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碗放下,原想说谢攸不识好人心,可是谢攸才说了他性子太冲,如今倒不好发脾气了。
宁沉手指紧扣着桌角,半晌才恹恹地说:“我要回了。”
原先怎么敢都赶不走,现在因为谢攸一句话就要走,谢攸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宁沉一眼,问:“又憋了什么坏心思?”
这分明是污蔑,好像谢攸眼里的宁沉就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宁沉咬牙嘟囔,“你说我还不准我闹脾气,好没道理。”
谢攸似乎挑了下眉,宁沉不愿再听他说自己的不是,绕到衣桁那头拿了自己的披风,连披都没顾上披,两手抱着那件毛绒绒又很大的披风往外走,背影都透着气愤。
走出门后才仗着谢攸看不见,朝那房间吐了吐舌头。
晚膳时桌上的菜都是爽口清淡的,一旁还摆了几碗甜汤,宁沉美滋滋地喝着汤,听见膳房的厨子问他:“公子,好喝吧,这汤可是我特意为您做的。”
宁沉点头,笑里也带了些甜滋滋的味道,“很好喝,我明日还想喝。”
“好啊,明日我再为公子做。”说罢,厨子自言自语道:“昨夜膳房剩了只烧鸡不知去了哪儿,兴许是被…猫给偷了?”
说着,厨子将视线落在宁沉腿上的圆圆身上。
宁沉动作一顿,心虚地将圆圆往他怀里搂,此地无银地说:“我家圆圆不会偷,兴许是老鼠偷的。”
圆圆伸舌头舔了舔毛,懒洋洋地在宁沉怀里伸了个懒腰。
厨子笑呵呵地应和:“是,公子的猫怎么可能偷,我说的是野猫哈哈哈。”
宁沉面无表情地回视过去,厨子就一拍手:“哎,锅里还熬着汤。”说完便匆匆往外跑。
等人跑远了,宁沉回头看一眼宝才,无辜道:“到底谁偷了呢……”
晚膳后宁沉没去谢攸那儿,睡前自己一个人躲在榻上自己嘀咕了很久,大概就是谢攸忒坏,宁沉忒大度。
因为第二日没预备着去看谢攸,宁沉睡得晚起得也晚,用过膳后就带着圆圆去了后院。
他坐在邀月亭里,亭前花开得艳丽,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到池中,桌上摆了些茶点,茶用小火烹着,热气掩了视线。
宁沉方才将圆圆放去了绿茵地上,往日圆圆喜欢在上面滚圈,可是这会儿只是闷闷地躺在上头,埋头吃了两根草。
宁沉手里捏了一块儿很小的糕点,他走到圆圆面前,将糕点往它嘴边递了递,可圆圆竟然不吃。
他平时最爱和宁沉抢东西,如今竟然不稀罕了。
宁沉愣了愣,看着圆圆低着头又吃了几根草,突然低着头呕了一下。
心头突然一紧,宁沉一把抱起圆圆,什么都顾不得了,只顾着往外跑。
他跑着说:“叫马车。”
往日宁沉出门从来不用马车,这会儿急了,头一回让人去传。
到侯府大门时,马车刚刚侯着,宁沉匆忙地爬上去,只说:“去何家药铺。”
他医术不比何遥,在马车上只帮圆圆做了催吐,怀疑它是吃了什么东西才这样,兴许吐了就好了。
圆圆没精打采地趴在宁沉怀里,这个时候艰难地抬头在他手上蹭了蹭,似是安慰。
马车刚停在药铺宁沉就立刻跳下马车,跑过时带起一阵风,宁沉急喊道:“何遥。”
何遥还在抓药,刚笑盈盈地迎出来,看见宁沉怀里的圆圆后脸色突变,只说:“跟我进来。”
两人忙跑进后院,后院平日是何遥休息的地方,宁沉将圆圆放在榻上,何遥伸手去把,把完才松了口气。
他说:“不算严重,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排出来就好。”
何遥伸手在圆圆肚子上轻轻按揉,不多时,圆圆张嘴,呕出了一块不知从哪里偷的木块,好在那木块还算小,至少能吐出来。
宁沉睁大了眼,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想骂又不舍得骂,只是伸手揉了揉圆圆,小声和他商量,“下次不许乱吃了,不然我要生你气了。”
圆圆心虚地避开宁沉的眼,伸舌头要舔他,但因为虚弱没舔到,看起来好不可怜。
何遥伸手在圆圆脑袋上弹了一下,训道:“再乱吃就揍你。”
虽然只是吃坏了东西,但怕那木块划伤了圆圆,宁沉当晚和圆圆留宿了药铺。
药铺地方小,何遥将床榻让了出来,宁沉和圆圆睡榻上,他打了个地铺。
半夜宁沉睡不安稳,时不时要伸手去探探圆圆的呼吸,这时候又开始后悔没跟何遥多学些医术,以至于圆圆病了也只能干着急。
一夜没怎么睡好,宁沉第二日又醒得早,醒来的第一时间是去探圆圆的脉。
没什么大问题,早上喂了圆圆吃过东西又喝了些药,原先蔫哒哒的圆圆又生龙活虎了,在何遥的房里蹿上蹿下。
宁沉这才松了口气。
昨夜没回府,也不知谢攸知不知晓。
宁沉心烦意乱地想了一通,想起昨日宝才在后头追上来了,他当时太急没顾得上,只叫宝才回去了,他应当是禀了谢攸的。
也不知夜里不回去谢攸会不会生气,只是如今已经顾不上了。
又在药铺里住了一日,白日宝才会来帮忙,夜里又坐侯府的马车回府,圆圆如今也恢复了九成,只是宁沉还不放心,于是就没走。
近几日事情实在太多,谢攸的伤还未好,如今圆圆又出了事。
天有些晚了,再过会儿药铺就要关门。
宁沉抱着圆圆在后院,手里摸着圆圆的软毛,突然听见外头一声闷响。
他探出头去,正看见好些日子不见的梁盛站在外头,他打眼往里一扫,只问:“宁沉呢?”
