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镇国[唐] 第36章 036

公主府内，李令月得了消息，惊得落下了手中的茶盏。翠竹听见声音，忙要进来收拾。

梅香见李令月正烦着，拦道：“不打紧，我收拾了便是，你且在外头候着。”

“诺。”翠竹也知道这些日子公主脾气不好，有梅香在里头，她便不去寻晦气。

梅香并不急着收拾地上的碎片，而是问道：“公主，眼下天后在东都，您若是想帮上官大人……”

“谁说我要帮她！”李令月打断了梅香的话，她有些烦躁地在房中踱步。“就算我现在派人去救，也比不上母后的速度。更何况，母后要处死谁，岂是我能改变的？”

梅香走到李令月身侧，压低了声音道：“下头的人来报，说上官琨的夫人怀有身孕……”

“她怀有身孕与我何干，又不是我的孩子。”李令月说完，又叹了口气，问：“几个月了。”

“还未显怀，许是两三个月。”梅香甚至李令月的性子，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说出。

李令月闻言，弯下腰，拾起了地上一方碎片。梅香正要提醒她当心，却见她拿着瓷片将案上才作好的文章划开。纸上一个“婉”字被裂痕分开，李令月似乎不再关心上官婉儿的事情，而是笑道：“几日不见驸马，也不知他在做什么，现下倒是有些想他了。梅香，备轿，去永安坊。”

梅香会意，立刻叫兰芝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而后吩咐了翠竹几句，转而回到李令月身旁，替她更衣。

永安坊的一处宅子里，薛绍正与一婢子坐在一起，一旁的大夫正在为那婢子把脉。

薛绍一脸关切，问道：“大夫，小鱼儿前几日便时常呕吐，可是因为暑热的缘故？”

那大夫知道这是驸马爷的宅子，眼见着院中婢女这般，他只觉得为难。可他到底是医者，已经到了府上，也只能硬着头皮替这婢女诊治。

所幸公主不至于贵步临贱地，他仔细替这婢女把脉，而后忧心忡忡道：“恭喜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当真是一桩喜事，本公主来的正是时候。”李令月到了永安坊的宅子，下人见她便慌了神，正要进去通报，却被翠竹拦下。

梅香随李令月一同进了内院，见此情形，她才要替李令月怒斥驸马，却见李令月依旧笑盈盈的。“几日不见，本公主要好好恭喜驸马了。”

那大夫不过是给百姓看病的，几时见过权贵，更别说撞见皇家丑闻。

如今见公主来了，他只觉得双腿发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公主，小人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公主饶命，还请公主饶命啊！”

一旁的薛绍与小鱼儿吓得浑身战栗，一时间竟忘记行礼。小鱼儿嘴唇颤抖，想开口求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令月打量着那大夫，她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开口却叫在场的人胆寒。

只听李令月笑道：“这位大夫瞧见了皇家的丑事，本公主也不想杀你，只是，若放你离开，只怕本公主要被天下人耻笑，也会让皇室蒙羞。你要记着，是驸马害死了你，与旁人无关。”

李令月说得十分温和，她话音刚落，身后的护卫便拔刀刺进了那大夫的胸膛。

鲜血溅到了小鱼儿的脸上，一张惨白的脸，顿时红白相间，看着很是骇人。

正是夏日，血腥味很快便蔓延开。李令月用蚕丝扇在鼻尖扇了扇，又后退了两步，有些嫌弃道：“这血腥味可真难闻，还不快把他拖下去，处理干净些。才一人的血，便这么大的腥气，若再多几人，只怕这宅子是不能住人了。”

薛绍闻言，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薛绍身上也沾染了鲜血，再不似往日风度翩翩。

李令月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薛绍，“我方才说了，不想让皇室蒙羞。若我现在处死你，非但无法向薛家交代，更是在昭告天下，我堂堂太平公主竟比不得一个婢子。”

薛绍忙道：“公主，都是这贱婢勾引，不关微臣的事啊！”

小鱼儿原以为薛绍会为她求情，听到薛绍这番话，只觉得万念俱灰。她不知该作何辩驳，只是不住求饶。

“公主，奴婢罪该万死，不求公主原谅，且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定会为公主做牛做马！只要公主留奴婢一条贱命，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小鱼儿这话把李令月逗笑了，“我府上不缺下人，无需你做牛做马。更何况，你怀有身孕，如何能为我做牛做马？”

