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抵江衢的运气不好。
除了遇到流苏,还遇到巧云。
巧云瞧着院儿里出现的陌生男人,带着穿了斗篷的姑娘,正准备翻墙,腿肚子打颤。
谢君婉觑了一眼吓得瘫软坐在地上的巧云,视若无睹,让江衢只管带着离开。
巧云的脸色惨白一片,瞧着跟前还有一个流苏浅淡的看着她,心里一片绝望。
巧云低声哭泣,“奴婢什么都没看见。流苏,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流苏毕竟在谢君婉跟前坐了许久大丫鬟,早已经冷静,瞥了巧云一眼,说道:“巧云姐,您就算往外说,也得有人相信才是。”
“起来呗,姑娘又没说把你如何,你只管随我一同回屋睡觉便是。”
自打巧云来了之后,流苏就跟巧云住了一个屋。巧云也是运气不好,起夜去茅厕,哪里会想能撞上这档子事儿。
巧云见流苏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再见整个院子空空荡荡,静谧又清幽。哪里像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她甚至都快要认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梦游症,脑子犯糊涂了。
……
远宁侯府外,马车上。
江衢从腰间摸了一把钥匙摊在掌心放到谢君婉的眼底。
谢君婉不明所以。
“前两日我把侯府隔壁的宅邸买下来打理了一番,就在你那院儿的隔壁,只隔了一堵墙,只需要在上头开个门,就能从这座宅邸出入,不至于翻墙。”
谢君婉觑了江衢一眼,这两日江衢没有提及这事儿,她只以为江衢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这点小事。
没想到江衢真的做到他应下的事。
钥匙黄澄澄的,大概有她半个巴掌长。
她笑盈盈的说道:“那我就先收下,随便找个由头说自个儿买了那座宅邸。等这件事什么事了了,我再找由头说卖了。”
江衢点头,“可以。”
马车在夜幕中渐渐消失。
……
早上谢君婉给老太君请了安,便去睡了一场回笼觉。
巧云心里忐忑不安,一整日都没精神,神色惶惶,流苏让她帮忙去厨房看午饭,连叫了巧云好多声,都没见巧云回应。
“巧云。”流苏拔高了声音。
巧云吓了一跳,看到流苏一张脸就在她跟前,捂着胸膛说道:“流苏,你走这么近做什么,吓死我了。”
流苏笑嘻嘻的说道:“我老远都在叫你。你却没听到,我又在你旁边叫了你两声,你都没看到我过来。我不把你叫醒,姑娘的午饭就没着落了。”
提到谢君婉,巧云心里又是惴惴。前两日还有御医来看,说姑娘晚上休息不好,有些上火。大底是失眠了。
她心里是恐慌的,这哪里是失眠,竟然是……
巧云心里一直想着,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君,还是不告诉。
但转念又想,就如昨夜流苏说的,就算她告诉老太君,姑娘大半夜的跟男人私会,老太君会信吗?
这么些年,姑娘一年到头连侯府的宅门儿都不会出去几趟,哪里来的什么男人?
要说有什么男人。大底也就只有林二公子跟姑娘相熟。但林二公子来侯府做客,都是坦坦荡荡的,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姑娘平日里又是最端庄娴雅的。
谁会信她的话。
她倘若真的把这件事告诉给老太君,那才真的里外不是人。
最终,这件事只能完全咽进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要提。不止不能提,还得帮姑娘打好掩护。
谢君婉吃过巧云从厨房那边拿过来的午饭后,便拿了一块玉佩出来递给巧云,让巧云带一个粗使丫鬟去当铺把这块成色极好的和田暖玉双龙戏珠玉佩给当了。
“你带一个丫鬟拿食盒装五十两银子,其中二十两碎银,三十两锭银,其他的全都换成银票带回来。”
巧云什么都不敢问,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是不是姑娘要借着这事儿,让她犯错把她发卖出去。姑娘这屋子里的摆件全都是名贵的物件,哪里像是缺钱的样子,不是故意要捏她的错,又是什么,却又不敢多嘴询问,硬着头皮接下。
她神情恹恹,惶恐不安的出门,又随意挑了个留心阁里的粗使丫鬟一起出了侯府。
谢君婉这几日晚上着实消耗了不少精神,瞧着巧云神色恍惚,纳闷的问了一句,“巧云今儿怎么了,总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流苏便笑着说道:“还不是卓儿瞧见您跟着江公子翻墙出去,被吓着了。”
