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孟秋身上威势未消,脸上还挂着与客人畅谈江湖后生成的肆意微笑。含怒看向她时,颇显出几分似笑还怒的可怖。叶晖见着大气不敢出,连忙避到叶英不远处的角落里。
应邀月泰然看着,叶孟秋冷笑一声,瞪叶英一眼:“起来吧!人家邀月都顾不上自己内力紊乱,也要找你这个蠢物回去吃晚饭。四季剑法不会,纯阳宫来人也木讷不说话,纯纯一个酒囊饭袋,吃你的去吧!”
叶英依旧是不辩解的,只站起来恭恭敬敬鞠一躬。他的脸色精致苍白,像是快要碎掉的瓷器。叶晖连忙上前扶他。
叶英的童年在剑侠录介绍里只是寥寥概括,真正见到的时候,才能看出里头多么残酷。
叶英还没黑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应邀月心想着,她看这一遭就感觉自己快要黑了。
不过叶英已经解了罚跪,应邀月也不打算强求更多,父子情再如何变质破碎,能解局的终究也只在他们父子之间。按照剧情顺序,叶英14岁时被点破道剑资质,之后日子就好过了。
眼见着叶英已经走到门口外了,叶孟秋大抵心里不爽,又冷哼着多说一句:“‘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叶英未能做到这一点,你又何必替他如此奔波?”
应邀月忍了,但真没忍住:“小女观庄主之所为,多以‘父薄爱教笞,子多善,用严也’为机要,法家之道,苛刻无度,又如何能用圣人言要求自己的孩子呢?”
叶孟秋冷笑道:“应家耕读世家,以儒雅显名江南,倒是生出如此有气性的孩儿!”
应邀月扬首道:“不比叶家得天独厚,天赋道剑之姿!”
“道剑?”叶孟秋一愣,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惯性思维使他被更大的恼怒淹没,“你个小娃娃一个,知道什么道剑?别是些志怪小说看多了,把愚笨当大智慧!”
三年以后,应邀月已经离开藏剑山庄前往长安。而名剑大会将开,藏剑山庄威名天下,叶孟秋已经能笑着回顾当年的一些拌嘴皮子。然而他和公孙大娘聊这些琐事后,公孙大娘的第一反应是“叶英抱剑观花,确实有道剑之姿啊”。那时候的叶孟秋如何愣怔惭愧,已经不得而知。
而现在,叶孟秋只恼怒于应邀月一个小屁孩乱说话,把叶英抬高到不属于他的高度,气得连医士都忘记请了,挥手就让他们滚蛋。
应邀月无所谓,看着自己叠上三层、开始每秒扣血10点的debuff,神色如常追上叶英。
叶英倒也不难追,就站在门口,一言未发,但神情柔和,安然等候,有如梅花清风。
叶英在等她?应邀月一下子开心了起来。
有时候开心就是这么简单,例如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天空一团乱,分不清天色。沿途的灯笼渐次亮起。夏虫低鸣,晚风和煦,两个人几乎忘记自己身上的debuff,只一起坐在敞篷马车上,并肩往剑冢去。
叶英一身齐整的藏剑金袍,金绸柔顺。束发翩翩,马车不时晃动,长发偶尔会扫到应邀月的脊背,像是内敛少年诉出的仅仅一点的情绪。
一声呢喃,几不可闻。
“道剑……道往何方去?”