小鱼儿也知自己在劫难逃，不想李令月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

“此番罪过在你和薛绍，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本公主也不是是非不分……只是，皇家天威不可冒犯，你不能再留在长安了。不然，让旁人知晓，不但你们没命，你们的家人也要受牵连。”

小鱼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她跪在地上，扯着李令月的裙摆，道：“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公主要奴婢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决计不会留在长安碍眼！”

李令月使了个眼色，梅香立刻上前扶起小鱼儿。

梅香对小鱼儿道：“姑娘莫怕，我们公主最是好说话，方才公主不过是吓吓你们，那一刀并不会伤及那位大夫的性命。”

薛绍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李令月。

他虽不了解李令月，可李令月到底是天后的女儿，自己犯了死罪，她怎会这般宽宏大度……

李令月走到主位坐下，缓缓道：“我会派人将小鱼儿送到安阳，那里离长安远，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必担心旁人知晓，叫天家蒙羞。至于那位大夫，就随你一同去吧，有他在，也好帮你安心养胎。”

说罢，梅香会意，当即给了小鱼儿一锭银子。

“奴婢多谢公主！奴婢多谢公主！”小鱼儿哪里想到旁的，见了银子，便连声道谢。

李令月看向薛绍，“至于你，就随我去公主府吧。若由着你继续住在永安坊，不知要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李令月留下梅香将小鱼儿送走，她则带着薛绍去了公主府。

一路上，薛绍心事重重，却又不敢多问。

回到府中，李令月见薛绍欲言又止，笑道：“我若真想杀她，大可直接动手，何须大费周章将人送走？我们成婚多日，你鲜少来公主府，朝中大臣颇有微词，这几日，你便在公主府住下吧。”

翠竹引着薛绍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薛绍才进去，翠竹便将门锁了起来。

李令月兀自走到了玉簪苑，再过几个月，玉簪花便要开了。

李令月不知自己多久没见过婉儿，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即便见了婉儿也不知该说什么。

李贤的事情她已经释怀，渐渐地，她也知晓，许多事情并非谁一人之力可以改变。

梅香将事情办妥后，四下找不见公主，便来到玉簪苑。

李令月没有回头，听到脚步声，便开口问：“都办妥了？”

“回禀公主，都办妥了，奴婢已经安排人将那贱婢往安阳送去。”

李令月折下一片叶子，见那叶子似乎有被虫子啃噬的痕迹，心下有些烦躁。

李令月早知薛绍怀有二心，她并不在意薛绍，可正如她所言，皇家天威不可冒犯，薛绍与那贱婢是留不得的。李令月原不想亲自处理这些腌臜事，也担心因此惹得薛家面子上难看。她本想着等天后回来再做处置，不曾想出了这样的事。

“我救不了她的兄长，为今之计，只有让那贱婢伪装成上官琨的夫人，她一条贱命，能保全上官家最后的血脉，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告诉翠竹，看好了薛绍，不许让他好过，也别叫他死了。”

“只是，长安到安阳八百多里，天后现下在洛阳，只怕会近水楼台……”梅香深知这话若传出去，定然会惹恼了公主。可与其等公主事后动怒，不如现下说明。

李令月冷笑一声，“你当那上官大人是死人么？纵然她救不了上官琨，拖延几日还是可以的。”

话虽如此，李令月心中也有一丝不安。

当年李贤被流放，李令月已经知会李显派人暗中保护。可即便如此，李贤还是惨遭毒手。

自己母后的手段李令月再清楚不过，现在，上官琨不顾过一介庶人，又带着一个怀孕的妻子，如何能避得开天家的追杀？

“梅香，你再派一人去洛阳，禀报母后，就说本公主已有身孕。再去宫里请太医过来，切记，定要请那位‘德高望重’的张太医。”李令月说得有些急切，生怕慢了一步便保不住上官琨的妻儿。

梅香闻言，忙跪在地上，“公主，万万不可啊！上官琨的孩子不过一介庶人，怎能养在公主名下？”

李令月并未理会梅香的劝阻，而是自顾自道：“叫上官家的孩子姓薛，确实有些不妥。只是，唯有如此才能让母后回到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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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