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祸水，愿者上钩 第10章 他的计划

程石榴一想到她旁边的空座，竟是书院为了曲长风留的，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曲长水，一时尴尬之意上涌，忍不住她用举起手指直戳了戳眼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多像一种安身立命的保证，如今没了，她竟然就像货物，哪里有地儿哪里堆的感觉。

“长风那小子脑子不太正常。他若娶你回去，你不是当夜死无全尸，也会在不久后消失匿迹，秘不发丧。”曲长水埋头在故纸堆里翻找。

若不是在藏书阁，程石榴都要尖叫起来，倒不至于立马冲过去和长风打一架，可也气不顺！

都想直接找上曲会仁，让家主收回契约总还可以吧。

“舅舅也做不出收回祖父契约之事。所以他当初的如意算盘是你自知身份低下，甘愿退婚拿点补偿走人。”

可没想到书院不愿意，师娘一边和程石榴说得是努力三个月，重拾修行，争取毕业；一边和曲长水说得是疗养三个月，尽快制图，带队出发，前往遗落影域。

“阳奉阴违，没有担当，做什么家主；阴谋诡计，只会内斗，还好意思喊你表哥，你们曲家没一个正常人吗？看什么！”

程石榴看到曲长水似乎笑了一下：“我不是说你也坏，你本来也不叫曲长水。”

见她嘟囔了一句，曲长水拿了一本书翻到一页递给程石榴，可后者明显有畏难情绪。

“密密麻麻，灯光也暗。你念吧，我听着。”

他想她自小爱听书。阳奉阴违、阴谋诡计怕都是茶馆说书人口中常见的四字成语，她是怎么做到出口成章却又大字不识几个的呢。

曲长水淡淡点点头，道：“上面说高位者可以以物代偿，抵消约定。言之有信，然世事多变，可灵活--"

曲长水见她眼神慢慢涣散，显然是八股文让其走神，顿了下，再道：“这里面说本是娃娃亲，女孩子家道中落，男孩家狗眼看人低，后女孩子选上了秀女，一路成为皇后，再来教训男孩--”

“前面是陈世美，后面变味了。只是靠别的男人的权势去教训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了。这样安排前仇旧恨，说书，茶客都不会听的。重点跑移了。”

程石榴见曲长水凉薄的眼神似乎变得有很兴趣。

她道：“真的。要想留客多用茶，说书两大绝招，一是把苦包成糖给大家吃，比如家道中落被退婚，年龄到了却没钱打点，被嬷嬷鸡蛋里挑骨头，落选秀女。但姑娘尚有一技之长，极会采藕，再加工做成各种点心：春卖藕丸子、夏卖花香藕节、秋卖藕粉、冬卖藕粉做成的山楂或腊梅的藕冻，一年四季不重样，自给自足，再偶遇一个欣赏她的男子志同道合，岁月安好开一个小店养个胖娃娃。气完了就完了，干嘛还想着之前那个渣男？苦可以咽，糖可以吃，日子有起伏，前途是光明。这种话本上座率可高了，有人能听一整天呢。”

“离开是广阔天地。没错。第二种绝招呢？”

“抖包袱加怪力乱神。咱们先把男女位置对调。女孩儿要退婚，男孩家道中落还规矩一大堆，后者倒是爽快答应了，下一秒被坏人变成一只小花狸。小花狸也要养家啊，偷几家就被打几顿，只在偷女主家大米的时候，被女主救治。中间一定要靠俏皮话，还有和反派不断地翻花、打牌、见招拆招。”

“俏皮话？”

“就是金句。比如每个家庭都有一只小花狸。会骗人会磨人关键时刻会冲上来咬人。”

“反转又是如何？”

“我给你现编，女主为何退婚因为她每天晚上会变成一只大花狸，"喵呜"--她怕任何人知道她这个秘密。在贫瘠匮乏的岁月里，她就是靠夜晚这副狸猫的身子钻进密林打松鼠，飞跃比弓箭还快，爪子比利刃出鞘还锋利！现在多了一只小花狸，对女孩儿来说简直狼狈为奸--好像成语用错了。”

曲长水淡淡道：“如虎添翼。”

“嘿嘿，如虎添翼。用得对。”程石榴沉浸地传授说书的经验，突然发现他一直在勤奋地翻书，“你不扯住我，咱们都跑偏了。你找到了吗？找退婚先例。可是这里面真的有吗？”

程石榴打扫了十年书院，藏书阁是最不费事的地方，紧锁大门，拉紧竹帘，灰尘都钻不进去，只需要晴好的时候通风半个时辰，就能把古籍保存妥当。

藏书阁里长不出一日三餐，大家都绞尽脑汁为生活，谁还有空读书。

曲长水看似在翻书，整个脑海早被她刚才手舞足蹈演绎大花狸那两声“喵呜”占据，眼神里颇有点意味不明的东西流转。

他道：“你好像很喜欢讲美好结局的故事。”

