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 第67章 奏一首晚安曲

李暮里忘却曾经，刘子瑕狐疑：魏含怕不是个傻子吧？李暮里都认不出他们，魏含还听他说话做事。

李暮里：“小小，依你看，这个刘子瑕有招安的必要吗？”

艾小小：“肉身强度极弱，精神力强，他适合去三连操控变异种战斗，一连不适合他。”

李暮里这边思筹好话术预备引进人才。

李暮里：“这位小哥，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有一宝贝想赠给你。”

艾小小：“……”这话术过时了吧。

刘子暇：“……”他都不想杀我了，他见面还掉装备，被同化也挺好的。

魏含跳到地面：“你们还有好东西，我也要我也要！”

刘子暇见过打装备的，没见过伸手直接问npc要的。

“那就一起去三连。”

三连的技术，在变异种脊骨上射入一个神经锚钉，配合作战护目镜连通变异种视角，利用游戏手柄操作变异种进行战斗。

“这视角爽急了，4k极致流畅。”魏含身体跟着视角左右摇晃，被对手撞击之后连退好久步，被李暮里伸手拦住才没有撞上墙。

李暮里：“这套装备用来远程对战，主要针对变异种巢穴边缘冒出来的探子。我们在防线边缘埋了很多锚钉发射器，一旦有异动，三连第一时间能接收变异种动向。

它对使用者的要求是精神定力强大，操作灵敏。身体和意识能在战斗时分隔两层，否则就会出现身体被眼镜中的视角带歪的情况。”

魏含显然不符合这个使用标准，操控的那只变异种被干掉之后大脑有轻微阵痛。

“一个人可连续激活多只变异种，但一次只能操作一只。战场上不缺少可操作的变异种，作战人员的精神定力上限决定战斗时长。

三连的技术是唯一可以让系统用户参与进来的战斗，所以我们的实际战力不止地面上的三千。以彼之矛，还之彼身，负责人消失之前留下的锦囊妙计。”

刘子暇意识到他们低估了末世地面人类的战力，陈枝和林秋深的算计在末世人类的科技面前落后一筹。

现在要不要临时倒戈？

刘子瑕最先选择合作的对象是李暮里，他被同化了，但被同化后能提供的资源比身为普通玩家……没法比。

被同化前李暮里除了头脑，没有其他价值，和魏含一起打包出售，刘子瑕才肯出价。

游戏的最终目的是击杀头目，刘子瑕还不知道头目的血条有多厚，战力才是最重要的。

两位大人物对于头目并不关心，他们此时分别往DT科技公司和X特区潜入，他们两个在意的是主神留下的东西。和他们这几个只想逃命的人不一样。

刘子暇思虑再三，选择李暮里，比附庸林秋深和陈枝更保险。这不叫临时倒戈，这叫回归本心。刘子瑕如是想。

刘子暇和魏含在防线营地待了三天，没有收集到关于头目的任何消息。

魏含一心只有他的机甲，每天打几只小怪兽，待在李暮里身边一点不着急。刘子暇也不可能跟现在的李暮里聊怎么杀了明棠。

还有一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让少爷不敢轻举妄动。

明棠是主神明离的后裔，继承的是人类安全守卫工作，两代人都是正面形象，明棠为何会成为头目？

如果明棠以现在的面目和身份被杀，那杀她的人才是反派人物，退出副本后遭遇网暴事小，被全民当做潘多拉组织讨伐必死无疑。

陈枝和林秋深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他们远离正面战场的原因也在此。

头目的出现一定有契机，在那之前她都是守卫人类安全的英雄。动手的时机不对，到底还是死。

按照目前搜集到的情报，人类还有二十余年才能彻底不受外界威胁，那时地面上的一切生机也尽数消散，头目也不能活。

在副本里待二十年，黄花菜都凉了。

得先让头目产生，才能灭绝头目。头目不产生，没有头目，无法通关。

刘子瑕想游戏设定就是让玩家杀死明棠，那不就是激起民愤吗？主神的副本到底什么意思，挑拨离间？

副本背后，若隐若现的执笔人，目睹一切发生，始终不露面。作为第一站的接待者，在游戏开始之后完美隐身，实际上最该关注应该是他。

不通关，就没有与其对话的资格。

刘子瑕问魏含：“黑鬼在废土上有没有在意的人和事？”

魏含挠头，“那种破地方，还不如这里，黑鬼要是惦记就不会被同化了。”

魏含在这种事情上明事理，没办法让刘子暇宽慰。

刘子瑕：“你自己呢，不想办法离开？”

魏含望向自己的机甲，“我一直都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活，走到这里，能活也行，活不了就当给我杀过的人赔命。”

