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2 第17章 星期三

「听不见声音」

「【星月夜】太疯狂了」

「他们说什么」

「空间技能逆天」

只能看到一幅森然扭曲的星夜挤满了人，一切都变成纸和线条，玩家们如同笔法粗糙的火柴人慌乱用出技能。

一切只发生在二维，巨龙变成黄金坠落，砸掉工厂半个角，保安将黄金巨龙抬进工厂，魔法使的眼泪成喷泉。如同彩色描点热血少年漫画，人物无法冲破维度桎梏。

“顾问先生，我们聊聊嘛，童话和心理疏导都是一个老师的必修课。”樊昊此次进入副本责任重大，要替杨玉环向李暮里道歉。

杨玉环向神献祭小桃花，李暮里绝不原谅，连带着S区一起受过。三玖教院没少在铁路工程中给S区使绊子，081号执行官因为顾问的死耿耿于怀。

谁也没想到李暮里还能活，不管他是人是鬼还是神，樊昊都想双方和解。

“你威胁我。”

樊昊的【星月夜】不亚于二向箔，区别在于【星月夜】有范围局限，不至于把全世界压成二维平面。

星光工厂变成一张画纸，黑水被越来越大的月亮吸引，逐渐渗透纸张。

“顾问先生说等会儿下雨，都穿上雨衣！”

玩家和Npc抢夺飞机爬到高处，天台上挤满了穿雨衣的人。

“没有人能威胁您，顾问。我们聊聊好吗？”

“你要教育我。”李暮里油盐不进，不想聊。

“那说说小桃花的毛驴，没有人记得它。我一直养着，啃怪我家十多块草坪。”

那只叫火烧的迷你驴吃多了草料，已经不迷你了。

“杨玉环找的，送回去。”李暮里拿起刷子涂抹画布，星星变成平面后，李暮里拿出瓶装黑水往上面甩，把星星和月亮都盖住。

黑水往画布下流，玩家头顶流下粘稠的雨。

“你家的别墅到物业维护保养的时间了，科尔奈会议后大家一直想给你举办庆祝会，但你回来后又发生了别的事，仓促去了F区，一直没能有机会坐下来聊聊。

S区的各位都很感谢顾问让渡L区的工程份额，北方来的货物让大家度过一个富足温暖的冬天，落魄的人也因此获得重新富裕的机会。”

不提还好，提了李暮里心情更不好，眉头像废掉的草稿被揉皱

“樊昊，你是小桃花的恩师。不要逼我说难听的。”樊昊注重学术和教育，没有过多参与S区生意上的事，李暮里尚且忍他多说几句。

“S区的大家是想告诉顾问，我们真的很感谢您。有时间回家看看。”

回家，李暮里对这两个字失去概念。

哪里是家？

L堆区的集装箱是吗？S区的别墅是吗？G区的军营小卖部是吗？F区的树屋是吗？

“我已经死了，地狱是我家，天堂是我家，唯独废土上没有我的家。樊昊，我不原谅伤害我家人的人。”

李暮里不想把自己说的多委屈，从前是他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掏出真金白银换不得家人平安，苦心筹谋S区与X特区牵线搭桥，比不上厌弃人类的神明降临。

杨玉环等到他的神，他如愿了。一个拓荒顾问的原谅算个屁！

“是因为杨玉环吗？”樊昊的语气杀出阴森的寒意。

他说的不是“主人”，而是“杨玉环”。废土上如今有两个杨玉环，天空城有一位，S区有一位。而S区人可以舍弃其中一位，换拓荒顾问的鬼魂平息怒火，也让废土上拥护拓荒顾问的人平息对S区的怒火。

樊昊是画家，人的骨骼肌肉，四肢比例，一眼看透。两位杨玉环谁真谁假，逃不过画家的眼睛。所以他揭露秘密，想出了这个主意，联合整个S区向顾问献上“杨玉环”的命。

“哦？舍弃一手建立S区的杨先生，舍弃让你们过了两百年幸福生活的人，你们做的出来？”

“杨先生为了S区的幸福心甘情愿”，樊昊掏出烟斗准备放进嘴里抽。

“可惜了，我做不出来。我这个人，有良心，做不成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李暮里并不是突然长出良心，只是觉得让上官婉顶锅去死，成全杨玉环的名声。对自己没有好处。

樊昊失策，李暮里的恨意没有超过理智。

杨玉环依然不能从废土人类的视野中消失，李暮里不杀杨玉环就没有人能动上官婉，上官婉又只听从杨玉环。

然而真正的杨玉环已经抛弃S区，抛弃让S区幸福的理念，同意神明清洗地面。废土人类视其为常驻天空城的人类叛徒，也同样歧视S区人。

杨玉环的身份活着对S区没有益处，更有可能使S区沦为神明手中的棋子。

人们就是这样一边敬畏神明，一边忌惮完全倒向神明的同类。

“你们S区是不是被他惯坏了？动不动就要牺牲同类的利益，现在都牺牲到他头上了。”

