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镇国[唐] 第33章 033

回到公主府，李令月打发了随行的侍从在外头候着，又对梅香道：“上官姐姐流了好多血，梅香，你快吩咐厨房，炖些补血补气的药膳，什么当归、党参、灵芝、红枣……能炖的都炖上，千万不要舍不得放。”

听李令月这么说，婉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梅香也吓了一跳，她小声提醒：“公主，上官大人已经受了伤，您莫要给她胡乱开药，还是等太医看过再说吧。”

梅香还记得，许多年前，婉儿受了伤，李令月也是这般吩咐，可她哪里懂得该如何安排药膳。一桌子药膳下去，婉儿流了好几日的鼻血。问过太医才知道，是补得有些过了。

“可有些药膳若不提前备好，只怕等到天黑也吃不上。这样吧，梅香，你先叫厨房炖上鸽子汤，这个总错不了。”李令月看着婉儿，见她脸色煞白，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这个张太医，怎么还没到，这般懈怠，当真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公主，皇宫到此有些距离，张太医出宫总要请示了天后，一层层下来，自然慢了些。”

说罢，婉儿又有些后怕。

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能随意在外头医馆包扎。若受伤的是公主，要这般等着太医过来，岂不是要白白受罪。

李令月并不知道婉儿在想什么，她只心疼道：“上官姐姐，往后遇见这种事，你莫要挡在我前头。好在这次只是做做样子，若下次真遇到刺客想杀我，纵然你挡在我前头，他们伤了你，也还是不会放过我……”

这次的刺客是李令月安排的，可下次若遇到真的，李令月只希望婉儿能周全自身。

“你安安稳稳地待在府中，不要参加宫中党争，怎会遇到这种事？”

婉儿知道，这次李令月只怕是把武承嗣得罪透了。只要天后留武承嗣一条命，保不齐他不会找机会陷害公主。

“皇兄也不像参加党争，不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李令月想到李显惴惴不安的样子，便有些烦躁。

她的皇兄，本该做个无忧无虑的亲王，却莫名成了太子。

“上官姐姐，若我的皇兄们个个都殒命于这党争之中，我身为他们的妹妹，如何能独善其身？”

李令月没有忘记那几个庶出公主的下场，若她的至亲都败了，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更何况，婉儿一心想为上官家翻案。李令月知道，唯有自己拥有权势，才能帮婉儿。

李令月见婉儿似乎不想与她争论，她叹了口气，“上官姐姐，你先休息，我去瞧瞧张太医怎么还没过来。”

梅香会意，跟着李令月一同离开。

出了门，李令月才发觉，院中的玉簪花已经落败，只留下几片残叶在泥土中。

李令月叹了口气，“梅香，这院子要好好打扫，省得上官姐姐见了心烦。”

回到自己房中，梅香替她褪下鞋袜，才发现她的脚上磨出了许多血泡。“公主，您的脚……”

李令月一心挂念着婉儿的伤，经梅香提醒，她才注意到。

“不碍事，梅香，你先吩咐厨房将鸽子汤炖上。再叫人打些热水，替我泡泡脚。”

“诺。”梅香吩咐院中的丫鬟采菊打来热水，服侍李令月泡脚。

见李令月的脚放入水中便疼得皱眉，又得知公主一路走回来，采菊忙恭维道：“公主这一路走回来，定是累坏了。这般辛苦，怎么也不和上官大人明说？之前您为上官大人熬药的时候烫伤了手，也不肯告诉她。若上官大人知道您为了她做到这般，也不至于总给您脸色看……”

“不许胡说！上官姐姐只是担心我受伤，语气有些着急，怎会是给我脸色看？”听到这采菊这般误会婉儿，李令月的脸一下冷了，“今日上官姐姐也是因为我受伤，我让她乘着轿撵回来也是应该的。若我再听到有人这般议论上官姐姐，当心你们的脑袋！”

梅香闻言，对采菊使了个眼色，道：“采菊，你先去瞧瞧太医到了没有，一会儿再请太医过来替公主开些药。这里有我伺候也就够了，你先出去吧。”

“诺。”采菊虽有些委屈，却还是应下。

采菊走后，梅香劝道：“公主，采菊也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并无恶意。”

“我知道她是好心，可眼下，就连我身边的人都误会上官姐姐，若传到旁人耳中，还不知会怎么议论……”

