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湘云不死心,又去程烈家附近转悠,夏天天黑得晚,周湘云看了看表,都六点了,自己居然一直在这附近兜圈,跟个痴汉一样。
不一会儿,陈行止打来电话,“小云,我刚从洛杉矶回来,等会去接你一起吃饭?”
周湘云听着陈行止温和的语气,突然有点想哭,她抽了抽鼻子,“我没在北京,出差了。”
“怎么了?”陈行止听出她的语气不对。
“没事。”周湘云说,“就有点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行止说:“用不用我跟你们老板说一声?”
周湘云知道陈行止跟黑心老板一直有合作,她摇摇头:“不用了,事都办完了,过两天就回去了。”
“行。”陈行止也没再多说。
周湘云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自己和陈行止不熟,虽然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但周湘云一直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既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就不能非要硬往一块凑。
周湘云听见陈行止又继续追问要不要来镇海接她,她赶紧拒绝,“你忙你的。”周湘云说。
陈行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你在镇海和谁在一起?”
周湘云觉得陈行止问得没头没脑,不知所云,她瞟了一眼街角,顿了顿,说道:“就我自己。”
四舍五入也算是她自己吧…
周湘云略有些心虚,赶紧挂了电话。
她在路边书报亭前站了一会儿,看着货架上摆着的琳琅满目的香烟。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起先在看报,看她久久徘徊不去,从报纸后面抬起眼,翻着眼皮,目光从老花镜上头望向她,问:“买一盒吗小姑娘?”
周湘云有些纠结,她平日烟、酒、打牌、游戏、蹦迪一个不沾,一向对于能够上瘾的东西持畏惧的态度。上学的时候,班里同学对她的评价是,只知道学习的学霸,好学生,在公司的时候,同事对她的评价是,人蛮好,但有点无聊。
“来一盒吧。”一只胳膊从她背后伸过来,手里拿着张现钞。
周湘云翻了个白眼,这声音熟悉到有些欠扁。
“为什么跟着我?”周湘云咬牙道。
程烈不知何时早已站在她身后,当然,听到她打了电话,又看到她买了包烟。
“你这个人,太拧巴。”程烈从摊主手里接过烟,“看好。”说着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如果心里想做什么呢,就干脆利落一点,听没听过一句话,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
程烈把烟点着,递给周湘云。
“用不着你操心。”周湘云还真把烟接了过去,只不过下一秒就狠狠摁灭。
“这就生气了?”程烈倒是很好脾气,“刚才还你侬我侬打电话,怎么,男朋友啊?”
周湘云突然笑了:“是呀。”她说道,“男朋友啊。”
程烈挑眉:“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我有男朋友?”
“不是,”程烈阴损地说道,“没想到你瞎话编的这么溜。”
还就她自己在镇海,程烈打量着周湘云,“你还真是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周湘云恨不得拿根针把他嘴缝上。
“你说你,明明保守成那样,还非得给自己整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设。”
“你!”周湘云真怒了。
程烈乐得逗她,他发现周湘云压根儿不禁逗,只要稍微使点劲儿,她那种炸毛的样子就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别生气啊。”程烈憋笑憋得难受,还故作一本正经道,“让为师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这种一点就炸的性格,不利于修身养性…”
还没等程烈把话说完,一个没看住,说时迟那时快,周湘云就在程烈面前直挺挺倒了下去。
“操”,程烈下了一大跳,扔了烟,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好在有出租车经过,程烈抱着周湘云上了车,跟司机说“师傅,去附属医院。”
周湘云还有些意识,她掀掀眼皮:“我不去医院,我要去你家。”
程烈咂嘴道:“不行,死我家我怕担责。”
周湘云很固执:“用不着你,我自己回去。”
“行,你死在半路上我也管不着。”程烈冷眼看着周湘云跟乌龟一样挪着身子离了他老远。
出租车司机只当是小情侣闹矛盾,还很理解的朝程烈摇摇头,“女朋友啊,得哄着。”
程烈笑,“您说的对。”
“我就是低血糖了。”周湘云有些生气,死活不去医院,就差拉车门跳车了,没办法,程烈只能先让司机给她拉回家。
