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可以点亮这沉闷的盛夏,唯有你可以。
蝴蝶路过人间,比什么都耀眼。」
——《不夜港》
以往每个雷雨的夜晚,驰路都整夜处在恐惧中,无法入睡。
但今晚的她,在谢劲舟的陪伴下,竟破天荒地很快入睡,还睡到日上三竿。
她醒来时,身边是空的,谢劲舟起床了。
正好是周日,不用去学校,她可以在这里再待上一天。
驰路摸了下额头,烧退了。
她没有立刻起来,而是滚到了谢劲舟睡的地方,上面残留着他的气息,独特的,野性的,似乎还有一点余温。
她摸了摸,仿佛他还在。
驰路脑中不由得蹦出昨晚谢劲舟照顾她的画面。
谢劲舟见她额头滚烫,拿来凉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见不凉了,会立刻跑去再拿来凉的换上,像个跑前跑后的小用人。
有时,凉水滑到她脸上,谢劲舟会抬手轻轻帮她拂去。
羽毛般掠过,却似过电,烫得她脸颊越发红润、滚烫。
驰路的脑袋昏昏沉沉,侧头看着谢劲舟,声音哑哑的:“舟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信徒。”谢劲舟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痞里痞气道,“神明高高在上,神明也可以为信徒弯腰。”
神明一晚上都在为信徒弯腰,用蘸了凉水的毛巾,一遍遍帮他的信徒降温。
……
驰路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爬起来,下床,正好踩在一个东西上,不是水泥地,没硌到她的脚。
低头去看,是一双比她的脚大了几码的黑色凉拖,谢劲舟的。
这人,竟然好心到留他的鞋给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驰路穿上拖鞋,伸了个懒腰,踩着洒进来的阳光想往外走,余光一瞥,无意间看到桌上有一个笔记本,还有被揉成一团的纸团。
脚下也踩到了什么东西,也是纸团,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
驰路弯腰捡起纸团,打开看了两三张,都是一行行潦草潇洒的字迹,上面都有修改的痕迹,这儿划掉一句,那儿改了字词。
他在写词?
驰路又打开桌上的纸团,上面写着:
《迷途》
蜉蝣生物陷入沼泽地
争先恐后想逃离
却缠绕一体掉进阴影
深海珊瑚想跃出海底
海藻却如影随形
总难以前行如光泡影
是否在这风里花都无法开尽兴
是否在我这里谁也走不出泥泞
是否在你那里才能开得出安宁
世界什么时候可以归零
浮游生物什么时候逃离沼泽地
我什么时候可以不用曲意逢迎
命运什么时候可以肆意
深海珊瑚什么时候跃出海底
我什么时候可以不被世俗定义
无数海鸥要逆风飞行
海风却提供阻力
总无法飞行满目狼藉
漂泊小船掉落荒原里
荒草里结了寒冰
总无法前行哪来归期
是否在这雾里风迟迟不会刮起
是否在我这里谁也走不到光里
是否在你那里才有人披荆斩棘
世界什么时候可以归零
无数海鸥什么时候能逆风飞行
我什么时候可以不丧失勇气
命运什么时候可以肆意
漂泊小船什么时候开出荒原里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进光里
迷途的蜉蝣难逃沼泽地
迷途的珊瑚难以前行
迷途的海鸥难以飞行
迷途的小船没有归期
想追逐风的勇气
想掉进光的涟漪
想找到命运的归期
谁能给我一个温暖的朝夕
每个字都饱蘸浓烈情感,拉着你在辽阔又孤寂的荒原里奔跑,你奋力地往前跑啊跑,却发现路没有尽头,黑暗没有止境。
你想寻找的、等待的那束光,迟迟不来。你迷惘,你彷徨,却一直走不进光里,无助又绝望。
这样的情感,驰路深有体会,昨晚当她再次陷入往日恐惧时,何尝不是这样的心理。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谢劲舟陪她。
谢劲舟写下这些句子时,是怀着怎样痛楚的心情。
在外人看来,他嚣张跋扈、无所不能,但谁又能看到他的脆弱、他的无助,甚至想离开这个世界。
他把真实的自己裹在厚厚的壳里,逃避世俗一切。
驰路有些难受地放下纸团,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劲舟来了。
驰路赶紧收回手,迅速地把方才展开的纸又揉成一团。
谢劲舟进来时,看到的驰路两只手上都拿着纸团,眉头倏忽一皱,脸色很不好看。
驰路知道他生气了,赶紧解释:“太乱了,我拿出去扔了。”
不等谢劲舟说话,驰路匆匆地想跑开,却被谢劲舟一把拽住手腕,紧紧地扣着。
“谁允许你扔的?”谢劲舟眸子锋利地看她,“都放桌上!”
凶什么凶!
驰路想挣脱开他的手,他却没有一点自觉,依然紧扣着。
她抬起胳膊,示意他松手:“松手啊!”
