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 第133章 唯一人神

李暮里察觉自己的想法偏激，捂住眼睛冷静：这里是废土，不是末世战场。一切都过去了。

《末世种族法》的制定是为了防止末世环境下人类自身变异成更强大的变异种。

废土经历几十亿年演化，物种基因序列趋于稳定，人类不会再突变成战斗力强悍的变异种，当时的刑罚不适用现在。

但，半人半机械在种族定义上依旧存在背反。

《末世种族法》定义人类是灵长目，人科，中枢神经方向进化的以直立行走为常态的碳基脊椎动物，意识和心智是人类的本质。人类是一种高度依赖社会互动和合作以满足生活需求、传播知识和技能，建立文化等的高度社会化物种。

半人半机械生物与仿生人依据算法接受指令进行日常生产活动，无法完全依赖自主思维做出判断。此类存在统称为「类人型机械」。

末世战场绝不允许出现不被梦弧系统控制的类人型机械，发现立刻熔毁。

废土依旧沿用《末世种族法》的定义，若按这么算，5号监狱不是关押犯人的场所，而是机械库。

李暮里无法理解废土上类人型机械的存在，现有的人类制度存在极大的问题！

——

李暮里被081从监狱接走。

李暮里：“7-9号监狱里关着什么不能让我看？”

081：“时间来不及，我们今天晚上要到边境。顾问先生上午的行程是和轨道交通工程局的领导交接，下午启程飞回边境。”

李暮里换回999教院制服躺在后座没正形，081耐心地和他讲解今天要走的流程。

李暮里： “我就非得回边境？”

081： “说好的自己人，自己人不害自己人。你不回去，002让我也别回去了。”

李暮里：“他皇帝啊？你们非得听他的。”

“顾问先生，002杀人合法，给我留条命。”081还想苟住如今的富贵延续999教院的荣光，惹了002相当于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李暮里：“行，同事一场，我不害你。”

081： “谢谢顾问。”

999教院年后的行程安排紧锣密鼓，轨道交通建设招标迫在眉睫，各区蓄势待发。

「黑鬼：奶奶，走了，不去看您了。」

「沈别山：走远点，听见你的动静心慌。」

李暮里惊坐起：「奶奶？」

「黑鬼：7-9？」

「沈别山：就看一眼，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孙子。」

李暮里从后座伸头贴脸081：“跟我说一声犯法吗？”

081稳如老狗，方向盘打几转侧方停到轨道交通工程局门口的白杨树下。

“上面的安排。”他说了不算。

“你一点不知情？”李暮里不信。

081： “顾问，我‘不能’知道。”

李暮里躺回后座，081这个老油子嘴真严。保险箱都能撬开，有事他是真憋着。

081：“顾问，下车吧。”

李暮里翻个身不搭理。

081： “沈女士这会儿也回统战中心，战斗机，比我们快。”

怎么追也追不上了，不到时候不敢让李暮里知道，天大的祸他也敢闯。胆大妄为是他，胆大包天也是他。

081知道这事肯定是002和沈别山一块合计的，俩人都防着小孩发疯，哪轮得着他去透露风声。

李暮里闹脾气，下车摔门，见人臭脸。

“顾问先生怎么了？”局长董路端着保温杯唾茶叶末，没太看明白。这人才在监狱待两天，搞出两场爆炸，杀了四个犯人，闹出天大的动静怎么还气上了？

081：“缺水上火。”

董路：“也是，埋骨场空气干燥。”

董路吸溜着茶水和081一同进会议室，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明天正式招标的注意事项。

董路： “主持是我选还是教院上人？”

081： “P区的大局当然是您定。”

董路： “顾问先生这么说的？”

081： “顾问先生有家属参与竞标，担心自己出面影响公平竞标。”

董路打听过，年轻的拓荒顾问如今还是农区A大在校生，作为堆区业主有保底份额，碍于拓荒顾问的身份不能竞标更多份额。

至于他收养的妹妹，从主神副本出来后家底颇丰，身边几个愣头青第一次跟F区打交道，也没有修建铁路的经验。这次竞标说不上顺利。

董路：：“要多给小姑娘几颗糖吗？”

081：“002说小孩子糖吃多了蛀牙，不贪多。”

董路心下了然，不需要特殊照顾。感慨年轻人有良心，没长出来难啃的骨头。

董路：“教院那边安排远程监督？”

081： “招标会交给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就不露面了。”

董路：“10%，今年还是这个数。”

081：“不够？”

“本来这顿饭请您吃少了就不好意思，哪敢再让您往外掏。”董路穿的胶头棉鞋鞋带开了，请081帮忙端保温杯。081从保温杯底下摸出一张ID卡揣进制服兜里，董路系好鞋带拿回保温杯，两人继续聊天。

飞机上，081摸出那张ID卡交给李暮里：“顾问，别生气了。”

李暮里双指夹过来无主的ID卡，贴上手表录入自己的信息查询余额，眼神疑惑：“这么多？”

081：“院里上下都等着分，剩下的归你。”

李暮里：“传统？”

081： “三玖教院油水不厚，这是明的。”

10%的份额放到自由市场里给商人竞价得经过三玖教院同意，P区想从中捞一层，自然得给三玖教院表示。

这笔不是教院求轨道交通工程局，而是轨道交通工程局看教院的意思。

李暮里回想林秋深拉他入伙拓荒时的情形：“教院就不存在贪污罪是吧？”