何遥应声抬头,他记得梁盛,只是看来者不善,于是就说:“不在这儿,你去别处找吧。”
梁盛嗤笑一声,抬步进屋,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然后目光停在后院的偏门。
那里只盖了一层布,先前宁沉看见他来就躲起来了,他缩在角落里,实在不想和这人打交道。
梁盛逐渐靠近了些,他停在布帘外头,不动了。
宁沉听见何遥过来拦了,说里面太脏太乱不便进去,可梁盛一句都不听。
他力气实在是大,一把拦开了何遥,伸手便掀了那帘子。
宁沉仓惶抬头,正撞上梁盛带着浓浓煞气的脸。
他不知道这人又找他做什么,只轻声问:“你做什么?”
梁盛冷笑道:“好啊,我当你有什么事,不成想躲在这儿,答应过我的事便这样不做数了?”
宁沉一怔,突然记起梁盛半个月前邀他去生辰宴,但因为圆圆病了他就忙忘了。
想明白后,宁沉张口想要解释,梁盛却突然打断他,只说,“我不听你说谎。”
说罢,他愤愤地走近宁沉。
因为穿了一身黑衣,这后院的屋子又暗,走近了一个黑压压的影子笼罩了宁沉,宁沉还想要再解释,梁盛突然抬起了手。
宁沉下意识闭眼,他站起身想躲开,抱着圆圆的手也往上抬了些。
这时候他怀里的圆圆也抬起了头,眼睛注视着梁盛,见他抬手就以为他是要打宁沉,于是一下就跳了起来,抬爪就在梁盛手上抓了一道血痕。
宁沉惊了,他忙抱起圆圆,偷偷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梁盛,抱着圆圆就想跑,刚跑出两步就被梁盛扯着衣领给扯了回来。
梁盛怒火冲天,指着他怀里的圆圆骂道:“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他抬起手,宁沉却突然弯下腰将圆圆护在怀里,他宁愿让梁盛打他也不肯将圆圆交出来。
梁盛手伸在半空,竟不知该如何下手,半晌才阴沉道:“把那畜生交出来。”
宁沉闷闷地说:“不。”
何遥想来拉架,却被梁盛后头跟着的侍卫给制住了,只能干着急。
两人一个弯着腰一个站得挺直,僵持了很久,梁盛突然冷笑一声:“你是侯府夫人,我确实伤不了你,但你别忘了,你和你夫君的情谊,能不能容他为你护下这畜生。”
“伤了我,你以为它还能活?”
宁沉突然瞪大了眼,脸色变得唰白,他吓得跌落在地,手里却还是牢牢抱着圆圆。
见实在抓不到圆圆,梁盛愤愤地踢到了桌案,带着他的人走了。
走之前还放了句狠话说,“宁沉,你且等着。”
宁沉坐在地上,何遥拉了他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他眼里布满了恐惧,茫然地问着何遥,“我该怎么办?”
圆圆是为了护着他才惹恼了梁盛,他也该护着圆圆,可他要如何护。
他坐在地上坐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说:“我带着圆圆躲进侯府,他是不是就没办法了?”
“我以后再也不出府了,他是不是就抓不到圆圆了?”
说完,他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抱着圆圆就往外跑,侯府的马车还侯着,他坐上马车回了府。
一回府便躲进屋里,他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圆圆,生怕一个不注意圆圆就被抓走。
今夜的京城下了场大雨,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外头风声呼啸,吹着窗外嘎吱嘎吱响,一声惊雷响起,照起的光亮衬得宁沉脸色惨白,因为害怕,他整张脸都没了血色,只一个劲发着抖。
宝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榻边说了些安慰的话,可宁沉一句也听不清。
又一声惊雷响起,宁沉突然埋着头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噌地坐起身,连衣裳和靴都未穿就往外跑。
他手里死死抱着圆圆,圆圆很乖巧地给他抱着,即便是攥疼了也不吭声。
这里离谢攸的正房太远了,宁沉只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他跑了好久才跑到。
谢攸早已经睡下,前两日宁沉未归,他知道宁沉是为了他那只猫,不过再如何也不该一声不吭就宿在外头了,只觉着他胆子实在是大了些,等人回了该好好教训一下。
这会儿人也野了,回府了也不来见他,自己便回了屋。
他睡得不大好,今夜雷雨太大,吵得人不能安睡。
恍惚听见了宁沉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谢攸皱眉,烦躁地起身去开了门,刚打开门,一个浑身冒着寒气的人冲进了他的屋。
宁沉脸色煞白,他怀里的猫软塌塌地在他怀中,像是死了。
谢攸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也有什么地方塌了一块。
因为冻着了,宁沉忍不住发着抖,他伸出通红的手抓住了谢攸的袖子,哽咽着说:“侯爷,求求你,救救我。”
谢攸还未开口,他又用很急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以后再也不出门,再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求你帮帮我。”
他哭得太惨了,嘴唇被咬出了血,正不断往外冒血滴,眼睛哭得红肿,白皙的脚连鞋也未穿,已经被冻得青紫,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顾着和谢攸抛条件。
他和谢攸保证,说愿意永远不出房门半步。
宁沉嫁给他这么几月,谢攸头一回觉得,他或许对宁沉实在太坏了些。
他朝宁沉伸手,触摸了宁沉冰凉的脸,宁沉突地抖了一下,惶然地看向谢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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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