谢劲舟不是松开的,而是甩开的,跟昨晚照顾她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真是阴晴不定!
驰路将纸团扔到桌上,绕过谢劲舟走出房间。
这儿没有洗漱用品,她也不想去那个简陋到不行的洗漱池,干脆出了小屋,走到湖边,捧着水漱口、洗脸。
昨晚下过一阵雨,树上、花草上还栖息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彩虹般的光。
天气很好,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暖意融融,到处鸟语花香、蝉鸣阵阵。
驰路完全陷在阳光下,整个人被阳光照着,像笼了层薄薄的金纱。
洗完脸,她没擦脸上的水珠,一滴滴水珠缀在她脸上,像一颗颗饱满的珍珠,将她的巴掌脸衬出一种原生态的自然美,美得又纯又欲。
她没换衣服,还穿着那条黑色真丝吊带睡裙,漫步花草间,像一只黑色燕尾蝶。
绿色的草地上,盛放朵朵蓝色的花,花上飞舞着颜色不一的蝴蝶。
驰路蹲下身,采了一朵花,别在耳后,开始捕蝴蝶,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斜着倚靠在墙上的谢劲舟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正拿着烟,烟却没抽一口,望着不远处的驰路。
她踢掉了拖鞋,赤脚踩在柔软的草丛间,追着一只又一只的蝴蝶,白的、黑的、蓝的……
多久没捕过蝴蝶了?
多久没这么肆意地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了?
驰路放任自己去追蝴蝶,跑起来,风掀起来了裙摆,裙角飞扬。
阳光像碎银子般落在她的每寸肌肤上,白得耀眼,又美得像高山上覆盖的那层薄雪。
谢劲舟手中的烟已蓄了长长一截烟灰,他全然不在意,任由它自生自灭,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闪着光的小姑娘。
差点就抓住那只白色蝴蝶了,却从她的指缝间溜走。
驰路没放弃,不知疲倦、兴致勃勃地继续追蝴蝶,奔跑起来的样子,轻盈、好看,每一步都生风。
她去追那些煽动者翅膀的蓝蝴蝶,它在前面飞呀飞,她在后面追呀追。
离蓝蝴蝶越来越近,驰路伸手要去抓,却扑了个空,撞进结实的怀里。
她眼前的光被人挡住,她的鼻端满是谢劲舟的气息。
“谢劲舟,我都要抓住它了,你来做什么?”驰路往后退了一步,不满地抬头看他。
谢劲舟稍稍展开右手心。
驰路眼前一亮,在他掌心里扑腾着的是那只蓝蝴蝶。
“你抓到了!”驰路兴奋道。
“看你抓,太费劲了。”谢劲舟说,“打算怎么处置?”
“你先拿着。”驰路伸出食指,轻轻地摸蓝蝴蝶的黑色翅膀,“真好看。”
蓝蝴蝶求生欲不减,一直在谢劲舟手心里乱撞,弄得他很烦:“你拿着,老子可不伺候这玩意儿!”
“放生吧。”驰路看着蓝蝴蝶拼命扑腾的样子,心里不太好受。
她抓蝴蝶是兴致,抓到了开心,抓不到也无所谓,并没有占为己有的想法。
当然,这是她现在的想法,换作儿时,她可没这个好心,抓到蝴蝶,会把蝴蝶当玩具,放到玻璃罐里。
后来,当她感受到命运无常、生活苦楚时,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只被人关在玻璃罐子里的蝴蝶,扑腾着翅膀,在罐子里横冲直撞,想要出来,却出不来,最终只能被活活闷死。
谢劲舟松开掌心,蓝蝴蝶飞向空中,越飞越远。
它终于,自由了!
驰路望着蓝蝴蝶飞走的方向,而谢劲舟望着她。
她沉思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思绪被拉回,是驰路感到谢劲舟在拨她的头发,立马侧头看他:“你做什么?”
“你的花掉了,给你再戴一朵。”谢劲舟重新采了一朵花,插在她的耳朵上。
他的指腹悄无声息地划过她的耳廓,蹿上一阵电流,烧得她的耳朵尖发烫。
驰路弯腰采了一朵紫色花:“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紫花?”谢劲舟看着她指间的花,阳光洒在花朵上,也洒在她的手指间,照得她的手指泛着光,近乎透明。
驰路被他的直男思维逗笑,给他普及:“洋桔梗。”她停了停问,“知道它的花语吗?”
“不知道。”
“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驰路慢悠悠地转着手中的洋桔梗,一直仰头看着谢劲舟,眸子里洒满阳光,烟嗓不再低沉,微扬,“但在你面前,我愿意卸下所有防备。”【注】
驰路停止转动洋桔梗,递给谢劲舟。
谢劲舟愣了片刻,伸手接过。
接过的瞬间,两人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
【注】洋桔梗的花语来自网络
谢大佬os:宝宝,你觉得我照顾阿驰照顾得还不错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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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发现舟爷会写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