魏含觉得末世地面的生活挺好的，能吃饱，谁也不想着挤兑谁。战场上杀得痛快，床上睡得踏实，还有二十年才死。废土上人都不一定活到四十岁。

魏含是个摆烂货，李暮里给了他归属感，刘子暇撬不动他的求生意志。

无法为自己所用，废物一个。刘子暇抛下他去找李暮里。

方舱指挥所。

沙盘旁，李暮里捏着三个小红旗插在某处。吊灯的光只能照亮他一半侧脸，沉在阴影里的银灰色眸子隐隐有光。

“黑鬼。”

“刘子暇，进门要喊报告。”

银眸中似有杀意。

刘子暇勉强喊了一声“报告”，李暮里抬手把旗子扰乱。刘子瑕再去看时，模拟沙盘和陈枝手里的魔方排布一一对应。

“小刘同志，这是有什么事？”李暮里搓手，回到座位上喝口热水。

“连长，您听过杨玉环吗？”

“《长生殿》那出戏，小刘原来喜欢听戏，”李暮里转着茶杯暖手，“地面没那个条件了，有时间去系统里听听。”

“连长对戏文也有研究，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开始听戏的？”刘子暇试探。

“听那些明星说的文艺复兴吧，说什么「抛弃了有温度的肉身，不能抛弃有温度的灵魂，艺术就是人类的灵魂」种种。

我听不懂艺术，只听到他们的钱袋子很响。”

李暮里放下茶杯，“小刘，你也追星花钱吗？”

刘子瑕嘴角抽动，他醒着呢，“连长说笑了，之前确实干过一些不计后果的事。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李暮里打断，“哦，年少轻狂对吧？哈哈，谁还没年轻过呀。有爱好很正常，不过现在不是搞爱好的时候了。

小刘，我们机甲一连跟三连是好队友，你呀，好好干，我看好你。”

刘子瑕看他满脸慈祥，第一眼真就被他给骗过去了。

茶喝完了要送客，李暮里揽着他往外走：“你是我招来的，私下咱们有交情，但不能在工作时间往我这跑。三连长会难过的，回去吧。”

刘子瑕解释，“李连长，我喜欢追星，知道明星得吸引人的眼球，他才能在镜头前活得更久。我之前捧过一个明星，对他特别有好感，为了他能更好对他的身体做了改造，他因此受伤。我不觉得有错，又不想他恨我。

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李暮里皱着眉头，负手抬头看天，没有颜色，宽宏浩大。几只变异种靠近领地，被无人机驱赶。斜阳残落，乱世孽则，哪有应不应该，都被推着走就是了。

“做你该做的，顺势而为。做人就得杀死变异种，然后人类的生死交给天定。”李暮里拍拍他肩膀，转身回帐篷。

刘子瑕抬头看天空，变异种的尸体在不远处坠落。

看啊，生命就是互为饵料，不论善恶。天堂到人间是单程票，地面上加冕为王之人最残暴，死亡才能终结折磨。

你咬我一口，我啄你一下。我们无法站在对方的立场理解对方，我们尊重对方的生存方式，然后争斗，不死不休。

刘子瑕明白李暮里对魏含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懂他更自然的假面。懂他和自己一样永远向光又无法成为光的阴鸷，是灯下的黑影，永远在有光的地方守卫那光亮。

刘子瑕想他们两个都在各自的梦里不愿醒，你守你的明棠，我守我的杨玉环，情愿一生如梦游。

——

机械的白鸽从DT科技公司天台起飞，在荒芜的天空盘旋。阴沉的年轻总裁听一桌老人争吵不休。林秋深坐在长桌的另一个尽头，看长桌对面的身影突然拍桌子，掀翻所有材料。

纸张纷纷扬扬，和雪原上的每一片冰晶掉落地面时一样。

健壮的白虎背上斜坐着满头白发的女人，她伸手抓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

变异种在防线外嘶吼，它们的目标是登上救世方舟。可惜人造的方舟没有预留出位置，上帝冷眼旁观是另一种挑拨离间。

进化进化，陈枝双手插进干裂的土地，枝条埋伏在地下掀翻所有神经锚点，切断系统人类的后援。

进化进化，穿戴降落伞的种子降落在变异种的胸腔，开枝散叶长出摄魂夺魄的美丽花儿。双目赤红的变异种感受母树的召唤，整齐地向防线进发。

净化净化，愤怒的母星啊，再一次抽走她护佑身体的双臂，狂热的太阳风暴冲击，仿生人们停止工作，万籁俱寂。

战斗战斗，风暴中的巨剑、浪潮中的双鞭、定海一棒万妖朝。为我们的生存，为人类的延续，献上一切。

擦去口琴上的灰尘，风中悠扬的乐声演奏一首晚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