程石榴：“是大家爱听。”

“好像还喜欢讲才子佳人的爱情。”

“因为一将功成万骨枯被另外两个老师傅霸占了。一个会打快板，一个会敲大鼓。模拟马蹄，模拟战鼓，都比我技艺纯熟，能留住客人也是正常的。”

程石榴蹲下来擦了擦书籍上灰尘，“其实我没讲多久，大几个月吧。还是配肥的利润高，配好一袋子缓释肥，能赚来五文钱呢。比说书稳定，说书靠打赏，那时候大伙儿都没什么钱。讲美好一点，大家也舒心。”

女娲补天，手捏男女，自此世间万情千意流转。有谁不愿意向往真挚的感情呢。

程石榴看了看他，真想问，都过这么多天，看在小时候救过命的份上，他总该流露些真实且直接的想法吧。

“那个，还是想问问你。”

“这里存放了几大世家和悦闳书院近五百年来的所有联姻档案。总有符合我们这种情况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话都撞到了一起。他安静地示意她先说。

“曲少主，还一直没问过你。就是你本人对婚约的看法。”程石榴咬着嘴唇说出来。

“我没有那根筋。”

“啊？”她没听懂。

“从来没有想成家的那根筋。”他的眼神重回凉薄。

“知道了。”她转身也去翻动书页，“那，你表弟为什么非要弄死我呢。戏文中说谋财害命，我一没有财二没有权。”

“你弱点太多。万婶**许小安万叔都是你的弱点。灾年过后，百废待兴，是世家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紧急时刻。遗落影域若能解除禁制，就是数百万亩的良田，几大世家谁都想多占多得。”曲长水的声音越来越冷酷，“如果对方拿住了许小安你救还是不救？”

“所以先把我摘了，我那个家立马就垮了，对吗？”程石榴心里有气，自问自答，“对个屁！我问你，曲少主，你现在是少主了，你表弟表妹真入险境了，你救不救？”

“我说的是事实。也是长风的想法。向晚和许小安在长风的心里能一样？你不能接受这种情感亲疏有别我能理解。但狡辩抵挡不是解决方法。”

程石榴的双手一直扶在书架上，只听“哗啦”一声，书架塌了一半。她逆着烛光，胸膛起起伏伏，指尖扣住书架木挡板，那挡板咯咯吱吱，要落未落。突然她听见他的叹息声。

他说：“如果你不是程乐言，那天我是会应下退婚。”

心中一怔，很久没人这么喊她了。

她见他蹲下捡书，一本接着一本，不停歇。她听到了他又轻缓又坚决的声音。

他道：“三个月后，我会趁书院第一次组织去往遗落影域考察的时候消失，脱离曲家。”

原来这是他的计划。她见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依然是“念兹在兹”四个字，却显然笔迹不同。

“里面有两张纸条。这张是我娘字迹。反面是时间，是十年前。”他突然笑了一下，“哥哥要救，姐姐要找，现在又多了个娘，我的事是不是很麻烦。”

一本本捡书，他红肿的掌心便屡屡被书角按到，一按一个小坑。她似乎觉得心跟着也一点点沉下去，于是轻声道：“都是要做的事，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难一点。”

程石榴化镯为气，双手起归位术，于是一阵微风在藏书阁里清荡而过，先是翻散的书页立刻归位，再是书架一点点归位，接着是书一本本摞上书架。

可是这样大的运灵过程超过了她的修为极限，毕竟她前夜还刚与渔歌周旋过。

她感到站立不稳有点眩晕，这时两本书在半空中没有归位完毕，眼见就要落下。她感到他轻轻拉了一下她，一手接住那两本书，一手护着她不再眩晕。

“你修为太弱。每晚必须温一遍心法。”见她站稳了，他放开了她，手中拿着那两本书。

“好。”她突然扬起笑脸，“所以说这些书里真的有退婚的方法？”

“也许吧。你是书院和曲家角斗的漩涡，书院不会轻易放你自由。你永远会被禁锢在我外祖父的遗言里。当初他是为了救你，可现在变成了牢笼，也许这就是祸福相依吧。救命之恩，郭萧必报。既然你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退婚。那我一定相助。”

“若三个月都没找到破解之法呢？”她见他拿着两本厚厚的大书并不方便，忙接过来一本。

“程小姐，你考虑过一种选择吗？我们先履行婚约，再和离。这样你便可彻底摆脱不知道会成为哪任曲家少主夫人的死循环。”

他虽然和盘托出他下一步的人生计划，可刚才这一句只与她相关的选择，似乎也不太高明。

所以他不敢肯定她会答应，颇有些眼神闪烁，一直时不时看着手中的书，并未定睛看着她的眼睛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出自汉代卓文君《白头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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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说到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