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湘云不死心,又去他家附近转悠,夏天天黑得晚,周湘云看了看表,都六点了,自己居然一直在这附近兜圈,跟个痴汉一样。
不一会儿,陈行止打来电话,“小云,我刚从洛杉矶回来,等会去接你一起吃饭?”
周湘云听着陈行止温和的语气,突然有点想哭,她抽了抽鼻子“我没在北京,出差了。”
“怎么了?”陈行止听出她的语气不对。
“没事。”周湘云说“就有点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行止说:“用不用我跟你们老板说一声?”
周湘云知道陈行止跟黑心老板一直有合作,她摇摇头:“不用了,事都办完了,过两天就回去了。”
“行。”陈行止也没再多说。
挂了电话,周湘云默默在路边书报亭买了包烟。她一直是好孩子,对于能够上瘾的东西一向持畏惧的态度。上学的时候,班里同学对她的评价是,安安静静的学霸,蛮乖的。在公司的时候,同事对她的评价是,人蛮好,但有点无聊。
周湘云抽出一根烟,又塞了回去。
“为什么跟着我?”周湘云没有回头。
程烈不知何时早已站在她身后,当然,听到她打了电话,又看到她买了包烟。
“你这个人,太别扭。”程烈把烟从她手里夺过来。“没胆子,又不接受现实。”
看好了。程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想抽呢,就干脆利落一点。”他把烟点着,递给周湘云。
周湘云接过去,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呦,生气了?”程烈说道。“看你刚才还打电话,怎么,男朋友啊?。
周湘云突然笑了:“是呀。”她说道,“男朋友啊。”
程烈挑眉:“没想到啊。”
还没等程烈再说什么,周湘云就在他面前直挺挺倒了下去。
“操”程烈扔了烟,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好在有出租车经过,程烈抱着她上了车,跟司机说“师傅,去附属医院。”
周湘云还有些意识,她掀掀眼皮:“我要回酒店。”
程烈咂嘴道:“不行,死酒店我怕担责。”
周湘云很固执:“用不着你,我自己回去。”
“行。你死在半路上我也管不着。”程烈冷眼看着她跟乌龟一样挪着身子离了他老远。
出租车司机只当是小情侣闹矛盾,还很理解的朝程烈摇摇头。“女人啊,得哄着。”
程烈笑,您说的对。
“我就是低血糖了。”周湘云有些生气,死活不去医院,就差拉车门了,没办法,程烈只能先让司机给她拉酒店。
车停在酒店门口,程烈把她一路抱回去,开门,放在卧室的床上。自己却掩了门出去。
周湘云头还是晕晕的,浑身没有力气。
程烈出去了一会儿,端了糖水进来,“低血糖是吧?把这个喝了。”
程烈坐在床边,端着碗,作势要喂她。
“我自己来。”周湘云小口慢啜。
程烈纳闷儿:“我就跟你说句话?你就晕倒了?我魅力已经这么大了。”
周湘云斜了他一眼:“饿。”
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一天,本来周湘云的身体就弱,晚上又没吃饭。低血糖晕倒很正常。
程烈当然明白,说:“我定外卖了。”
周湘云说“我不吃外卖。”刚说完就是一阵咳嗽,程烈摸摸她额头,烫的厉害。
程烈从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计,“夹着,量体温。”
周湘云本能的排斥,“脏。”周湘云哑着嗓子说道。
烧糊涂了,还知道嫌他脏。程烈把她胳膊抬起来,手从领口伸进去到腋下,她细腻的皮肤刺激着他,程烈定神,放好体温计。
低头看了看表,七点二十。
程烈拿了条新毛巾,用温水濯透。给她擦了擦手,擦了擦额头。
这期间外卖到了,程烈拿进屋,周湘云闻到一股饭菜味,含混的嘟囔:“不要。”
程烈:“多少吃一点。”
“不要。”周湘云烧到了三十八度五,浑身疼的要命。裹着被子在床上难受的直哼哼。
程烈拿了一片扑热息痛,“把药吃了。”周湘云这次倒是乖乖的吃了药,只是不知把他当成了谁,搂着便不松手。
程烈被她搂着,心想她明早醒了不定怎么埋汰自己。他看着周湘云吃了药后渐渐舒展的眉头,还是放下心来。
周湘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程烈接起来“喂。”
充满磁性的男声响起,“小云”
程烈突然不做声了,一语不发地挂断电话。
周湘云烧了一夜,整个人脱了汗,倒清爽了很多。程湘云祝的酒店类似公寓套间,还带个迷你版厨房,但程烈不是那种会照顾人的人,最多就是给周湘云床头放了一碗白粥鸡蛋小咸菜,然后翘着腿,坐在床边看着她吃下去。
“好吃吧。”程烈很有自信。
火候正好,但放久了有点稠。
周湘云一口气吃完。“你做的?”
程烈挑眉:“不然呢?”
