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我就是随便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句子,随便写着玩的。”
宋悠然强装镇定,拎起杯子喝了口茶,掩饰心中的酸楚,“再说你是我哥,我就算畜生到喜欢男人,也不可能违背天伦,喜欢你的。”
宋问宁有被安慰到。
“嗯,兄弟相恋确实违背人伦,但男人喜欢男人,却怎么也算不上畜生。”
宋悠然懒得敷衍了,他直接闭嘴,挑了本种植相关的书籍,细致地研读起来,将宋问宁冷落在一旁。
宋问宁也不在乎宋悠然的冷落,读书人嘛,专注学问,是非常应该的。
宋问宁撑着下巴观看宋悠然读书:宋悠然的脸颊似乎消瘦了,皮肤似乎苍白了,颧骨上的肉快要捏不起来。
好可怜,宋问宁感慨道,宋悠然身体内的毒还没解利索呢,就要备考殿试了。
身体正虚弱着呢,还不能全身心的休息。
可怜。
宋问宁心里可怜着弟弟,手也没闲着,他捏着夹子夹了一盘核桃仁,又剥了一小碟松子,推到宋悠然面前:
“你喜欢原滋原味的松子和核桃吗?不喜欢的话,我给你做拔丝核桃啊?”
彼时春光明媚,柔风荡着柳枝;纸鸢高高飘扬,妄图遮掩白云,翠竹一节节拔高,掩映了小巧玲珑的阁楼。
春风送来燕子的鸣唱。
宋悠然沉浸在宋问宁难得的关怀里,“拔丝核桃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宋问宁端着核桃进了厨房,“家常菜而已,你好好学习,我做饭给你吃。”
宋悠然点头,思绪却顺着书页飘向橘红的火苗,顺着炊烟四处流浪。
——
宋问安负气离开后,也没闲着;先是就着替父母祈福的理由,安排宋问宁去了皇觉寺;又写了奏疏,禀明皇帝宋问宁未来数月将会缺席朝会的原因。
在宋问安看来,宋问宁这种单纯好骗、是非观存在严重缺陷的人,少参与朝事才是明哲保身的活法。
你不能指望一个人生信条是“谁弱谁有理”的人永远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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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悠然殷切不舍的目光下,迎着宋问安慈祥担忧的笑,耳畔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宋问宁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带着宁贵跳上了马车。
车夫甩开马鞭,马车一路驶出京城。
马蹄践踏着黄土,尘埃漫天飞扬。
“大哥越来越像爹爹了,啰嗦又矫情,总爱操些多余的心。”
宋问宁躺在软垫上,手里夹着亲手摘的脆桃,一根一根拔桃子的毛。
“皇觉寺可是皇家寺庙,供养着不知多少个太妃娘娘,安全着呢。”
“大哥总是多余操心。”
“再说了,就算皇觉寺不安全,有金煦在,金煦还能保护不了我吗?”
宋问宁絮絮不止地抱怨宋问安。
宁贵拧巴着表情耐心听着,顺带替宋大公子辩解几句,“大公子的担忧也是有依据的,听说这几日,京城离奇死了俩新娘,这俩姑娘死相可凄惨了,尸骨都暂存在皇觉寺等待超度呢。”
宋问宁终于揪光了桃子上毛茸茸的细毛,就着丝帕擦干净了,好奇地一口咬下去,牙齿立刻酸软了。
宋问宁捂着牙齿,“嗨,寺庙有超度亡魂的职责,收留尸体多正常的事,哪里离奇了。”
宁贵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凑在宋问宁耳畔,“主子您听错了,离奇的不是寺庙,是两位新娘的死因。”
宁贵神秘兮兮地重复了重点,“新娘。”
宋问宁:……
“非正常死亡?”
宁贵点头。
“他杀?”
宁贵再次点头。
“情杀?”
宁贵摇头。
“财杀?”
宁贵摇头。
“仇杀?”
宁贵再次再次摇头,并拢中指,指尖向下,“主子您有所不知,她们似乎是被鬼杀的。”
宋问宁没了兴趣,“我跟你严肃讨论案件呢,你要是敢讲鬼故事,你今晚就去睡乱葬岗吧。”
宁贵咽下即将说出口的故事,怂兮兮地闭嘴。
“这案子谁在查?大理寺的人还是刑部的人?”
宋问宁端正了神色。
“呃……,貌似是京兆尹的人在查。”
“京城鲜少发生这样大的人命官司,因着这事,流放了好几个官员。”
“不过我听说被流放的这几位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触了皇帝的霉头,皇帝的火气又不好对着摄政王撒,就牵连底下的人了。”
宋问宁:……
这么碎嘴子的小厮,一定不是随了我。
宋问宁斜斜瞧了宁贵一眼,扔了桃子过去,简短命令道:“尝尝?”
宁贵乖乖咬了口桃子,眼泪都酸出来了,还是舍不得闭嘴,“听说有位大人的家眷里有可多美人,集齐了醉春楼近七年的头牌。”
宋问宁:……
吃桃子都堵不住的嘴……
宋问宁不说话,宁贵只当自家主子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乖乖宝宝,遂隐晦地暗示,“醉春楼您知道吧,里面挂牌的全是男人。”
“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男人。”
宋问宁:……
宋问宁撩开衣服,瞧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
嗯,很好,又细又白净,还很嫩,掐一下就立刻浮出指印的那种娇嫩。
宋问宁瞥向宁贵,感谢你找出了我和男妓的共同点,我谢谢你全家祖宗。
宋问宁不太高兴了,宁贵却是个缺心眼的,“主子您别看自己了,他们没您养的金贵,比不上您。”
宋问宁轻轻闭眼,感谢你找出了我比男妓优秀的点。
宋问宁深呼吸好几次,勉强稳定了崩溃在即的情绪,一脚踹向宁贵的大腿,“你还议论起我了。”
“下车腿着去吧。”
宁贵委屈地抬眼,无辜的眼神落在宋问宁身上,“主子您真的比他们漂亮。您不仅比他们漂亮,你还比大公子三公子漂亮。”
宋问宁:……
好吧,他确实心软了。
谁让这是第一个肯定自己长得比宋问安宋悠然漂亮的聪明人呢?
