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过的声控灯随着两人跨出电梯门亮起。
两道影子肩并肩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又在楼道口分开。
“晚安,段哥。”靳林铭说完慢吞吞地一步一回头走到公寓门口。
“晚安。”段青回道,然后进了公寓。
“晚安。”目送段青进门的靳林铭又小声说了一句。
花了高价、地理位置很好的公寓隔音和窗帘质量也很好,霓虹连成一片的城市被抛弃在这间精装公寓外面。
前几日没整理的行李箱胡乱丢在旁边,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拿出来放在沙发上。
时念君就瘫坐在沙发旁的地上,周围全是酒瓶。
他失心疯一样又哭又笑,一会说“我不爱你”,一会又说“我爱你”。
他不爱段青的,但为什么段青总是在他身边出现,为什么分手之后他总是想起段青?
段青怎么可以为了其他人抛弃他?
酒精和黑暗涌上来,他在酒瓶堆里不安睡去。
“同学,你知道第三宿管站在哪里吗?”
秋日不冷不热的光无遮挡地撒到每一条路上,时念君烦躁地抬眼,随手指了个方向。
问路的同学道了一声谢轻轻松松扛着铺盖卷走了。
报道完时念君也去了宿舍。
C14,也在第三宿管站。
也在他随手指的那个方向。
“你好……”声音的主人看向进宿舍的人突然惊喜。“原来是你啊,这也太巧了。”
时念君惊诧,确实太巧了。
“多亏有你,我才能找到宿舍。”同学很朴实,一点看不出时念君对他隐隐的嫌弃。“同学,我叫段青,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我力气大,搬行李上楼也行的。”
时念君乐得有人免费帮忙,差使段青忙前忙后。
宿舍是两人间,一边是两层的床,另一边是桌。
段青自然挑了剩下那张床,也就是上床。
做了舍友就自然慢慢熟起来了。
而段青不管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很照顾时念君,甚至于连衣服都帮忙洗了。
除了想追他之外时念君想不到理由能让段青这样照顾他。
时念君没尝过段青这一款的,穿衣品味很土,但是肌肉很漂亮,脸勉强也能入眼。
后来段青省吃俭用给他买礼物带玫瑰花也佐证了时念君的猜想。
梦里一片混沌。
时念君知道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
好累。
要死掉了。
妈妈,为什么要伤害他?
烧得通红的眼皮好重,模糊视野中隐隐约约有个黑影过来了。
妈妈……
是妈妈。
他把脸埋在段青怀里哭,嘴里喊着:“妈妈……”
段青手脚无措地任他抱着。
“……妈妈……不要……”他哭得好伤心。
妈妈碰了他的额头,凉凉的,好舒服。
“妈妈……”妈妈为什么不回应他。
“你发烧了,先放开我。”段青挣扎了一下被抱得更紧了。
“……妈妈……时时……”
梦里的人模仿孤儿院的阿姨哄小孩睡觉的姿势轻轻拍了几下时念君的肩。
“宝宝,我们时时宝宝,别难过了。”黑影哄道。“我在。”
“妈妈。”他彻底坠入深一层梦中。
“念君?”他的妈妈在喊他,但他不敢动,因为他和爸爸约定了不能让妈妈知道他叫念君,妈妈一般会喊他君君,他叫时君,君子的君。“时致,你倒是会恶心人啊。”
另一双穿着皮鞋的脚推着他的妈妈进来了。
爸爸,他做了口型没发出声音。
如果被爸爸发现他躲在床底玩捉迷藏会被打的。
“你敢说,念君念的是谁吗?”妈妈尖锐的声音震得细小的灰尘四散。“不知道君兰会不会恶心。”
妈妈好吓人,时念君捂住了耳朵。
“你害死了她,现在还想让我儿子叫念君。”
一、二、三、……一百一,他在心里数数,今天都数到一百一了,小布怎么还没来找他?
“汪——汪汪——”
四只瘦羊蹄似的脚还在打架。
小布来了,他要不要出去呢?出去如果被爸爸看到会被打。
还有妈妈呀,妈妈不会打他的,他眼前一亮爬出了床底。
两只红色高跟鞋钉住了另外两只脚。
他吓在原地。
妈妈看过来了。
她黄色的裙子上长满了红色的花,花是从爸爸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一片混乱间,他晕过去了。
“妈妈呢?”他醒来后问。
“小君,”爸爸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妈妈,她生病了。”
妈妈只是生病了。
“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问。
“等治好病就能回来陪你玩了。”爸爸第一次这么温柔。“你以后就能一直叫念君了,好不好?”
