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璞的肚子揣了七个月了,加上她没来的时候沈流云怀的那三个月,刚好十个月。这个孩子在娘肚子里也待够了,她扛着这个肚子也算是水里来火里去,出来了好,出来了她跟方家就没什么关系了,回头她带着钱,哪里去不得?
她呀啊啊啊叫了一天一夜,生下一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顿时荣登方家有功第一人,连方少陵都送了她一匣子的珠宝和两百亩地。
“你嫁妆里的地都卖了,这儿的地便宜,我给你弄了两百亩,回头盖个小园子玩吧。”他轻飘飘的一说,梁璞感动的热泪盈眶,要不,就这么跟他过着?这种大手笔的丈夫不好找啊,回头两百亩两百亩的收着,一匣子又一匣子的珠宝,哇……梁璞两眼冒金光了。
唉,其实,人生自由嘛,这个,有了钱,那还不是想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啊?没钱的话,怎么自由都不是味啊。
梁璞孩子也生了,方少陵该走了吧?方夫人又拉住他了。
如今早就打起来了,老爷子已经过不来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要是方少陵再回去,她没了丈夫还行,连儿子都没了,那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活头?
方夫人眼一闭,病了。
方少陵走不成了,梁璞还没出月子,连床都没法下,再说她还要顾着孩子。妹妹还昏迷着,娘又倒了,他一走,这家怎么办?只能留下。
方夫人一病就是三年,慢慢的方少陵也觉出味来了,他好好侍候着,娘就能出屋走走,还能见见朋友,看着也挺好的,他一说走,娘立刻就病得起不来床了。可他到底没办法扔下娘走,再说回省城又不是吹口气就行的?走天上,飞机那就是个活靶子,走海路,港口就那么几个,除非他偷渡,可偷着回去他干嘛呢?就是为了去找萧清羽,找桑采青?那他对得起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兵吗?
一次走不成,就再也走不成了。
方少陵慢慢的又干起了老本行,他们方家还是有点名声的,手里又不是没钱,外面也不是没人,很快就把自己家给拉起来了。让人看着方家老爷子不在这,可儿子在,方家还没倒呢。
梁璞也歇了心思。外头兵荒马乱的,可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太平岁月。她这样的带着钱跑到哪里都是让人切切下酒的,回头钱都给别人花了,她进下水道了。方家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人侍候,儿子越养越有感情,虽然跟儿子的爹没感情,可是这儿子却是她一天天怀起来的,又费了半条命生下来的,臭小子日后敢不孝顺她!
她安心当起了方家的大少奶奶。
这天一大早,她刚要醒,突然发现床上还有个人!唬得她差点叫人!
“吵吵什么?”方少陵不高兴的翻了个身,他昨天晚上陪人喝酒,这会儿头还是痛的呢。
他怎么在这里啊?!
梁璞出来,老妈子一脸得意的过来说:“大少奶奶,大少爷昨天晚上歇在你屋里了吧?”
原来是方少陵喝醉了回来,老妈子早就盼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好好过日子,直接把他给扶到梁璞床上去了。
梁璞僵着脸,不好冲她恼,只假模假式的叹了口气说:“大少爷就那个脾气,柳妈以后千万别再这么做了,再惹了大少爷生气可怎么好?”她话音未落,方少陵出来了,一边披着衣服一边瞪她:
“你安生日子过烦了?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还老念在嘴里!吃饭!”
一见他,梁璞气势就弱,低眉顺眼的答了声,跟在他后面下楼,嘴角忍不住撇了撇,他刚好回头,又瞪了她一眼。
“有话就说!”
“……没事啊。”梁璞委屈巴巴的。
“你们两口子,别在楼梯上吵!让下人们看笑话!”方夫人虽然是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一屋子的丫头老妈子也看着两人笑。
大少爷平常跟大少奶奶连句话都不说,能吵是件好事,多少夫妻都是吵着过的,越吵越亲热。
吃了饭,方夫人说了件事,要给方心怡找婆家。一年前方心怡醒了,就是脑子还不太清楚,可她年岁已经太大了,再不嫁就真没人要了。
梁璞现在也敢说话了,听了就道:“咱们方家养心怡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让她出门,要是婆家对她不好可怎么办?”一般的穷人家,方夫人不会答应,可要是有点门第的,谁会要个出了丑闻又大病一场,刚刚才好一年连话都说不囫囵的媳妇?