李暮里在杨玉环那里占过便宜，他占的那些便宜跟S区无关。换过来说，杨玉环为S区牺牲是他自己的事，李暮里和杨玉环私下的交情是好是坏不受S区影响。

所以，就算他恨杨玉环，也由他自己处理，轮不到S区人指手画脚。

樊昊没想到他还会站到杨玉环那边，“S区想向您表示感谢和歉意。”

“不用了，你要是真觉得抱歉，把技能撤了。”黑水淹没村庄，再不撤技能，天台上的玩家要被黑水吞没。

“顾问先生……”

“哦，你还是想威胁我”。

李暮里掏出二向箔，“那就一起毁灭吧。”就像樊昊说的，没有人能威胁李暮里。

那张比画纸还纤薄的透明方片在一瞬间发出强光，星期二那天，人类体会到以光速传播的降维打击——当然仅限于当前世界观，也就是所处的游戏世界。

星期二迎来世界终焉。

「顾问先生又死了！！！」

「天杀的，别死啊！」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啊？」

「不会都死了吧」

「没有，没死，二维世界里的人都还在动」

「樊昊跟顾问先生说什么了」

「顾问先生原本在救人的说」

「S区人想干什么，一个杨玉环还不够吗」

「在主神副本里用二向箔，天才，玩不过交给神刚」

「游戏剧情还能继续吗，在二维世界展开相当于我们在看儿童绘本，是这个意思吧。」

李暮里和阿斯蒙的扑克牌契约失效，意味着他不能再借调阿斯蒙的技能。

“你开心吗，樊昊？”

李暮里抽出方片牌，牌中伸展藤条攀附天上的星星织成一张大网，网状藤蔓垂下，分散枝条勾起玩家吊在空中。

这是一幅《星月夜》，失去光亮的星星吊起无数求救的玩家，像上吊树挂着的尸骸。

强化道具费用高昂，李暮里想要是有个强化技能的圣职者在身边也不错。这么大的活儿，得找404教院报销。

“顾问先生令我大开眼界。”樊昊抽了一口烟斗，颓然坐下。

李暮里不仅让樊昊大开眼界，甚至教院和X特区都大吃一惊。游戏内的三维世界崩塌，主神的剧情还在继续，副本没有崩坏。

「星期三不受影响。」

不出李暮里所料，空间移动原来是这个意思。

「X特区加入游戏。」

李暮里参不透X特区为什么加入游戏，难不成他们能恢复三维世界？他们才没那么好心，要救人早救了。

“顾问先生救命啊！”

樊昊抽着烟斗告诉李暮里，“杀高帽保安扣经济，杀一个扣十万星光币，没有星光币扣账户余额。”

李暮里想，不能让玩家动手。高帽保安们开飞机朝玩家喷射液体星星，玩家买道具挡了几波。

李暮里让玩家夸保安：“夸，能夸多美夸多美！”

“啊？”玩家不解，该死的减益怪，杀了扣经济。骂他来不及，还夸啊？

“您真帅啊，保安大哥！”玩家闭着眼夸了句，高帽保安抬手拿起帽子致谢。

“保安大哥，你真了不起！”

“有用！”

“保安大哥，你威风八面，面面俱到！”

高帽保安从座位站起，拿下帽子深深鞠躬：“谢谢，谢谢……”飞机失去控制，在空中像漏气的气球，打着旋儿坠落。

“C264号保安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谢谢，谢谢！”

“C768号保安你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震慑南蛮，乃天下第一大功臣！”

“谢谢，谢谢！”

……

“下面有请C862号登场，大家鼓掌！”掌声热烈。

“谢谢，谢谢。”保安扬起帽子致谢。

“开夸！”玩家永远记得那一天，这辈子没夸过的话，没说过的词，都在凌晨之前都夸完了。如果语言有力量，那是夸一句，锤死一个戴高帽的。

咚——咚——咚——星光工厂的钟声响起，燕子啄下金叶子从王子脚边飞走。快乐王子失去金衣，星期二结束。

玩家背后长出鞘翅，蜻蜓的、豆娘的、蝴蝶的、蛾子的、蜜蜂的、甲壳虫的。

李暮里背后是一对大蓝闪蝶的蝶翼，澄澈湛蓝。

“有意思。”樊昊背后是毕加索蛾的鞘翅，夜蛾家族的颜值代表。前翅有对称的几何条纹，两道淡黄色斑纹从头延伸到翅中，轮廓模糊，上翅末端两颗草莓状的红色斑点，像没熟透的草莓。

“是让我们向上飞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