在旁边看着她，问：“元意，你走不走得了？我背你？”

这话一出，林青宛的眼神瞬间变了，在两边移过来移过去，似乎想看出什么火花来。到最后，索性眼珠朝天一翻，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下一秒，那一点刚刚燃起的火花被元意一句话就浇灭了。

“不用了，谢谢你。”元意摇摇头。

她说完，转身往桥上慢慢走去，林青宛呆愣半晌，快步跟上她。

魏白松几个人在原地站了会儿，也跟了过去。

在元意没有看到的地方，林青宛回头看了一眼魏白松几个人。

她不知道该不该和元意说，因为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她自己说出来都不相信。

——十分钟之前。

她在和魏白松他们玩牌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夹杂着风声传来。那个声音让他们去找元意。

可是，那时候身边除了玩牌玩得专注的同学，哪有其他人？

林青宛当时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她没怀疑，带着人就往桥上去，果然找到了受伤的元意。

太诡异了。

林青宛更愿意把这个归结为幻觉，她只是感知到了元意不对劲的情况而已。

除了魏白松，其他女生没有注意到林青宛的眼神。

大家走在桥上，有一个女生胆子小，哆嗦着说：“好黑啊，这里会不会有……”

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女生拍了拍：“行了，咱们这么多人呢，鬼要害也害不到你头上。”

“我、我就是说说啊！”

“我怕鬼嘛。”

抖抖索索的声音，伴随着桥上的海风声，越来越远了。

……

当元意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桥的另一端，原来那片树荫的阴影下，慢慢走出一道身影。

黑暗中，一双眼睛遥遥望向桥的另一头。

喑哑而晦涩的几个字消散在夜晚的海风中，仿佛隔着许多古老的年月。

“小蝴蝶。”

.

“小意，记得睡前再涂一遍药膏，脚踝破皮的地方不可以碰水，记住了吗？”

元意乖顺点头：“我知道了。”

“以后要小心点，摔一跤可不是小事。妈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元母最后嘱咐了一遍药膏的用法，打开房门出去了。

房间的门关上，卧室里重新恢复安静。

元意舒了口气，转回头，放松身体，慢慢在书桌上趴了下去。

她刚刚洗完澡，头发吹了半干，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是香氛的味道。

台灯照亮她的脸，她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根根分明，目光没有聚焦。

夏天快要到了，窗户外面的蝉鸣逐渐响起。

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元意想到什么，撑起身体，看向书桌靠墙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只银丝编织的蝴蝶。

身体似乎哪里有异样。

她不太舒服。

元意伸出了手，隔着睡衣按住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掌心下缓慢的心跳。

恍惚中，似乎看见那只蝴蝶拍着翅膀飞起。

元意一惊，站起来，踉跄退后一步。

蝴蝶还在原位，丝毫没有移动。

是她的错觉。

元意暗道自己今天神神叨叨的，抿了抿唇，准备把台灯关掉睡觉，可是余光掠过窗外，她忽然一顿，整个人停在原地。

窗外的树丛外有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她见了很多次，已经十分熟悉。

元意觉得很惊喜，两步走到窗子边抓住护栏，望着他说：“你来了。”

那道身影没有说话，隔着一段距离，静静注视着她。

安静的氛围让元意有点尴尬，她低头一会儿，看向他，试探地问：“我觉得你很熟悉，我认识你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窗外那道身影摇了摇头。

元意黯然地低下头。她把额头抵在护栏上，余光看见书桌角落的银丝蝴蝶。

一个莫名的想法掠过她的脑海。

她问道：“那只蝴蝶是你的吗？”

那天他离开之后，她才发现了那只蝴蝶，那只蝴蝶难道是他落下的？

元意目不转睛地看住那道身影，可是很快，她看见他摇头。

不是。

元意心里失望，但还有一点隐藏不住的小雀跃。

他回应她了。

前几次她和他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我以前肯定认识你。”元意唇边露出一点笑，笃定地说。

那道沉默的身影忽然倒退一步转身离开，步伐有些急，但丝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远处浓重的黑暗里。

“哎，你别走……”

元意想要叫住他。

可是她甚至不知道该叫什么，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元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她懊恼地坐回椅子上。

外面恢复了宁静，她看着书桌上那只被灯光照得发亮的银丝蝴蝶，撑住下巴，忽然觉得很失落。

.

自从那次在海边大桥上被人尾随，元意心里一直对独自一人走夜路有阴影。

放学回家的时候，只要她自己一个人走进小巷里，她就开始莫名地紧张，手心出汗，总是会用力地攥住书包带子。

她一直精神紧绷，直到某一次，被路过的猫吓得脸色煞白，往后倒退贴住墙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小巷另一头站着一道不远处的影子。

那道身影高挑清瘦，站在阴影里，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却不靠近她，只安静地站着。

元意应该害怕才对。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吓得逃离。

可是她不怕，而且心里拥有了莫大的安全感。

元意不再害怕独自回家，没人的时候，她会回头看看，希望看到那道身影。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

进入六月，气温明显变得燥热。

学生们都脱去了薄衫，换上短袖，热得慌的时候，去小卖部买两根冰棍消暑。

但坐在班上，闷热的环境确实不好受。

元意觉得很不舒服，她暗暗想着，可能是自己最近作息不好，所以身体素质不如之前。

可去年好像也没觉得这么难受。

有好几次，元意坐在班上睡觉，一睡就睡过头，直到上课铃响了三遍，被林青宛摇了半天才醒，醒过来的时候，脸色苍白，额头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