方夫人也发愁,叹声道:“唉,我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神。这事你们两口子商量着办吧。”说完她老人家让老妈子扶着回屋了,留下梁璞看着站在那里吃苹果的方少陵,她跟他商量?
方少陵很痛快的说:“既然娘交给你了,你就去办吧。好好相看人家,别委屈了心怡。”
还不都是你害的!不然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梁璞偷偷瞪了他一眼,转头上楼了。
方少陵还站在那里吃苹果,吃完要出门,副官弯腰低头冲着他笑:“长官,刚才奶奶可是恼了,您不哄哄?”
方少陵给了他脑袋一下,甩着手套往外走,嘴里嘀咕道:“行,敢瞪我了!”
就像梁璞想的那样,方心怡的亲事不好办。虽然这边没多少人知道她跟萧清羽和桑采青的那些事,可是却都知道她在家里躺了两年,去年刚醒,现在也只能让人扶着到院子里慢慢走两步,连家里的人都认不全呢。这样的媳妇进了门,传宗接代就先不必提了,那自己家的儿子也不是外头捡的,谁不心疼儿子呢?
虽然也有人有那个意思,却几乎都是指着方家给女儿的嫁妆的。这样的女儿要出门,嫁妆轻了能行?但是娶回去,自然是供起来的,想要夫妻和睦琴瑟相携?下辈子吧,婆家一辈子对她好都是烧高香的!
梁璞费了几个月的功夫,一个合适的都没找着,更别提让方夫人和方少陵挑一挑的了。其实按她说的,方家养方心怡一辈子也不是难事。但方夫人还是老派的想法,认为对儿女好,就是儿子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女儿要嫁个好人家。不让女儿嫁人,她就觉得对不起女儿。
这些天方少陵天天闷着头在书房里抽烟。梁璞看,他是真有点后悔了。当初他是想对付萧清羽也好,想得到桑采青也好,最不该的就是把自己的妹妹也扯进这一潭浑水里。不然方心怡早嫁人了,现在只怕孩子也生了,本来这里头就没她什么事,要不是他非要把她和萧清羽扯一块的话。
看着方心怡现在的样子,他这个当哥的只要不是太没良心,都不会无动于衷。
梁璞心底确实有点兴灾乐祸,活该!你早干嘛去了?想抢女人就抢,折腾自己妹妹干什么?
大少爷天天愁云惨雾的,大少奶奶却每天好吃好睡。这天半夜,梁璞睡得正香,忽然醒了,一睁眼,方少陵就坐在床沿看着她。
三更半夜又是被吵醒,她稀里糊涂的发起了脾气:“你干嘛?你自己不睡,以为别人也不用睡啊!”
方少陵难得对她赔起了小心,哄道:“你别吵,我有事跟你说。”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台灯,光一刺眼,梁璞醒过神来了,坐了起来,刚想问什么事他大少爷白天不能说,非得半夜说,方少陵拿起旁边沙发上的衣服给她披到肩上,话一下子给吓回去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梁璞打起百倍精神,警惕的看着他:“大少爷有什么事,不如直说?”
方少陵大概没想到在她这边还要矮一截,不习惯的摸了摸鼻子:“咱们夫妻俩个连孩子都有了,你说话怎么还带刺?”
哪里有刺?她对他怎么敢有刺?
梁璞瞪着眼睛不明白,他果然是来找事的!
方少陵咳了两声:“大少爷什么的,都是下人叫的,你不用跟他们一样叫。”
那她要叫他‘少陵’?梁璞打了个哆嗦,僵着声音道:“孩子他爹,有事说吧。”
方少陵让她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过去了,清了清喉咙,觉得脸上有些烧,底气不是很足的说:“就是给心怡找婆家那个事……”
一听这个,梁璞立刻说:“你觉得现在让心怡出门合适吗?她要怎么去当人家的媳妇?如果是你,你就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媳妇吗?人都认不清,话都不会说的?”
方少陵硬气的说:“如果是采青,哪怕她是这个样,我也娶!”