“我真这么漂亮?”
宋问宁心情忐忑地开口,期待地瞧向宁贵。
宁贵也不辜负宋问宁的期许,道:“当然。大公子瞧着就不好亲近,小公子瞧着就好欺负。”
“您是那种瞧着就不好亲近但惹人欺负的长相。”
宋问宁:……
宋问宁轻轻踹在宁贵另一侧的大腿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让你夸我,没让你损我。”
“我就是在夸您啊,您中和了两位公子的缺点,并将它们转化为优点,这是多么伟大的一张脸。”
宋问宁一把夺过宁贵握在手中扔也不是吃也不是的桃子,一整个怼进宁贵嘴里,“把嘴闭上!”
世界终于清净了。
好不容易到了皇觉寺,宋问宁发麻的腿脚还没缓过来,就被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宋问宁心惊地询问小和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禁军?”
小和尚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地解释道:“皇帝带着摄政王微服私访了。”
宋问宁暗自翻了白眼,这随行的侍卫有大几百上千了吧,现在微服私访的门槛这么高了吗?
“施主请随我来。”
小和尚领着宋问宁走。
皇觉寺的路宋问宁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走不错归走不错,许多地方不是他这种小透明的可以去的。
眼瞅着道路蜿蜒进了皇室的宗庙,宋问宁突然慌了,“你不会要带我去见皇帝吧?”
小和尚茫然点头,“是啊,陛下一直在这里等你呢,你提前不知道吗?”
宋问宁:这是我能提前知道的事吗?
皇帝没事等我干嘛啊!
摄政王又凑什么热闹啊。
宋问宁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幅从容淡定的神情,“你去帮我通报吧,有劳。”
小和尚匆匆跑进去,又匆匆出来,宋问宁想带着宁贵一起进去,宁贵却被拦下了。
“陛下只宣召了您。”
宋问宁心里狐疑,却也照做了。
香烟缭绕的屋子里,屏风一个接着一个,花架上满当当挤着珍宝,灵牌按着血缘亲疏一间一间的堆满。
木质的地板光滑朴素。
宋问宁尽量放轻脚步,慢悠悠走到了最里间。
小皇帝和摄政王摆着棋盘博弈。
宋问宁小心翼翼地请安问好。
皇帝冷哼一声,“你就这么不想见朕?特意跑来庙里避开朕?你就每日早朝的时候见朕一面,都不乐意吗?”
宋问宁心道我哪敢特意避开你啊,我只是特意来看看金煦的,顺带避开你。
宋问宁不吭声,皇帝收了戾气,“过来,朕这盘棋要输了,朕不想输,你帮朕赢。”
皇帝蜷起双腿,胳膊支在膝盖上撑起脑袋,瞪了眼摄政王,对着宋问宁道:“他可舍不得你输。”
宋问宁听话坐到了皇帝原先的位置,为了不和皇帝有肢体接触,特意只坐了一点点位置,整个人近乎半蹲的姿势。
“你这样坐不累吗?”
“还是你避朕如蛇蝎,稍微靠近朕都让你不舒服?”
皇帝阴阳怪气地指着软垫,“这么宽的位置,坐你我二人绰绰有余。”
宋问宁只能往皇帝的身旁靠了靠,等皇帝终于不再折腾了,才有闲心打量棋盘。
他本身就是个臭棋篓子,正经下棋就只赢过宋问安和宋悠然。
宋问宁茫然直视棋盘,看不懂皇帝将要输在哪里,黑子白子的数量不是差不多吗?
宋问宁瞧向皇帝,皇帝沉默不语。
宋问宁又瞧向摄政王,摄政王眉眼含笑,“落子无悔,世子可要想清了位置再落子。”
宋问宁默然,他下棋可从来不会反悔,因为他基本判断不出来下错的棋子是哪一颗。
宋问宁闭了闭眼,随便挑了个顺眼的位置,摄政王紧随其后落子,几个来回后,原本势均力敌的白子居然落了下风,宋问宁莫名其妙地赢了。
皇帝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我就知道你不会输。”
皇帝抬眼瞧向摄政王,“某人听说了长姐替你向丞相千金下聘礼的事,忧愁地早朝都不上了。”
宋问宁:……
摄政王不上朝,就不能是他心情不好吗?非得往我身上扯关系?
摄政王蹙起眉头,“陛下说笑了。”
皇帝瞪他一眼,话依然是对着宋问宁讲,“朕就想不明白,那丞相千金有什么好,值得你非卿不娶?”
宋问宁:?
婚姻一事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我没有任何表态吧。
“你如今才十五六岁吧。正是读书的岁数,结婚这么早干什么?”
宋问宁:。
订婚不等于结婚好吧。
“你跟她结婚还不如跟我皇叔结婚呢,生出来的孩子好歹姓金。”
宋问宁:?。
我跟摄政王结婚,还生孩子?他生?我生?就算我跟他都能生,孩子凭什么姓金不姓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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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