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怕女儿以后嫁不出去。
都扮成男子四处走了,日后若恢复女儿身,还有谁家男儿敢娶?世人都要女子贤德,她是怕女儿被人指指点点啊。
阿毛进了室内,张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开,省得别人猜疑。
好在刘如云如今每日在屋子里养脚伤,怕会有人来探望,衣着总是整整齐齐的。
阿毛进来,屋子里就多出一股果香。
刘如云精神一震,下意识看向他手里提着的大篮子,里面放了好多个头饱满颜色红粉的桃子,一看就很甜。
阿毛昂着头,走进来时雄赳赳气昂昂,像极了拿着圣旨出来宣读的…大公公…
“刘云,脚伤如何了?”
刘如云抬眸,看着阿毛,低声道:“好多了。”
“阿毛,我师父他…他这几日好吗?”她下意识开口问。
阿毛摇头晃脑,神气的如同鸡冠鲜艳的大公鸡:“我家少爷当然好了。”
“我代他来看你。喏。这是我们果园里最大的一批桃子。”
他放下果篮,扭头要走。
“等等…”刘如云喊住他。
阿毛回头,很不耐:“还有什么事啊?”
阿毛对刘云这小子一直有些意见,初时还觉得他挺机灵,可当他每次喊刘云去河边一起洗澡,对方都拒绝时,他心里就不开心了。
无非就是看不起他阿毛嘛。这种人他看多了,不就觉得他阿毛只是一个小厮,没什么身份地位嘛。
但那些人也不看看,小厮也要分是做谁的小厮。他家少爷的小厮,那就是不一样,走出去都有面子的。
他阿毛是觉得刘云是个可交的朋友,才喊对方一起去洗澡的。
可三番五次遭到拒绝,他先前心里有多待见,现在就有多不悦。
刘云这小子原来也势力的很,看人也分三六九等,哼,算他阿毛看错人了。
刘如云把脚摔伤了,他还幸灾乐祸了几天嘞!
然而当他走到近前时,却看见了一个双眼红通通的刘如云。
那小子竟然又哭了!
阿毛差点蹦起来:“你怎么回事?”
怎么就跟个女人似的,动不动抹眼泪。那么爱哭,都丢他们楚家堡的脸。
他们楚家堡的男人,走出去哪一个不是雄赳赳气昂昂,一身腱子肉的。
就刘云这小子特别,娘娘的。
刘如云低下头:“阿毛,对不住,之前你喊我一起去溪边,我总是拒绝。我…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而是我…”
“是我自己有问题。”她轻轻道。
阿毛怔怔听着,半晌,眼睛差点凸出来:“你、你,你不举啊?”
他们男人嘛,在一块洗个澡也会比一下谁更强壮,谁的本钱最厉害。
如果真的是这样,刘云不爱和他一起洗澡,他倒是能理解了。
“这…”
男人嘛,总是要自尊的。
怪不得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就文文弱弱的,比起书生还瘦弱。原来是…不行啊。
“诶,那你,这毛病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吗?”
阿毛颇有些同情地问。
刘如云怔住半晌,尴尬地点点头。
阿毛一下看她更同情了:“你啧,那你得看大夫啊,把这毛病看好了,以后才能找到媳妇。不是我说,现在找媳妇都难了。你又不像我们少爷那么有钱有地位尊贵,我们这样的,自个儿身体就得好。不然你娶了媳妇,没几天就自己病歪歪病倒了,你一撒手,你女人怎么办?”
他说得掏心掏肺,一下子就不计较刘如云先前的拒绝了。
刘如云被他说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强行镇定:“我不打算娶妻,这辈子都不打算。”
她也不打算嫁人。
阿毛愣住:“当真?”
刘如云别过眼睛,有点心虚:“当真。”
阿毛这下看他更加同情可怜了。
看来毛病不轻啊。
“你别担心,你是我们少爷的徒弟,他就只你一个徒弟,对你上心着呢。肯定会找来名医把你治好的,嘿嘿,以后啊,包你生好几个大胖小子,身子骨也还结实的很呐。”
他凑过来,说得兴奋:“我跟你说啊,先前就我们堡里有一个家丁,他也不……”
“阿毛。”刘如云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那天我师父是不是生我气了?”
阿毛猛不丁被打断话题,正要说话,可看着近前的刘云,忽然觉得这小子怎么…
怎么有点漂亮?
眉毛变细了,脸好像也变白了,就这么柔柔往那一坐,要不是他知道刘云是男儿身,他都要以为对方是个姑娘家了。
还是那种文静清秀,一双眼水灵到勾魂的那种姑娘…
阿毛看得有些呆了,下意识道:“气了几日就好了,他就你一个徒弟,当然不会与你计较这么小的事。”
他说完这话,便傻傻看着刘如云,一时愣了神。
怎么以前没发现,刘云这么男生女相,如此花容玉貌,简直…
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摸摸那看起来极光滑的脸。
刘如云察觉不对:“阿嚏!”她故意做出粗鲁举动,整个身体往旁边一躲。
阿毛一震,如梦初醒的回过神,看见自己落空抬起的手,别提有多慌乱了:“哦走了我走了!”
他有些慌不择路,红着脸落荒而逃。
娘咧!他刚才是疯了吗?竟然觉得一个男人漂亮?
他一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断袖之癖?可转念一想,不,不对,不是他有问题。
是刘云。
是刘云那小子太古怪。对,一定是刘云的问题。
一个男人,生得这么妖孽,简直是投错了胎。
阿毛从刘家出去,刚好韩小大夫拎着药箱进大门。
阿毛跑的急,便也没注意到他。
韩净走到大门,认出他是楚家堡少堡主身边的小厮,停下沉吟了半晌。
待他进门。刘如云主动的分给她几个桃子。
“韩大夫,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您也尝尝吧。”
韩净思忖:“师父?”
他一下把庄里传闻楚家堡的少堡主一年多前,曾经收下一个徒弟习武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刘云。
她不是什么男子啊,而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韩净不免有些担忧,但他不便多插手别人的事,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道:“我听闻少堡主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就登峰造极,他没来这里之前,楚家堡没有如今这么平安。但而今不一样了,一切井井有条。少堡主对我们这里的百姓有造化之恩,韩某也是钦佩的,只是……”
刘如云好奇道:“只是什么?”
韩净拈了拈手里的金针,扎了刘如云一个穴道:“只是少堡主厌恶女人,已经到了众人都知晓的地步。”
“楚家堡上上下下,大多是男子。唯一有的几个干杂活的女子,且还都是上了年纪的。”
金针扎到穴位,刘如云身子一抖。
韩净说,每日过来给她扎一下穴位,再过几日她就能提前下地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去给师父赔罪。
她低着头,听到韩净说师父那么讨厌女人,心里便很懊丧。
韩净把她的神情低落看在眼里,手里的动作就又放轻了两分:“刘云小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刘如云抿紧唇:“好多了。”
半晌,她焉巴巴抬起头:“韩大夫,我师父真的那么那么讨厌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