李令月早就听到有人说婉儿是天后的鹰犬，她虽生气，可那些人是朝臣，而她只是公主。现下，她还无权处置他们。

宫里的太医听说是公主传召，一开始还十分紧张。后来听闻是上官婉儿受伤，便放下了心。

张太医听说太平公主点名要自己过去，忙备好了药，提上药箱，紧赶慢赶往公主府去。来到公主府，门口已有人在候着他。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跟着侍从去了玉簪院。

见婉儿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他替婉儿检查了下伤口，开了些外用内服的药，对婉儿道：“大人的伤不碍事，只是冬天好得慢些，需要好好调养几日。”

“几日怎么够？”李令月听闻张太医来了，忙换了身衣服，去了婉儿的住处。她才到房门外，就听见张太医说的话。

张太医闻言，忙转过身，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

李令月摆了摆手，示意张太医不必多礼。她见婉儿胳膊上的绷带被拆开，伤口虽止住了血，却依旧触目惊心。

李令月想到宫外的郎中的话，转头询问：“先前在外头的医馆，那郎中说上官大人的伤可能会留疤，太医可有法子能祛疤？”

“这个不难，只需外用红花疏疤油，配上香附消疤丸内服，不出一个月，便可恢复。”说着，张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两瓶药，交给了一旁的梅香。

李令月听张太医这么说，这才稍稍放下心。“那就有劳张太医再为上官大人拟几道药膳补补身子。”

“这个自然，微臣已将方子拟好。”

李令月点了点头，“回宫后，若母后问起，你应该知道如何答复？”

张太医闻言，忙跪在地上，“上官大人为保护公主受伤，天后已恩准大人在公主府上休养，公主不必担心。”

婉儿见此情形，连忙解释道：“我的伤不打紧，烦请太医回禀……”

“张太医可以回去了，这没你的事了。”李令月打断了婉儿的话，她对着梅香使了个眼色，梅香忙将张太医送了出去。

有了李令月的话，张太医这才松了口气，他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采菊见张太医要走，忙小声提醒，“公主，您的伤……”

“住口！”李令月一声呵斥，采菊忙低头不语。

“你受伤了？”婉儿已经听见了采菊的话，她走上前，见李令月神色如常，她转头问采菊，“公主为何受伤？”

采菊才被李令月呵斥，现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婉儿见采菊低着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李令月的鞋子。婉儿立刻反应过来，李令月是一路走回的公主府。她身为公主，几时走过这么多路。

“你的脚受伤了？”

“上官姐姐，我没事。”说罢，李令月冷冷看向采菊，“你先出去，这几日莫要在我眼前晃悠了。”

婉儿自然不信她的话，她假装生气，侧过身子，“你不与我说实话，我这就回宫去。”

“别别别。”李令月扶着婉儿坐下，她在一旁殷勤地倒了杯水，“上官姐姐，我的脚没事，只是回来时鞋子里进了石子，脚上磨了几个水泡，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婉儿本想解开李令月的鞋袜瞧瞧，可她一抬手，伤口便疼得厉害。

李令月见她额间渗出了汗珠，忙按住了她的手，“上官姐姐，我真的没事，若我骗你，就罚我这辈子都不许碰你！”

“你真是不知羞，哪有用这种事情发誓的！”婉儿刚要甩开李令月的手，却因疼痛皱紧了眉头。

李令月笑道：“若我说别的，你定然不相信。上官姐姐，这几日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养伤，不要想其他的了。”

李令月才说完，梅香便带着一众丫鬟，端着药膳进来。

看着桌子上满满的药膳，婉儿责备道：“不过是小伤，哪里需要这么多药膳？”

“你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能是小伤？”李令月上前，替婉儿盛了一碗茯苓鸽子汤，那鸽子汤香气浓郁，李令月一早就让人准备了。“上官姐姐，这鸽子汤养伤最好，你快张嘴。”

眼看着汤勺到了自己嘴边，一众丫鬟还在一旁，婉儿小声说：“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李令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手受伤了，我不喂你，你怎么吃？”

采菊见状，上前道：“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

李令月见了采菊，才知道婉儿为何这般。她对采菊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上官姐姐，现在没有旁人，你不必难为情了。”说着，李令月舀起一勺汤，送至婉儿的嘴边。

婉儿本想抬手接过碗，可她的手使不上力气，只好乖乖张开嘴。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婉儿能闻见李令月身上淡淡的香气。她喝了一碗汤，见李令月要给她夹菜，忙用左手拿起筷子，“我虽右手受了伤，左手却还能用，怎能总让你为我夹菜。”

李令月并未依着婉儿，她夹起一块鸡肉，轻轻吹了吹，“上官姐姐，你快张嘴，不然我就叫人把你绑起来，看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