他看着爸爸与整张脸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眼神下意识回答:“好。”
他和小布玩捉迷藏的房间被封住了,小布也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他后来隔着窗看了被捆住的妈妈好多次,但唯一一次和没被捆住的妈妈在房间里就被勒住了脖子。
最后还是护士们冲进来救了他。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学校。
段青和他表白,他同意了。
他对那群称不上朋友的人夸大宣传了这件事。
他们都知道段青追了他好几年痴心不改。
就连带段青去参加他们的酒局有人想约一下段青都约不到。
只有他受到段青全方位的照顾。
七年,他和段青在一起七年。
他再也没去过精神病院。
第四年的时候妈妈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那条裙子自杀了。
一个没病的人活生生在精神病院困了十三年,每天像猪一样被拴着灌一堆药,她怎么会没病?她是个会杀人的精神病。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把他杀了。”女疯子穿着整齐干净的黄色裙子笑着奔跑,蹁跹的裙摆绽出黄色的花,一如当年。
带着明艳笑容的女生举杯:“我叫陈蓝,姐姐你叫什么?”
“君兰。”
“姐姐,我们好有缘啊。”她笑盈盈碰杯。“我名字里有个蓝字,姐姐你名字里也有一个‘lan’。”
大部分宾客看着这对“白月光”和“朱砂痣”相谈甚欢。
“可以跳一支舞吗?”
君兰搭上陈蓝的手。
悠扬的音乐响起,黄色裙摆带着浅蓝色裙摆起舞,划出一道道优雅而又张扬的弧线。
“妈妈——”时念君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冷水泼过镜面缓缓流下,时念君又一次打量自己这张脸。
某一个角度神似他的爸爸。
他打了个冷颤。
“段青,对,段青。”时念君又想起的前两天的不欢而散,连滚带爬地在一堆酒瓶里找到那把钥匙。
“继承人只会是你。”爸爸对他说。“念君。”
“那些弟弟呢?”时念君很天真。
“那些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爸爸慈爱地看着他。“他们没胆子抢你的东西。”
时念君又想到生病的妈妈。“他们的妈妈呢?”
“爸爸给了她们一笔钱让她们走了。”时致乐得陪念君玩父慈子爱的教育游戏,毕竟念君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为他生下的孩子,而名字是为了纪念为他付出最多的女人。“念君,遇到喜欢的人一定不要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不然她就会恃宠而骄,你可以谁都不爱,但不能只爱一个,记住了吗?”
“就像爸爸你一样吗?”时念君睁着大大的眼睛。“爸爸最喜欢妈妈,爸爸也喜欢其他弟弟的妈妈。”
时致亲昵夸奖:“对,念君真聪明。”
时念君最喜欢段青,但不能只喜欢段青。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想,分手只是个玩笑,他知道段青舍不得。
可是段青看到他爱其他人了。
他试过放弃段青了,是段青拉着他不放。
段青不能离开他。
时念君拿了钥匙就跑。
外面下着细雨。
他路过一家花店,进去买了一捧玫瑰,和段青当初送他的一样。
他拦了一辆车。
他的心脏跳的好快,他捧着细雨淋湿的玫瑰,和七年前一样。
“段青——”他开了公寓门进去。
门内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他可以接受的,他想,就像段青为了他让客厅空荡了四年一样。
这是他们的爱巢。
段青从卧室出来了。
他看到我了。
“段青,我爱你。”时念君说。
“滚出去。”
他的心冻住了。
段青拖着他走到门外。
他知道段青力气大,这是第二次了,段青这么粗暴地对待他。
娇艳的玫瑰掉了几片花瓣。
“你说过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宿醉后发烧带来的头痛让时念君脸色更惨白了。
“那你忘了吧。”段青失去耐心,心想为什么周日还要受折磨。“当我没说过。”
“段青,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时念君心碎。“是你对我说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我信了,你怎么扔下我走了。”
靳林铭从隔壁公寓冒出来:“那你劈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段哥呢?”
时念君反驳:“我没有劈腿。”
靳林铭又站到段青身边了。“哇噻,你是说你去嫖了吗?”
那明明是他的位置,时念君眼圈红了:“没有,我没有。”
靳林铭遗憾地划掉报警电话页面。
“是他们自己贴上来的,”时念君说。“我只是没有拒绝。”
靳林铭把手机塞进段青外套口袋里随之啪啪鼓掌,不禁感叹:“真是好不要脸的理由啊。”
“段青,我发烧了。”时念君可怜兮兮。
他很少发烧,每次发烧都得大病一场,这七年都是段青在照顾他。
“段哥又不是医生,你去医院啊。”靳林铭友好建议。
“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时念君大喊,绝望又崩溃,和前几次放不下面子摆着谱求和两个极端。“难道你都忘了吗?”
“七年?”靳林铭转头看向段青。
段青犹豫:“是吧。”
楼上楼下的住户开始此起彼伏的大骂谁早上没公德心大叫,又不是撞鬼了。
时念君怨恨:“你也会变成我这样的。”
“段哥,我会吗?”
“不会。”段青支持了一下靳林铭。
我没有最喜欢的人了,妈妈。时念君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
虽然时念君失去了他的爱,但是他**,没道德三观,还对不起他妈妈,不要放过这个垃圾!
小段纯属年轻的时候见识少被渣男骗了,放不下是因为渣男真的很会装和很会作,再加上小段因为自身经历有点怜弱心理……但是关于时念君好的感情和记忆被“吃掉”了,只剩下坏的,然后在小林各种一针见血的言论下小段产生不了怜爱心理了,只会感觉这傻叉好烦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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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