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崔云归安排妥当之后凤淮反身归队,他一到,随行的将领便高声打趣他
“则玉,救下了个姑娘没?”
圣上派下来剿匪的这一行人都是武官出生,纵然有几个不是幽州来的,但经过多日的朝夕共处,也早已熟稔的同兄弟一般,凤淮长得白净又年纪最小,这些人便都喜欢围着他开玩笑。
凤淮情绪稳定,他们打趣,凤淮也不生气,反而笑容灿烂
“姑娘没有,救了个夫人”
众人没料到凤淮耳力惊人,听到的呼救声竟是真的,一时惊诧不已
“方才真有人喊救命?!”
凤淮扬了扬崔云归当做救命报酬给他的孔雀金钗,用以佐证
“我扯谎,这金钗总假不得”
卫将军余靖川和凤淮最为交好,他一把夺下凤淮手上的金钗拿到自己手上观摩,众人也围了上来看。哪怕他们不识得珠翠,但也看的出来这支孔雀金钗的华美精巧,余靖川把金钗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掂了两下重新丢还给凤淮
“则玉,你救的这个夫人恐怕不是寻常百姓家”
凤淮把金钗重新收回怀里,循循善诱
“何以见得?”
余靖川还未开口,一位疼爱夫人的官员立马抢答道:
“大人还未娶妻自然不知,这支金钗做工精细,孔雀腾飞栩栩如生,上头的点翠也是非高价不可得,若我要为家中的娘子寻一支这样的金钗,怕是要不吃不喝攒上六、七年”
凤淮洋装震惊:“竟珍贵至此!”
余靖川觉得凤淮的反应委实有些奇怪,他虽不知凤淮身世,但从他日常的衣食住行,穿着配饰来看,凤淮这厮怎么看都不像是差钱的人,他深深的睇了说话那人一眼,只觉他们可怜,被凤淮的话套着走,不过,他很想知道凤淮背后打的什么算盘,配合着那官员点头,回忆往昔的同时不忘分析是谁家的夫人出手如此阔绰
“我家娘子以前在世时也爱这些钗钗环环,只可惜往日俸禄微薄——近日貌似除了户部的魏员外郎外也无其他官员调任要途经此地,魏员外郎夫人乃竹溪富商之女,这么一说你救下的估计是他的夫人”
凤淮引导了半天终于把话引到了崔云归身上,他笑意加深
“那夫人刚烈勇猛的很,我到时她还握着长钗与提刀的匪寇对峙,生生让匪寇挨不到她半根头发,我救下她后便让温序秋护送她去宿州与她夫君会面”
话说到这,余靖川总算是看清了凤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在心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兜了这么一大个圈子,最后竟然是给魏员外郎的夫人正名,先是不识所救之人身份,后又是特意强调这妇人刚烈勇猛,最后又把他那个师妹搬了出来,真是好周密的心思!
余靖川斜愣凤淮一眼,打算成全他
“序秋?你那个师妹也来了?”
他刻意放大了声音,又把师妹两个字咬的极重,生怕别人听不见温序秋是个女子一般。
上道!
凤淮勾唇一笑,“嗯”了一声,牵着缰绳与余靖川并驾齐驱,进行这场谈话的收尾
“她正巧在这办差事,江停枫是个傻小子,护送一事让他去也不妥,姑娘家的事还是让姑娘家去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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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凤淮那边的谈笑风生和崔云归那边的惊心动魄,魏麟这边就静默平淡的多。
崔云归坐的马车受惊跑了出去,如今不知所踪。这树林里有毒虫蛇蚁还有劫道的山匪,为了众人的安全,魏麟让随行的人去找了崔云归半个时辰后便勒令所有人原地休整,等明日一早再骑快马去宿州报案。
这个决定正得其他人的心,若要去找崔云归必须去到森林各处还需得将他们一群人分散,这样一来遇到危险的概率大大增加,再者身为男主子的魏麟都已经下达了这样的命令,那他们就更懒的去冒这个险,总归一个女主子的死活与他们没有本质上的利益捆绑关系,还不如就抱团守在一处,增添几分活命的可能。
他们是高兴了,被迫拘在这的春寻三人却心事重重,皆是哭丧着脸,冬藏年纪最小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加上平日里崔云归多宠爱她,所以胆子也大,她朝春寻靠了过去,暗戳戳鼓动着春寻一起去找崔云归
“春寻姐姐,姑娘还没有找到……”
秋收也靠了过来,语气明显不悦,很不赞同魏麟的决策
“大奶奶是大爷明媒正娶的娘子,现在大奶奶下落不明,大爷不遣人出去找也就罢了,为何还把我们拘在这干坐等天明再去报案?”
春寻心里本也就对魏麟这个决策窝火,这下又接收到了来自冬藏和秋收二人同样的不满,她难得冲动的带着冬藏和秋收到魏麟旁边去
“大爷”
俗话说先礼后兵,春寻恰当好处的给魏麟行了礼,如若不是残存的理智还在提醒她魏麟是崔云归的夫婿,是崔家的姑爷,是她们的主子,她怕是一秒就要变成竹溪东街头卖豆腐的程十娘子,双手叉腰将他骂个狗血淋头!魏麟在马车里坐立难安,他正想掀开帘子下去走走,却和春寻三人撞了个正着
“何事?”
