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行 第12章 河灯会

夏夜如水，河溪如昼。

花溪之畔，岸上人潮拥挤，水中花灯似链，一条牵系远方游魂与尘世人间的光链。

“买不买花灯？我们这不仅有祭祀的莲灯，更有并蒂莲灯，写上意中人名字，佳偶早成！”卖花灯的摊位几乎是沿溪三五步便有一处，所说的套词也大抵无差，不过是每盏灯精细程度略有不同，价格彼此差了几文钱。

“娘，我想买一个小兔子花灯。”一个小女孩扎着两只冲天羊角辫，拉着娘的衣袖。

“好，好。”女人掏出钱，看穿着打扮是普通人家百姓，然而一年一度的河灯会，便也要尽量满足孩子的心愿。

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结伴而行，正是彼此无猜却又心思细腻的时节，花溪各处话声笑声不断，仿佛有独属于夏天的情意弥漫在夜风中。

“铛铛铛——”轻敲铜锣的声音自街最远端响起。

少年少女们好奇地驻足回头观望，女人拉紧了抱着小兔子花灯的孩子。

“首辅大人到——”又是一声，由远及近。巡街的官兵一面敲着方才的铜锣，一面沿街走。

雍州城百姓知道这是前两年新上任的首辅，又要来为国祈福，彼此交头接耳谈论着坊间八卦。

“听说首辅很是年轻呢，甚至还没娶妻。”身着粗布花衣的大娘对身边的朋友说道。

“可不是吗，年轻有为，我看将来，肯定是咱雍州城的一方人物嘞。”另一个大娘附和。

“现在就是一方人物了，哈哈哈。”站在旁边的老伯笑道。

今天河灯会有好些人是专程来看首辅祈福的，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有男人和年轻妇人，男人往往等着对这位年轻有为的首辅品评一番，年轻妇人则是牵了孩子来凑趣。

待字闺中的少女则站在第一排人的后面，好奇而略带羞涩地张望。

不多时，一路车马沿中央街缓缓前行，路过纷纷扰扰的人群。最前头的马车敞开着车帘，是李时深为了见沿街百姓，而吩咐阿水打起来的。

马车正中的男人眉目深邃，身姿端方，气韵雅正，带着点压迫却不失温润。一身深玄色繁复的祭服端正地穿着，坐得笔挺，仿佛对沿街的行人带着温和的笑意。

本还热火朝天讨论的人群渐渐都安静下来。不知是对权势的本能畏惧，还是对年轻男人气场的震慑感。只是觉得，明明带着温和笑容，眉目如画，君子如玉的人，却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

难怪年纪轻轻便能立稳朝堂，丝毫感受不到他身上半点的局促或莽撞。

他像是一块极好的寒玉，从不散发攻击性，始终温润，却让人在望见他眉目身姿的那一刻，感受到寒意与想要服从。

陈如愿坐在紧跟着李时深的第二辆马车里，寻月陪着她，“小姐，咱们也打起帘子看看外面吧。”

陈如愿透过车帘感受了一下，摇摇头：“算了，现在是大人巡街的时候，咱们打开了帘子只怕不是咱们看外面，而是外面人看咱们了。”

寻月听到这话，应声说好，却有些落寞。

因以往河灯会都是最繁华的节日之一，她曾负责库房诸事，这一天都在府中看管物品，尤其要打起精神预备趁乱盗窃的贼，还从未在这一天出府看过外面的热闹。

陈如愿仿佛读懂了她的感受：“咱们回来的时候没人看啦，直接叫车夫打起帘子看一路便好。”

寻月转过头，笑得眉眼弯弯：“好。”

陈如愿问：“你以前来过河灯会吗？”

寻月答：“没有，以前都是在值班，今天也是托小姐的福才能出来。”

陈如愿想了想：“既然如此，一会下车，你就去四处转转，不必陪我。我左不过是祭祀我娘，你陪着我，你也无趣。”

寻月忙道：“小姐，寻月没什么想看的，等小姐祭祀完，咱们一起去逛逛。”

陈如愿认真望着她：“月姐姐，我和大人一同去溪边，想来不会有事，你尽可放心。再说，我今夜祭祀我娘，只想多陪她一会，恐怕我没有心思再去逛街市了。”

寻月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陈如愿自打昨日知道了今天李时深要带自己来河灯会，便一天都在准备给娘的祭祀用品，仿佛的确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

可能，祭祀时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小姐也会觉得不自在吧。

“那好，”寻月道，“小姐你一定注意安全。”

陈如愿弯弯唇角：“你也是。”

到了花溪最繁华处，也便是河的中下游，李时深叫停了车夫，自己下车祈福。

陈如愿仍旧和寻月安安静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因李时深曾与她们讲过，自己要先在人多的地方完成国礼仪式，之后等人散去，再一同前往人少又清净的花溪上游祭父母。

围观的人群仍然拥挤，人们差不多是一路慢吞吞跟着首辅车队移动来到这里的。此处距离街口并不远，李时深选在这里也是为了围观的百姓便利。

男人扶着车梁缓步下车，驾车的侍从一手按住腰间佩刀，一手搀扶。仿佛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我看这个侍卫也颇有风姿，你说呢。”

侍卫正是阿水。阿水也听见了这话，差点笑开花，还好李时深一阵眼风扫过，阿水及时控制住了要咧到耳朵后的嘴角。

阿水：我也被人夸了，好耶(*^▽^*)

李时深轻轻咳嗽了声，阿水才如梦初醒，连忙递过预先准备好的油灯和颂文。

李时深点亮油灯，俯身将如车轮一般大小的莲花灯轻轻放入水中。

接着，念诵起颂祷文：“臣无才德，上承圣意，下托民心……”

一篇文章似乎没几个人听懂，只觉得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惟愿圣上万岁，国邦安定，万民安乐。臣虽愚顽，愿沥血剖胆，以尽臣心。”

修长白皙的手指托着纸张，语气仍是不紧不慢：“……春秋万载，福寿安康。”

祝祷完毕，李时深示意大家可以自由离去，自己也正要上马车，去花溪上游。忽地想到了什么，又向几步远的后一辆马车走去。

还未散去的人群中，有好事者努力张望，只看见身着玄衣的男人掀开第二辆马车的帘子，半露出一个身着素衣素裙的女孩身影。男人隔着一段距离，附在女孩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眉梢眼角全无刚刚祭祀时的严肃，盛满了温和的笑意。

那人恍惚了一下。正待拉住妻子同看，忽地，花溪上游方向响起几声，连忙又转身去瞧，将方才偶然瞥见的几眼忘得一干二净。

正有几簇烟花，自花溪上游跃入夜空。仿佛是陪着那烟花，几盏巨大的孔明灯也一起慢悠悠升上黑暗之中。

人群散去，长夜刚刚开始。

好喜欢这章

限定皮肤：繁复祭服×白衣白裙

是两个可怜娃互相取暖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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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河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