081解释， “404教院监督执行者们的收入，超过红线踢出教院，永不录用任何公职。

执行者的收入够高了，如果还贪多，就不适合干公职。我们是系统监督，额外收入全都瞒不过404教院和审计院，在执行者内部是公开透明的。

地面和我们不是一个体系，P区就是这种风气，在地面办事就得这样。贪污罪是公共安全管理监督局执法范围。

顾问你也知道，咱们人少，工作强度大，有时间挣钱没时间花。404教院拿我们当移动存钱罐。”

参与过执行者考试的人知道体系之间的差异，半路出家编外人员李暮里当然不可能知道： “林秋深又耍我。”

081：“002看你铁了心要入狱，怕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给你送进去了。”

李暮里把卡扔还给081，“该拿的拿，自己人别客气。”

北境又是雪天，从天上望到处银白。直升机降落停机坪，正有卡车往新地运送搭建温棚的材料。

林秋深戴着墨镜迎风站立等二人走近。

“我去休息，真扛不住了！”081等不及休假了。

“去吧，考勤表自己划调休。”

林秋深将车门打开，李暮里上车，两人驱车到边境塔防，藏在车里看机械外骨骼大规模作业搭建温棚。

四下无人，两人无言。

林秋深拿出烟盒，“借火。”

李暮里将人拽着领带扯过来缠绵，攻势猛烈，不由分说，安全带扯开，身子越过阻隔。林秋深被他锁在主驾驶上动弹不得，匆忙解开胸前的安全带，脱掉手套塞进储物柜。

李暮里放慢纠缠的速度，感受交缠的触感，林秋深双手轻轻摁住对方的双耳，屏蔽外界的声音。此刻的感觉更加深刻。李暮里放开他的领带，手指揉进柔顺发间，头发穿过指缝。

雪寂无声，气息急促，人影短暂分离又重复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林树深将额头抵在李暮里敞开的衬衫领口处，单个大手扶住他腰后：“我很生气，因为你要离开我。”

林秋深在后台看见李暮里的视频聊天画面，李暮里求杨玉环收留，杨玉环答应从监狱捞他回家。清酒美人泪，他流泪求别人的模样刺痛林秋深。

“林秋深，给你短命的情人留点时间和家人在一起。”

李暮里不接受X特区的缓释治疗，也许某一次没能蜕变就会以半人半虫的诡异形态死去。他想躲起来，离林秋深远一点过完人生后半程。

“杨玉环也算你的家人吗？”

“你吃脑子蘸醋？”李暮里觉得他吃醋把脑子一块吃没了，回到S区不指着杨玉环，自己死了之后小桃花怎么办，他那三个室友怎么办？

“跟我回沙漠玫瑰馆，206教院给你做延缓治疗。”

李暮里松开怀抱从他腿上翻下来坐回副驾驶：“不去。”

“我不是和你商量。”

“林秋深，你太蛮横了。”

“除了离开我，你要什么都尽力满足”

“初恋没有好下场，尤其黏人的。”李暮里扣上纽扣，对着后视镜整理衣领。

“真是一只花蝴蝶。”林秋深从后视镜中看他事后的姿态，一丝不苟地调整凌乱的衣衫。明明他先招惹别人，还怪自己黏人。

“你就没有别的想问，比如新年夜灌醉执行者和古道尔单独行动，或者在埋骨场杀人放火？”

林秋深不想问。教院晚了一步，追查到遗址时里面已经灌满沥青。不过教院的特区的目的一致，永生试剂不落入任何人手中即可。

埋骨场是P、A两区合管地带，跟教院没关系，以不伤到自己为前提李暮里想怎么闹怎么闹。

“让我见执笔人吧。”李暮里下定决心，得到答案就离开。

两人同时出现在系统内，梁海山的定位在温泉岛。

“你们之前审过他，什么反应？”

“什么都没说。”

两人身穿制服并排穿过走廊，林秋深伸手敲门，梁海山裹着浴巾拉开门，睁着一对波斯猫似的异瞳玻璃眼，发巾包着七彩虹般的头发，脚底还是那双镶满钻石的人字拖。

“好久不见，”梁海山冲李暮里说，“我等你很久了。”

态度截然不同。

“三个人的关系太过拥挤，002稍等一会儿吧。”梁海山伸手将李暮里抓进房间，利落合上房门。

林秋深被拒之门外：“……”

室内。

“带我去见主神明离。”梁海山不由分说。

两人传送到隐藏领袖星，梁海山张开双臂呼吸浓郁的玫瑰花香：“人世无缘同到老，楼台一别两吞声。玫瑰的每根刺每缕香好似缝合时代的一针一线，把镜中人和镜外人用一根红线牵绊在一起。”

梁海山裹着浴巾径直朝黑色墓碑前行，看到墓碑前那些珠宝，总算找到白泽的踪迹。

他蹲下拿起矢车菊蓝宝石观看：“系统里的仿真货色，也只有珠宝商的女儿，能提供种类繁多的数据参考。连带身边人也都识货。”

李暮里又知道一点关于主神明离的信息，珠宝商的女儿。怪不得荆棘遇见珠宝挑三拣四，大概不稀罕这些假货。

“我一直在等你向我提问。”梁海山叉腰面对主神墓碑，那种姿态像在宣告一种胜利。

李暮里：“作为废土人类，面对第一位降临的神祇满怀敬畏之心。没想好怎么向您提问，更怕答案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

梁海山绕着李暮里娓娓叙说：“不需要妄自菲薄，亚当2.0，你是诸神降临前第一位废土人神，神有一切的知情权。”

“我，人神？”又不是病人了，又成神仙了。

李暮里快认不清自己到底几重身份，和主神有关的一切都神经兮兮的，一会这一会那。他就是一个病人，身体变异，精神也不正常。主神造神的时候睁开眼了吗？

“「新人类」的火种只留下你，唯一的亚当2.0，你当然是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