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你们早已分家离开国公府,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人家的事少插手。”
周衡痞里痞气的上前几步,伸手拨开石康拦人的利剑,随即面色一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紧紧盯着眼前人。
片刻之后,他见孟二叔有退却之意,心中暗骂“怂货”,冷声警告道:“孟家姐弟有我与我小叔罩着,不论尔等抱着何种目的,若让我听到他们姐弟受委屈的消息,可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周衡意有所指,目光也随着话语转向旁边的孟三叔,一瞬间的功夫,孟三叔只觉得浑身上下隐隐作痛,自觉龟缩到后头。
时至今日,他才知晓套麻袋打他的人是谁。
不过那日月黑风高,两步远的位置就什么都看不见,苦于没有证据,即便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只能咽下苦果,自己消化了。
孟三叔在齐国公府做庶子时就畏畏缩缩,胆小怯懦,现下根本不敢直视周衡,只想尽快结束这等对他没有半点好处的对话,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毕竟拳头落到他身上,他知道有多疼。
偏生他哥不理解他的苦衷,见他被周衡一个眼神吓得缩回去,顿时更生气了。
今日孟二叔连连在小辈手中吃亏,自家侄女自家事,有族长在,他插不上手勉强也认了,但周衡一个外人,即便是侯爵也不该插手别人的家事。
“呵,侯爷小小年纪教训起人来倒是像那么一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孟家人呢!”
孟二叔嘴比脑子快,张口就是嘲讽,一改往日见到权贵时的谄媚,直面周衡,大有杠上不赢不罢休的势头。
周衡见状倒也不生气,用看傻子般的眼神扫过孟二叔,突然没头没尾蹦出一句:“未尝不可。”
“罢了,跟你个蠢货说那么多做甚,说了你也不明白,白白浪费时间,总之尔等最好尽快认清现实,莫要做那等没有结果还给他人添堵的事,否则,呵!”
说完,周衡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临行前吩咐石康盯紧孟二叔与孟三叔他们,别让他们坏了好事。
“无耻小儿,无耻……”
孟二叔气急,一时口不择言,骂人的话只说一半就被石康拿剑吓住,最终两家人屈服于刀剑的淫.威之下,不甘地回西苑了。
另一边,孟玉嫤他们去衙门办理产业更名格外顺利,京城中上到宫里的主子,下到普通老百姓,几乎都知道齐国公府“热闹”,此番全家出动言明要分家,京兆府尹也只是简单问几句就让手底下人帮他们办了。
整个流程下来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家人又乘坐马车回了公府,需要搬家的趁早收拾,难得空闲者可以好好歇一觉。
一切都顺利妥当,孟玉嫤心下开怀,早就将周衡贸然到访之事抛至九霄云外,直到管家孟忠求见,说起孟二叔两家人被周衡强势压制,孟玉嫤才恍然想起那个被遗忘的人。
“要老奴说,昌平侯也没传言中那般不靠谱,他一出马,那股子泼皮狠劲还真能唬人,二爷三爷吃了大亏,还不知道在背地里如何咒骂。”
“老奴记得姑娘幼时,侯爷三天两头就跑来府上,旁人都说他顽劣难训,是无爹娘教养的野孩子,但每回他过来都格外乖顺,就喜欢跟着您后边跑。”
“只可惜年岁增长,侯爷进宫给太子殿下做伴读,日子一长,也就没往来了,如今重新往来,不管是对您,还是对世子都有好处。”
两家府邸仅一墙之隔,近年往来不多,孩子们又大了,孟忠不由想起与她家姑娘定亲的常山侯世子,自公爷出事之后,那孩子到府的次数是越发少了。
人在低谷方知身边哪些人更可靠,差一步成亲人的慢慢疏远,而那些快成陌生人的故交却能雪中送炭。
两相对比,加之忆起那位公公的好意提点,着实不能怪孟忠多嘴,他苦口婆心劝说也是为了自家小主子们的将来考虑。
孟玉嫤面色讪讪,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哎,老奴还有点事未处理完,就不打扰姑娘歇息了,只是老奴方才说的那些话也请姑娘闲暇之余多加考量。”
孟忠看出了孟玉嫤面上的尴尬,说得差不多便告退忙活去了。
小主子是个有主见、内心敞亮的姑娘,不需要他说太多,反正也不是什么有损名声或者坏规矩的提议,想来他家姑娘能明白他的苦心。
孟玉嫤确实能理解忠叔的苦心,但她与周衡这四五年来几乎没有交集,而且大家都长大了,终究不能像儿时那般自在,让她主动去维持一段早已没有的儿时情谊,不太现实,人家也未必愿意跟他们一家拖油瓶往来。
“嗯,让忠叔操心了,我会好好考量的,您放心。”
经过这大半年处理家中各种琐碎以及偶尔的对外关系维护,让孟玉嫤身心俱疲,也明白世间能雪中送炭的人实在太少了,就好比她的未婚夫……
想起许久不见的未婚夫,孟玉嫤的眸光不由暗了暗。
到底是父亲为她千挑万选的夫婿,定亲三年,虽不像话本子那样爱的死去活来,但心中也算是认可了这个夫婿。
她不想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去破坏两家多年结下的情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大半年各种各样的变故让她身心俱疲,常山侯府那边逐渐冷淡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无一不在提醒她认清现实,这门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忠叔告退,双儿与彩月在院子里头,屋中便只余孟玉嫤自己沉思默想。