周湘云朝他笑了笑。
程烈把空碗拿走,刷好,放回原位。周湘云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昨天你拿着我手机说什么了?”
周湘云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上面显示着通话记录。
程烈擦了擦手上的水。反问她:“你都听见什么了?”
“我睡着了。”周湘云气势弱了下来。
“嘁。”程烈站在她面前。“麻烦让个道。”
周湘云侧了侧身让程烈通过。程烈躺回到床上,打开电视。
镇海市早间新闻的声音传来
“我市公安局昨晚于南山区成功打击某涉黑团伙逾十人,目前罪犯皆已伏法。据悉,此次———”
程烈切换到点播模式。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周湘云呆呆地看着目不转睛看着哪吒传奇的男人,说道:“谢谢你照顾我,你还有事吗?没事快走吧。”
真不能怪她卸磨杀驴,主要屋里矗着这么个相看两厌的人也属实糟心。
“等会。”程烈叫住她,“我告诉你我昨天跟你男朋友说什么了。”
周湘云在床角坐下,“你说吧。”
程烈坏笑着欺过身来,“你先猜猜。”
“我不想知道了。”周湘云站起身。
程烈拉住她的手腕,力道控制的刚刚好。
“你有完没完?”周湘云从喉咙里哼出声来。这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没完。”程烈张开五指,手心松松地贴着她的皮肤内侧。往上,再往上,周湘云定定的望着他,无声的对峙。
程烈的手在她手肘弯处停住。
那里的皮肤最敏感,程烈回忆着她白色毛衣覆盖下的皮肤、淡蓝色的血管,周湘云很白,像个瓷娃娃。
他轻轻一捏。
周湘云大喘气。
程烈是故意的。她的手臂又酸又麻。
周湘云低下头,拿出手机,给程烈转了五万块钱。
“收着吧。”她说,“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程烈却突然笑了,“我走了。”
周湘云想,果然还是金钱交易更适合他俩的关系。
直到周湘云踏上回北京的归途那一天,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如果不是她身上的一些残留的痕迹提醒着她那些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实,周湘云真觉得在镇海发生的事就是一场梦。
回到北京之后,黑心老板从见到合同那一刻起,咧开的嘴角就没合上过,一向吝啬到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很快就给她落实了奖金。
很大一笔钱。
准确来说,是非常大的一笔钱。
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但周湘云更干净利落,拿了钱就跑路了,给黑心老板痛快地上了辞呈。
理由是要回去继承家产,没空给他当牛马打工了。
其实主要原因是周湘云不愿意再跟着他干了,宝发资本这几年膨胀的厉害,迅速扩张的背后是大量的资金注入,如果细查的话,这个公司根本就不禁查,所谓的繁荣也只是虚假繁荣。
周湘云也知道宝发资本当初为什么要抢着录用她,除了她学历还算光鲜之外,无非是借她的家世背书。
说白了,年年名校毕业的那么多,怎么就录她。
从镇海回来之后,周湘云就更坚定了辞职的决心。她对那个阎洪生的印象更差,连带着对就差把他供起来拜的黑心老板印象直接降到了负分。
周湘云不缺钱,没必要耗在这跟他们搞互惠互利这一套。
有一句话挺扎心的,爱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钱总是流向不缺钱的人。
如果说周湘云活到现在最不缺的是什么,那可能就是钱了。
不光家里有钱,自己也能赚钱。
不过杨之洁经常说她是,有钱也不会享受生活。
杨之洁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当年杨之洁还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去广州演出的时候跟程前一见钟情。程前家里是解放前去香港的资本家,产业众多,杨老爷子是个老干部,一万个不同意,杨之洁为此差点跟家里断绝关系。
杨之洁最爱讲当初程前是怎么跟她求婚的。
“你爸就跟我说,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你来结婚。”
周湘云忙着夹菜,头都没抬的说
“然后你就打着飞的到了广州。”
这一套说辞周湘云都能背下来了。
杨之洁脸上泛起少女般的微笑。
“没错,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他了。”
周湘云一口饭差点没卡在嗓子眼。她妈真的是,这么多年都对爱情抱有崇高的信念。
“不相信爱情怎么能行?”杨之洁反问她。
“爱情能当饭吃吗?”周湘云心不在焉。
“怎么不能?没听过一句话吗,叫作有情饮水饱。”
周湘云实在是吃不下了,她觉得她妈简直是,绝世恋爱脑。
不过她妈确实一辈子都没吃过苦。没吃过生活的苦,更没吃过爱情的苦。
“你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杨之洁时常恨铁不成钢。
周湘云跟杨之洁是两个极端,杨之洁随遇而安,生来就是享清福的命,只爱享受生活,除了年轻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舞蹈演员之外,结婚之后就在家里公司挂名董事,一天班都没有上过。平时不是跟同学朋友去赏花品茗就是逛商场购物,每天悠哉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