剑冢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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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剑冢的一瞬间,debuff消失,应邀月身体骤然一轻,忍耐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彻底进入重伤状态,一下子就失去意识。
debuff十分狠,走到半途就已经秒扣千血,在血丝边缘蹦跶,应邀月给自己开了泉凝月和云溪松,抬血回血,后面干脆又切心法到明教明尊琉璃体,开启贪魔体,回血回血再回血,终于是撑回剑冢。
……应邀月并不想回忆自己施展技能的过程,太兵荒马乱了。
……她只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叶英飞速抱住了她。
……虽然很不应该,但那一刹那,“大伯你好香啊”这句梗话还是占据了她最后的脑神经orz
应邀月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天了。
扭头一看,叶英靠坐在椅子上,抱着木剑,眼底有些青黑,看着房间里装饰的一朵牡丹发呆。漆黑瞳孔澄净无比,倒映出一抹艳色。
应邀月看了眼自己的状态,血条半血,debuff已经消失,恢复成在剑冢中缓慢消除的内力紊乱效果,显然打坐一会儿就能恢复满血。可能这就是玛丽苏体质吧。
应邀月确认自己状态,就要爬起来,叶英察觉到她的动作,却立刻上前伸出手臂,愣是把她半抱起来,调整好枕头一类东西,让她能舒舒服服靠着床沿。
接着叶英才松一口气,叹气道:“康先生说,如果你今日能醒,便是无事了。……带累你遭罪,是我之过。”
应邀月血线健康,但人差点要魂飞魄散了:“这怎么会是你的过错!”
要命啦,她真的只是找叶英一起吃个晚饭的,吐血吓到叶英之类的真不是她打算的……虽然她确实暗搓搓打算吓一下叶孟秋但那不是没成功嘛QAQ
应邀月连忙又道:“是我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以为学会剑引龙泉后能用剑气护身,不至于出事,是我的冒失。”
应邀月说完后,努力搅搅自己的脑子,打算聊一聊别的话题。例如叶英现在的道剑资质,但叶英又叹了一口气:“你昨晚后来用来保命的功法,似乎不是藏剑山庄的。康先生并未察觉……”
应邀月头皮一麻,她昨晚保命的技能用什么不好偏偏是用明教的!
明教这时候还在搞事吧?陆危楼踌躇满志最后被唐玄宗下令灭教最后被赶回西域这件事实在不能太悲催,还有十三年后第三次名剑大会就是明教人来抢剑的……她要怎么解释自己能用出明教功法?要不换个门派背锅?
叶英却已经接着思量:“浑然不似忆盈楼与天策府,与纯阳宫也迥然不同,似是日月并行,借灵佑身……”
见叶英一副想陷入沉思的样子,应邀月忽然心念一动:“昨晚叶晖在吗?”
叶英道:“他坐马车坐到天泽楼外,先下去了。”
应邀月心中主意大定,便提议道:“既然叶晖不知,那便正好,那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道之一字,需要知道天地广阔,天下道理。我体质特殊,确实身负别派功法,可以与你演练一二。一方面我能磨炼我的功法,另一方面,你也能在心中多做演绎,矛与盾互相磨砺,岂不美哉?”
其他人怎么想的不知道,对于第三届名剑大会碎星剑被抢走,叶英一人独斗明教两法王名扬天下这件事,应邀月一直不太高兴。现在能给叶英开小灶,让明教两个法王有多远滚多远,这简直是大好事!
叶英安静没有说话,而应邀月是想什么做什么的主,当即坐直身体,就要切换心法去明教技能页,翻一翻自己现在能用几个技能。
但叶英倾身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一下子就把她的读条打断。
清香隐渡,应邀月屏息凝神,不解抬眸看着叶英。叶英只定定看着她,瞳孔倒映着她的面庞,清晰如镜,但应邀月才发觉——他的眼底带了些血丝。
叶英熬一晚上等她醒来。
应邀月不敢再对视了,心虚到爆炸——何至于此啊!她只是普通重伤而已啊!
是昨晚夕阳太温柔,气氛太美好,开口都仿佛败兴,明教技能又有一种能让她保命的错觉……如果她知道叶英会因她重伤熬夜一晚上没睡,她一定会开口的!
应邀月错开了目光,现在的她情绪只剩下心虚。
叶英还按着她的肩膀,呼吸的间奏有点奇怪。不,现在叶英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
幽香依稀,几缕头发从叶英的肩头垂下,像是雪花轻飘飘落地。
“……”
叶英的叹息也很轻,说话的语气轻而温柔,带着些微的迷茫,像是对花自语。
“你重伤方愈,便要为我演示功法。你……缘何如此待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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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