魏麟吓了一跳,强装镇定的佛袖弯腰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她们的姑娘下落不明,做为丈夫的他却还能气定神闲的坐在马车里,身为和崔云归自小相伴的三人火冒三丈高,最后那点残存的理智也被烧灭个精光,尤其冬藏更甚。
她一心除了吃就全是崔云归,眼见着自家姑娘自从嫁入侯府起便委曲求全,受尽磋磨,以往尚且还顾忌自己的言行会给自己姑娘带来灾祸,故而虽不服但也恭顺,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自家姑娘性命垂危,不知生死,这人还这样的事不关己,冬藏一上头就丝毫不顾忌魏麟的身份,夹枪带帮的挖苦起来
“姑爷好生坐着罢,我们三人自小伴着姑娘长大,便就是在找姑娘的路上死了也要在地下保佑我们姑娘平平安安”
“你……你!”魏麟又急又气,一句话梗在喉咙里涨的面红耳赤,寸笺忙上来给他拍背顺气“大爷莫生气”
魏麟何曾被人这样骂过?纵观两世,便是他的父母双亲与妻子都不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更何论冬藏只是一个小婢女,魏麟颤巍的指着冬藏,恨不能现在手上有把剑能砍了她的脑袋
“大胆!你这刁奴!真是不知所谓!这林子里蛇鼠流窜,匪寇横行,没准你现在出去就和那匪寇撞个正着,立马就被抹了脖子也不一定”
他大喘着气,自认为自己的良苦用心未能得到理解。
总归是得罪了,冬藏也不畏惧把他得罪彻底了,嘴一撇就要开始输出,关键时候还是春寻拦住了她,起初她还是不服,直到被秋收扯住她才乖乖的站着。
春寻上前侧了半步,把冬藏掩身后,坚定道:“大爷,我们不怕,如冬藏所说,我们三人便就是做了鬼也要在地下保佑大奶奶平平安安,就请大爷准许我三人去找大奶奶吧”
魏麟哑然,一方面仍觉得她们三人是不知所谓,一方面又不能阻止忠仆寻主,闭闭眼也就默许了他们三个出去找崔云归。
寸笺直觉不好,他瞄了眼毅然决然走近暗夜中找崔云归的三个婢女,又不动神色的瞅了瞅魏麟,他以为自己动作细微,不料直接被魏麟抓个正着
“看我作甚?没听到说做鬼也要在地下保佑大奶奶平平安安吗?!”
寸笺苦不堪言,主子受了气可不就是逮着他骂吗,他在心里暗暗责怪春寻三人多事,面上却早已换成了谄媚的笑
“是,我这就安排他们一起去找大奶奶,今晚就是把这儿翻过来也要找到大奶奶!”
“……”
不要说把这儿翻过来找,就是再翻个十遍也不会在这片森林里找到崔云归,因为崔云归早已和温序秋共乘一骑远离那是非之地,来到宿州城门脚下的一家农户家借住。
话说和凤淮分别后,崔云归原本是想返回去找魏麟的,但她方才本来就是坐在马车里被拉出去的,根本不知自己往哪个方向跑的,又念及魏麟无论如何都要去宿州,所以就索性让温序秋带着她直接来宿州了。
再一个,崔云归也想能赶在城门关闭前一刻可以进城去找家客栈梳洗沐浴一番,只是生活没能如愿,她们到的时候,巍峨的城门紧闭,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无奈之下,温序秋只得退而求其次,带着崔云归找农户借住,找来找去只看到一家人家门口还挂着一盏小灯,两人别无选择,敲响了农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散发着药香味的妇人,看着约莫三十左右,身着布衣,头发梳成一个髻,用布包着,垂下来的碎发枯黄,耷拉在她那张虽略微凹陷但依旧秀美清丽的脸上。
一个身患顽疾的清丽佳人,这是崔云归对徐三夫人的第一直观印象。
与崔云归浅显的观察相对,温序秋对眼前妇人的观察就来的精确的多,眼前妇人虽身带药香,面容憔悴,但却没有病气,又见她探颈,圆肩,塌腰,盆骨外扩,这是生育过孩子的,结合她身上的药香,温序秋推测眼前之人是一个带着孩子在家照顾病人的可怜妇人。
似乎是为了佐证她的猜想,房内传来了几声男子有气无力的咳嗽声,温序秋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得出结论后她悄无声息的把手从缠腰软剑的剑柄上移开,揖了一礼
“夫人,我们夫人路经于此,本想进城歇息,未曾想晚来一步,城门已闭,见夫人门前灯还未灭,便想来此借住一宿,不知夫人可否行个方便?”
崔云归和温序秋在观察妇人的同时妇人亦在打量她二人,起初她疑惑,后又充满了戒备,在听完温序秋的话后面露难色,崔云归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见此还以为借宿无望,没想到那妇人还是打开了门,侧身将她们迎了上去,道:
“我家中贫困,只有茅屋两间,姑娘与公子若不嫌弃就在这歇一晚罢”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错认了温序秋,崔云归不合时宜的想。
由于长相和身高几乎每个见过温序秋的人都会错认她为男子,这对温序秋来说是家常便饭,她也懒得解释了,和崔云归一同作揖向妇人道谢:“多谢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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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借宿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