车停在巷子口,程烈把她一路抱回去,开门,放在卧室的床上,自己却掩了门出去。
周湘云头还是晕晕的,浑身没有力气。
程烈出去了一会儿,端了糖水进来,“低血糖是吧?把这个喝了。”
程烈坐在床边,端着碗,作势要喂她。
“我自己来。”周湘云小口慢啜。
程烈纳闷儿:“我就跟你说句话?你就晕倒了?我魅力已经这么大了。”
周湘云斜了他一眼:“饿。”
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一天,本来周湘云的身体就弱,晚上又没吃饭,低血糖晕倒很正常。
程烈当然明白,说:“我定外卖了。”
周湘云说“我不吃外卖。”刚说完又是一阵咳嗽,程烈摸摸她额头,烫的厉害。
程烈从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计,“夹着,量体温。”
周湘云看着床头柜抽屉里那盒用剩的避孕套,本能的排斥。
“脏。”周湘云哑着嗓子说道。
程烈嗤道:“我看你也没烧糊涂。”还知道嫌他脏。他略微用力把周湘云胳膊抬起来,手从领口伸进去到腋下。
程烈放好体温计,低头看了看表,七点二十。
他拿了条新毛巾,用温水濯透,给周湘云一遍遍擦着手和额头。
这期间外卖到了,程烈拿进屋,周湘云闻到一股饭菜的油味,有些恶心,含混地嘟囔:“不要。”
“多少吃一点。”
“不要。”周湘云烧到了三十八度五,浑身疼的要命,裹着被子在床上难受的直哼哼。
程烈从架子上拿了一片退烧药,“那把药吃了。”
周湘云这次倒是乖乖地听了话,只是不知把他当成了谁,搂着便不松手。
程烈被她搂着,心想她明早醒了不定怎么埋汰自己,
周湘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程烈接起来,“喂。”
充满磁性的男声响起,“小云。”
程烈听出来了,呦,陈行止啊,你找周湘云?周湘云睡着呢。
陈行止的声音阴鸷下来,“是你。”
“看来您没贵人多忘事,还记得我呢。”程烈咯咯直笑,听在陈行止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这笑声太过讽刺,陈行止耐着性子说:“让周湘云接电话。”
“她睡着呢,没办法,太累了,差点晕过去,缺乏锻炼。”程烈特意把缺乏锻炼拉长了音,十分暧昧。
“你不要太过分,程烈。”
“陈行止”程烈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前人后两张皮的人了,你是不是周湘云的男朋友我不管,但你那些烂事,少把她掺合进来。”
这话听着散散漫漫,但陈行止突然就不做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程烈一语不发挂断了电话。
周湘云烧了一夜,整个人脱了汗,倒清爽了很多。
程烈不是那种会照顾人的人,最多就是给周湘云床头放了一碗白粥鸡蛋小咸菜,然后翘着腿,坐在床边看着她吃下去。
“好吃吧?”程烈很有自信。
火候正好,但放久了有点稠。
周湘云一口气吃完。“你做的?”
程烈挑眉:“不然呢?”
周湘云朝他笑了笑。
程烈把空碗拿走,刷好,放回原位。周湘云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昨天你拿着我手机说什么了?”
周湘云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上面显示着通话记录。
程烈擦了擦手上的水,反问她:“你都听见什么了?”
“我睡着了。”周湘云气势弱了下来。
“嘁。”程烈站在她面前,“麻烦让个道。”
周湘云侧了侧身让程烈通过,程烈却躺回到床上,打开电视。
镇海市早间新闻的声音传来
“我市公安局昨晚于南山区成功打击某涉黑团伙逾十人,目前罪犯皆已伏法。据悉,此次———”
程烈切换到点播模式。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周湘云呆呆地看着目不转睛看哪吒传奇的男人,不自在地清咳,“谢谢你照顾我,你还有事吗?没事快走吧。”
赶客赶的这么言简意赅的也没别人了,周湘云语速快得跟说rap一样。
真不能怪她卸磨杀驴,主要屋里矗着这么个相看两厌的人也属实糟心。
“你烫嘴啊?”程烈叫住她,“我告诉你我昨天跟你男朋友说什么了。”
周湘云在床角坐下,“你说吧。”
程烈坏笑着欺过身来,“你先猜猜。”
“我不想知道了”,周湘云站起身。
程烈拉住她的手腕,力道控制的刚刚好。
“你有完没完?”周湘云从喉咙里哼出声来,这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没完。”程烈张开五指,手心松松地贴着她的皮肤内侧,往上,再往上,周湘云定定的望着他,无声的对峙。
程烈的手在她手肘弯处停住。
那里的皮肤最敏感,程烈回忆着她白色毛衣覆盖下的皮肤、淡蓝色的血管,周湘云很白,像个瓷娃娃。
他轻轻一捏。
周湘云大喘气。
程烈是故意的,她的手臂又酸又麻。
周湘云低下头,拿出手机,给程烈转了五万块钱。
“收着吧。”她说,“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程烈却突然笑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