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有片海 第33章 矜持

江石溪下了整整一大锅的饺子，正煮着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有点意外，现在都习惯于发消息互相拜年，很少有打来电话的了。是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尾号是168858。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江石溪辨别了一下，才确定是江尚彬。

他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那边却好像没什么隔阂的样子，

“喂，能听到吗？”

“我知道你能听到，就是不愿意跟爸说话，儿子啊，今年回来一起过年吧。”

江石溪翻动着锅里的饺子，没说话。

“儿子啊，你苗阿姨生不了，我这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等我死了，我这身家不全都是你的，你回来陪陪...”

江石溪又加了一遍水，终于得了空，按了挂断键。

他本想骂人，但是又不知道该骂什么，骂他找小三还是抛妻弃子，都是过去了。

江石溪现在回看，心里已经没有太激烈的波澜了，他从橱柜里拿了两个盘子，把饺子盛上，再面对面摆好。

他说，“妈，过年了。”

今年过年，依旧是一个人。

夏凉雨这时候正在和堂弟出来放鞭炮，每年家里都会买很多这些鞭炮和礼花。

堂弟每年都会兴致勃勃的放，点完了就跑开看，夏凉雨长这么大唯一放过的花就是那种可以用手拿着的地方很长很长的小烟花。

把前面粉色那块纸给点燃，然后就会亮起来那种，她很喜欢，既好玩，又安全。

堂弟刚放完了一挂响了特别久的鞭炮，这个是接财神的，紧接着要放的就是礼花了。

礼花绽放的时间很长，燃的绚烂，璀璨，把前前后后的楼都照的很亮。

不知道江石溪有没有看到，是不是也有人陪他一起过年。她随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来了堂弟手里的打火机。

江石溪很快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看到我放的烟花了吗？”

夏凉雨很快收到了他的回复，“在看，可以看到。”

放了一个之后，她的胆子马上变大了，又紧接着放了一个，夏凉雨第一次感受到了放烟花的快乐。

很爽。

她说，“江石溪，新年快乐。”

江石溪的嘴角不知不觉已经勾起来了，笑及眼底，他的眼睛一直就没从那条她发来的消息上移开过。

他说，“新年快乐。”

“我现在能见你吗？”

夏凉雨回了句好，二人并没有约定在哪里见面，但是十分钟后一起到了后山。

那是一大块空地，空地中心的池塘已经冻成了坚硬的冰，可以放心的在上面行走。

很多小孩在往冰面上扔摔炮，冰面上还有很多正在燃着的，各种卡通图案的旋转的小烟花。

夏凉雨记得，在她小的时候，那些卡通图案都是一些天线宝宝，喜羊羊。现在这些小孩放的卡通人物，她就只认识熊大熊二。

夏凉雨小时候也和江石溪在这里一起放过鞭炮。

那时候，这样的小烟花，摔炮她都是不敢放的，但是每年都会和堂弟一起买。江石溪每次都会“勉为其难”的帮她来放，放完还会问她“有没有什么好处？”

夏凉雨虽然总是被他欺骗但是也有头脑，“我把我的花给你放，应该是你给我一些好处。”然后江石溪就会说，“放花可是很累的，因为你不敢放，我才帮你的对不对。”夏凉雨觉得他说的很对，问，“那你想要什么好处？”江石溪每年的回答不一样，有的时候是让她帮忙把他的《快乐寒假》写完，有的时候是让她把口算题卡写完。

夏凉雨一般答应下来之后才发现哪里不对，然而过完十五都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

看着四周绽放的烟花，和阵阵鞭炮声，夏凉雨的心情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这里现在很热闹。

夏凉雨记忆里，来这里放鞭炮还是小学，现在竟然已经到了上班的年纪。

他们围着池塘安静的走着，江石溪说要见她，见到了也什么都不说。

好像和她一起这样走走就足够了。

夏凉雨很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和江石溪一起安静的走路。

她已经见到好几对情侣来这里约会了，漆黑的天色，时不时有烟花绽放的地方，简直就是约会圣地。

他们路过一对情侣，手里拿着仙女棒正在看着镜头拍照，又往前走了没几步，又一对情侣正在拥吻。

夏凉雨看到这里，也有些蠢蠢欲动，她用余光看了眼江石溪，他正在看冰面上几个小孩放小花......