婚事没了就没了,她并不觉得难过,只是感到可惜。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与人之间也非所有都能走到最后,无愧于心即可。
……
齐国公府两房闹出分家动静的第五日,黄姨娘大箱小箱,满脸喜气地带着大公子孟长旺搬出齐国公府。
他们母子操办新宅入住酒席时,给孟玉嫤与孟长兴发了帖子,姐弟家非常给脸面,过去吃了一顿,场面分外和谐,外人干眼瞧着都得认为传言虚假。
而周衡这个跟孟长旺没半点私交的闲散侯爷得知宴会消息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是不请自到,上了点礼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挑定孟长兴所在席位旁落座了。
同席的还有孟玉嫤名义上的未婚夫裴怀义,因他们身份高,旁人都尽量避开与他们同席,故而这一桌也就他们三人,与周围热闹的氛围相比,着实太冷清了些。
不过,最近倒霉事不断的裴世子根本没心情应酬,没人来更好。
故而,他见周衡过来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礼节性见礼问安,便一个劲闷头喝酒,不管谁与他搭话,他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一来二往,有眼色的都知道他心情不好,那块地也就清净了。
与他相反的是同席的周衡,这位享誉京城的纨绔侯爷难得和煦。
黄姨娘身份低微,自是请不到什么有身份的权贵,今日稍微有点身份的客人也只有孟玉嫤姐弟俩以及周衡和裴怀义了。
其他人受邀而来不过是存了不纯心思,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平日里接触不到的权贵搭上关系,多添几条门路。
第一个过来敬酒的人按照身份地位先给周衡敬酒,但听闻周衡脾气不太好也不敢表现得太殷勤,生怕引起周衡反感,恭敬问安后小心翼翼退后。
随即换上一副面孔,笑盈盈的与裴怀义搭腔,希望能攀上这位风评还不错的未来侯爷。
谁知传言也没那么可靠,脾气不好的正经侯爷给了面子,反倒在这位风评不错的世子爷身上受到冷待,那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便下意识看向了周衡。
“哟,裴兄今日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别出来晃悠,席面上往来这么多人,还是乔迁之喜,你摆脸色不是给人添堵吗?”
周衡轻轻晃动手中酒盏,嘴角噙着浅笑。
少年人本就心怀不满,说话时更是肆无忌惮,直白中透着浓浓的嫌弃之意,边说还边打量裴怀义的神色,直说得裴怀义额角突突,面色更沉了几分。
“本侯说得没毛病吧?”
周衡不依不饶,似乎跟裴怀义杠上了,说着还瞥了敬酒的人一眼,见其呆愣不通趣味,没意思得紧,便挥挥手不耐烦地赶人离开了。
无人在旁打扰,耳根子清静,本该和和乐乐饮酒吃菜才是,但此时周衡反倒来了兴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裴怀义。
他想了想,露出一个以为深长的笑容,便又压低声音故意挑衅道:“听闻裴兄交友广泛,向来只看是否脾性相投,咱们越国民风还算开化,裴兄应该有不少红颜知己吧?”
“毕竟裴兄仪表堂堂,学识在京中公子间也是数一数二,今日参加一个诗会,明日一个春夏秋冬游,各类红颜、蓝颜不得与你一见如故,恨不得早相识?”
“周衡,你,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裴怀义一向看重自己的名声,出门在外总爱端着,一副风度翩翩,高洁不可侵犯的模样,也最看不惯周衡这种人。
“交友本是纯粹的情谊,偏生到了侯爷嘴中就变成了不堪的东西。”裴怀义冷笑,铁青着咬牙反击,丝毫不畏惧周衡的反应,“果真是什么样的人看到的东西就是什么样,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裴怀义的确交友广泛,只要脾性相投基本不忌男女,在他看来朋友之间吃个饭,游湖漫步都乃正常之事,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
“哦?裴兄如此说当真让本侯惭愧,毕竟想我这种龌龊的人还真做不出跟所谓的朋友孤男寡女同桌而食,又同进同出,游湖赏月,啧啧,你们读书人真会玩,当真与我等这类莽夫不一样呢!”
裴怀义原本还言辞凿凿,打算与周衡抗击到底,谁知周衡一阵明嘲暗讽,言语间似乎对他很是了解。
到底是心虚,他听了周衡的话眸中闪过慌乱,下意识看向屏风那边的女客桌,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便迅速收回目光,转而落到身边的孟长兴身上,匆忙解释道:“兴弟莫要听这等泼皮胡言乱语,我先前得父亲帮衬初步接触朝堂,平日里事务繁忙,过府探望你与嫤儿妹妹的次数才少了,还望你们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