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镇国[唐] 第49章 049

武则天并未过问李显为何来迟，而是沉声问：“显儿，这些歌舞可是你安排的？”

李显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是、是儿臣。”

李令月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显，低声喃喃道：“皇兄怎会如此糊涂。”

梅香还未回来，李令月不知道这些日子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看着天后要发作，李令月起身道：“母后，几日前女儿与皇兄说起这百日宴，曾因宫中再无歌舞感到惋惜，不想皇兄这般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上。”

李令月话一出口，在场人无不松了口气，唯有武三思缓缓道：“若是公主的意思，为何方才不与天后明说？”

“武三思，这没你说话的份！”已经失去了两个皇兄，李令月深知自己母亲的脾性，她顾不得旁的，大步上前，跪在地上，道：“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还望母后不要怪罪皇兄。”

武则天微微蹙眉，“太平，回去坐好，今日宫宴，你身为公主，莫要失了礼数。”

武则天从未当着官员的面责备李令月，此番开口，叫李令月不知如何应对。一侧的相王李旦见此情形，只能硬着头皮起身，道：“母后，今日、今日是昌平县主的百日宴，实在不宜动怒……”

武则天望着自己的儿女，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旦儿，本宫一直觉得你最有孝心，如今连你也要与本宫作对吗？”

正当武则天想要命人处置太子，却听太监尖细的嗓音高声道：“圣上驾到。”

百官闻言，忙起身朝拜，就连高座上的武则天也不得不起身。

武则天虽为几个儿女的事情生气，可见了李治，还是笑着迎了上去。“今日天寒，圣上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过来了。”

范云仙接到天后的目光，正要去搀扶李治，却见李治摆了摆手。“无碍，今日是昌平县主的百日宴，朕总要见见外孙。”

李治的病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今日宫宴他本不会出席，可梅香担心李显的事情会牵连太平公主，便自作主张求见了李治。

李治身为帝王，虽由着武则天把持朝政，对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涉及自己的儿女，他再也不想坐视不理。他捂着心口，走到武则天面前。“媚娘，今日之事不过是几个孩子顽皮，你莫要动怒。”

武则天收敛起笑意，“陛下，太平顽皮也就罢了，可显儿已是太子，怎能跟着胡闹？”

李治缓缓坐下，示意重臣起身，而后道：“今日之事原是朕的意思，媚娘莫要责怪显儿。”

这事武则天本不想深究，可李治这般公然驳了武则天的面子，若不再追究，实在有损皇后的威严。她望着席间战栗不止的舞女，厉声道：“臣妾知道陛下素来宽厚，可陛下早就下令要宫中禁止歌舞，如今太子此举，实在有悖礼法！”

李治深吸一口气，望着武则天，眼中满是无奈。“那依皇后之见，又当如何？”

武则天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道：“陛下，依臣妾之见，太子罔顾礼法，禁足一月。相王李旦，意图包庇，禁足半月。至于太傅苏良嗣……”

李治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苏良嗣，见他鬓发已白，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

李显听到武则天这么说，忙跪下领罚。“父皇，母后，儿臣知错了，还望母后不要迁怒太傅。”

面对求情，武则天并未动容，只道：“苏爱卿，你可知罪？”

苏良嗣不卑不亢道：“臣自知有罪，甘愿领罚，只是如今太子监国，若禁足东宫，只怕会引得朝堂不安，还望天后三思。”

“够了，媚娘。”李治不想真的责罚苏良嗣，他站起身来，停止了这场闹剧。“今日是昌平县主的百日宴，咱们的女儿十月怀胎才将璇儿诞下，纵然显儿平日有些散漫，可美玉尚需雕琢，你又何必要在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罚显儿？”

在场人自然听得出李治话中意味，天后当着众人的面责罚太子事小，往后太子继位不能让百官信服事大。

武则天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旁乳母怀中的李璇便在此时大哭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襁褓中的婴儿吸引，有人为此松了口气。

李令月轻轻接过乳母怀中的孩子，又笑道：“母后，璇儿还小，这般阵仗只怕要吓到她……”

看着李令月怀抱着婴儿，武则天的眼神柔软了几分。可正是这场景，才叫她更加心痛。她不再责备李显，而是看向崔沁儿。“崔沁儿，太子一时糊涂，你不加劝阻，纵容太子，罚俸三个月，打入掖庭。”

武则天轻描淡写与句话，叫崔沁儿吓白了脸。她看了眼席间，随即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天后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纵容太子，还请天后念奴婢初犯饶过奴婢啊！”

掖庭是什么地方崔沁儿怎会不知，若去了那里，只怕再难有出头之日。

天后身侧的范云仙见崔沁儿哭喊不止，忙对一旁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将崔沁儿带了下去。宫宴歌舞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在坐之人，无不感觉如坐针毡，一眼望去，唯有武三思眼含笑意。

李令月见自己的母后瞟了眼梅香，她将自己的腰牌给了梅香，道：“你先回府。”

梅香正欲应下，却听武则天道：“太平，你许久不进宫，母后心中总惦记着你，这次进宫，便不要急着回府了。”

梅香闻言，知道这些小动作瞒不过天后，索性大大方方接过令牌，行礼道：“回禀天后，公主正有此意，这才叫奴婢回府将小县主平日里用的东西拿到宫中。”

“宫中什么都不缺，只是小住几日，何必特意差人出宫一趟？”武则天轻轻摩挲着面前的琉璃杯，虽已看穿是梅香将李治请来，却并未拆穿。

李令月怎会不知自己母后的意思，她只能当着众人的面解释道：“母后，璇儿体弱，此次进宫，女儿忘记替她带衣裳，尚衣局新制的衣裳若不合身，只怕她要哭闹了。”

武则天并未为难，而是继续说道：“你倒是提醒本宫了，宫中乳母璇儿未必适应。梅香，将府上的乳母一同接进宫吧。”

天后话一出口，梅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十分清晰。她捏紧了手中的令牌，应道：“奴婢谨遵天后懿旨。”

李令月张了张嘴，却无法当着自己母后的面吩咐旁的，只能说一句“快去快回”。

梅香离了皇宫，却也不敢大意。府上只有于氏一个乳母，而于氏的身份特殊，断不能进宫。眼看着天后不给她与公主交流的机会，她只能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