也不知道他是真是更喜欢看小孩放烟花，还是觉得尴尬避开那些约会的情侣。

管他的呢。

二人走的本就很慢，夏凉雨拉住了江石溪，他偏过头看看夏凉雨，以为她也想停下来看烟花，没说话，停下脚步跟她一起看。

她却走到了他的面前，江石溪心道她这个位置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下一秒他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那些烟花上了。

江石溪的脚下站着的地面尽是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积雪，刚才因为着急出门，羽绒服里面的衣服都没换，是一件很薄的衬衫。

他现在觉得很热，贯穿全身心的热，从头顶到脚底都是暖的，热的他的脸在发红，发烫。

夏凉雨抱住了他，很紧。

夏凉雨有时候也是非常佩服自己的，有时候会因为不熟，在单位里遇到上级领导躲的远远的不敢打招呼。有时候又会因为工作心烦怼崔凌。有时候会因为和江石溪一些微妙的亲密举动感到不好意思，而现在又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抱上了他。

夏凉雨把头一点点埋到了江石溪的衣服里。正好是他胸口的位置，可以感受到胸廓的起伏，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她觉得无比的安心，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夏凉雨想起来何明娟经常告诉她，一定要矜持，夏庆文经常告诉她，一定要自爱。

这些道理在江石溪这里完全就可以忽略了。

本能，不由自主的本能，就是很想抱抱他。

江石溪的身体是紧绷的，他先是意外了片刻，然后像是在试探一般，一点点的环抱住了她。

夏凉雨能感觉到他心跳的加快。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江石溪放下了抱着她的手，轻柔的把夏凉雨的脸一点点捧起来。他看着夏凉雨的眼睛，夏凉雨也看向他。

这次他犹豫的时间很短，可能是刚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一个深刻且绵长的吻落了下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越来越大，像是不可置信，也像是欣喜。

天空中的烟花还在盛放着，璀璨又热烈。

那个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夏凉雨又零零碎碎的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和他有关的回忆，他们认识的时间太久，美好的回忆俯拾皆是。

这些回忆都零零碎碎的，连不成体系，她太紧张了。

烟花不断的的在盛放，鞭炮声音也一直没断，小孩们的笑闹声此起彼伏，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她看着江石溪，想着他们的童年，他们的过去，他们的重逢，他们的现在，他们的未来。

这个吻结束了，江石溪好像还意犹未尽，离她很近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夏凉雨变得十分大胆，她踮起脚，环抱住江石溪的脖颈，又吻了上去。

她不再紧张，反而渐入佳境，认真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

江石溪觉得现在的场景，就是在幻想中，也从来没实现过。他是一个实际的人，现实的生活不允许他幻想。他本以为，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和她有什么联系了但是那天见到夏凉雨，他还是想知道她这些年都在干什么，过得开不开心。

对于夏凉雨的感情，被压抑，被克制，却从来没变过，反而因为失而复得更加的无法控制。

现在的美好，实在太过于不真实，他感受着她的吻。

美好，热烈，缠绵，尽情。

一直到回家，夏凉雨都在回忆这个吻。

她到家的时候，堂弟赶紧过来问，“姐你刚才去哪了啊，我刚才找了你半天也没找到。”

“我以为你先回来了，结果回家也没见你。”

夏凉雨才想起来，刚才走的着急，忘了跟堂弟说了。

“十一点了，接财神！”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放着春晚，一家人又围在一起吃着饺子。

夏凉雨随手拍了一张饺子的照片，打算发给江石溪看，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把刚才那张一大桌子，摆满饺子的照片删了，只拍了自己的那一盘，发给他。

【你吃饺子没】

江石溪很快回了一盘饺子的图片，

【今天有点激动，明天平稳点再吃】

夏凉雨看着他回的这条消息，觉得就是在用夸张的手法让自己不好意思。

她害羞，暂时不想提这事，怕桌上的家人们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回道，

【现在吃饺子可以接财神回家】

江石溪回

【好嘞小财迷】

夏凉雨看着这条消息，就好像能看到他那挑着眉微扬嘴角的表情来。

她接了财神，守了岁，躺在床上数着今年收到的红包，一张一张拿出来数着，这是每年过年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夏凉雨喜欢热闹，喜欢过年。

而今年过年，和每一年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