谢君婉小声嘀咕,“我又没打算拿她如何。”
巧云是老太君安排的人,前些日子该试探的也试探了,这事儿误打误撞的被巧云撞见,是巧云运气不好。但巧云不是个没脑子的,这种事情,不会随随便便就告诉老太君。
老太君信不信是一回事。倘若巧云把这事儿说出去,怎么偏偏就她才来没多久,她这院儿,她就出事了呢。
不论如何,巧云心里得掂量。
这么掂量着,时间久了,大抵就更不会说出口。
流苏说道:“指不定巧云还担心姑娘把她给发卖了。”
侯府的家生子不少,但也有家生子冲撞了规矩被发卖的,在主子院子里当差出了事,老子娘自然救不了。
谢君婉便笑着说道:“她也不细细的想一想,她才来多少时日。我若是发卖了她,老太君的脸面往哪儿搁。”
流苏瞪大了眼,“那您还让她拿了玉佩出去典当。”
“那玉佩是别人给的,自己放着做什么,还不如换成银子更保险些。”谁又喜欢跟锦衣卫有什么联系。玉佩早些脱手,总会保险几分。
流苏顿时反应过来,谢君婉口中的那人是谁。
谢君婉平日里接触的人不多,更别说接触什么男子。
除了林阙,最近接触的频繁的,自然就是那位江公子。
这……
哪有见几面就送玉佩的。
……
锦衣卫营。
江衢跟前一直服侍的伍公公疾步从外头进来,手里捧了一块玉佩。
“当铺的掌柜方才收到一块玉佩,仔细辨认,觉得有些像您的配饰,送玉佩过来典当的姑娘,看起来像是世家里头的丫鬟。要了二十两碎银,三十两锭银用食盒装着,其余的全部兑换成银票。”
“掌柜的实在是不好做主,便差人把玉佩送过来。”
江衢拿起伍公公手中的玉佩,玉佩入手温润,指腹轻微略过玉佩上的雕刻,薄唇紧绷。
他给谢君婉的工钱,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自己手里。
止不住的笑了笑,“她是一点都不想跟锦衣卫扯上关系。”
伍公公狐疑,这几日他出门办事,难不成发生了他都猜测不到的事?
贵妃娘娘还在的时候,他便在宫里服侍江衢,那时候江衢风光无限,跟前服侍的太监便有二十来个,他在里头平平无奇,就仗着心细,还算得贵妃娘娘的信任。
贵妃娘娘过世后,江衢跟前服侍的太监们,有路子的找了路子离开,也算是保全了一场主仆情谊。那些没路子离开还想欺主的,都被江衢下令杀了。身边只有两三个忠心的太监一直没离开,他又是这几个里头最年长的,便一手照顾江衢的饮食起居。
哪怕江衢去军营历练,也是他在跟前鞍前马后,现如今更是江衢的左膀右臂。
不过是去庐州调查了一趟时疫之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着实有些翻天地覆。
江衢把玉佩放到桌上推给伍公公。
“既然是掌柜的收了这玉佩,那这块玉佩就是掌柜的。”
他原本端坐,身形笔挺,这会儿倒是放松了些,脊靠着椅背,单手撑在扶手上若有所思。
伍公公把桌上的玉佩收好。
“老奴从庐州一路过来,瞧着庐州城外二十公里的村子也已经有了时疫的痕迹,恐怕撑不到半个月,庐州城也会染上时疫。”
“金陵城,也不会安全。您还是得让陛下多做准备。”
江衢眸底深邃,“陛下如今不在金陵,北上往燕州去,恐怕一时半会儿收不到消息。”
伍公公愁容满面,“咱们辛苦了两个多月,总算把时疫控制了些,谁能想一个春暖花开,时疫也仿佛跟着苏醒一般,比两个月前反扑得更加厉害。”
“王爷,您还是早早做准备,至少得把宫里和锦衣卫营保全了。”
“至于朝中官员……有些门路的,大抵也听到些消息。”
伍公公想了想,“要不要……给差丫鬟当玉佩的那家姑娘,先报个信。”
江衢眸底的精光一闪而逝。
她么……
这一回,他把大夏所有百姓的性命全都压在她身上。
但愿她不会让他失望。
他说道:“不用,她自有办法。”
大夏的杏林高手不少,奇人异士也不少。但能被朝廷找到,又快速做出药方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倘若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能救时疫之下的整个大夏。
……
“阿嚏——”谢君婉用手帕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今儿她收到一封拜帖。
让她有些意外。
是静安伯夫人的。
她只当那日在周侍郎府的时候,静安伯夫人瞧见她闺蜜的女儿,颇有些激动,才说的那些话。
现如今看来,这位静安伯夫人竟然是来真的,竟然递了拜帖亲自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