梁璞的脸立刻黑了,当着和尚骂贼秃,她再怎么着也是他方少陵的正牌老婆,当着她的面这样说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就算她对方少陵没那个心思,也不代表他就能把这话甩她脸上。
方少陵说完也觉得不对,可是话已出口,他觉得沈流云也是早就知道他对采青的感情的,见她脸黑,硬着声气说:“你可别又想闹!我跟你说的是心怡的事!”
梁璞重重冷哼一声,道:“你说的不错,我只问你,如果当初你第一次见桑采青时她就是现在心怡这样的,你还会不会爱上她?如果你要说会,那你去找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吧!我找不着!”说完,她掀起被子跳下床,开了门就去了儿子的房间,不理方少陵了。
方少陵一个人被扔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是沈流云刚嫁到方家来的时候,她都不敢这么跟他说话摔脸子,头一回尝到这个味儿,倒是难得让他也傻了一回。
第二天,方少陵跟方夫人抱怨,又挨了一顿骂。
“你是不是嫌这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又提那个女人干什么?”方夫人直想打这个儿子。
方少陵不爱听,拧着眉道:“娘,你也说过采青好的。这事不怨采青,都是流云好吃醋……”
方夫人摆摆手,没力气再说什么了。儿子是自己的,她再恨也不能恨到他身上。女儿变成现在这样,她第一个就是恨萧清羽,第二个就是恨桑采青。萧清羽没担当,哄着心怡陪着他们胡闹,心怡这孩子太傻了,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还一心一意的为他,最后差点连命都送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等日后她咽了气,她又没个婆家,谁能管她一辈子呢?
桑采青,这个女人太能折腾。一个沈流年,一个萧清羽,还有她儿子,三个男人围着她转,妖精!祸害!
方夫人不肯跟方少陵说话了,出去找到了梁璞,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到她手里说:“流云,娘就只能靠你了。”
梁璞觉着这话里的味不对,这是要交待后事?她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说:“娘,你说这个干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啊。”
方夫人仍是把匣子给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少陵对不起你,我也不指望他了。心怡这个样子,像你说的,就是真嫁出去,日子过成什么样也难说,谁又知道那男人能不能对她好一辈子?回头等我一咽气,心怡可怎么办?”
梁璞一听是这个,倒松了口气,说:“娘怎么说起这个了?心怡就住在家里,有她哥哥有我,后头还有她侄子呢,能有什么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夫人说,打开匣子给梁璞看:“这都是我给心怡准备的嫁妆,现在都交给你吧,你替她收着。以后,我就把心怡托给你了。”
梁璞要推,方夫人按着她的手:“收着。你收着我才放心。”
梁璞没办法了,要说照顾心怡不是难事,这姑娘以前就心好,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会麻烦人,就是小丫头一时照顾不到,她连哭都不会哭,梁璞每天都要过去看几次,就怕丫头欺负她不会说就懒惰了。
“那我听娘的。”本来养着心怡就比嫁出去强,梁璞一直是这么想的,只当是让方夫人放心吧,她就把匣子收下来了。
匣子里有地契、房契和一些金条珠宝,还有两张花旗银行的存折,共十万块美金,这钱够养十个方心怡一辈子的了。梁璞决定回头就把这匣子给方少陵去,这东西搁手里心慌,没这个匣子她也不会不管方心怡的。
吃完晚饭她就抱着匣子去方少陵的书房了。
敲了两下门,里头他说了一声:“进来。”她推门进去,见他坐在书桌后头,屋里都是烟。
梁璞最讨厌烟味,立刻皱眉挥手,都想出去改天再说了。
谁知方少陵看见进来的是她,赶紧跳了起来。他也有点慌,上回那个事他也知道是他做的不对,女人吃醋是应该的,哪一家的女人不吃醋啊?就是到外头说,也没听说哪个的男人在自己妻子跟前夸别的女人的,再得宠的小老婆也不行。
看见梁璞讨厌烟味,立刻把烟按到烟灰缸里,又去把窗户打开散散,讪讪的对她说:“坐下说吧。”他以为她是来先低头服软的。
梁璞直接把匣子搁在桌子上,把方夫人的话学了一遍,道:“这东西是心怡的,你锁起来吧。”
方少陵马上知道了方夫人是什么意思,自己老娘相信他的媳妇都不信他,可见是白天的事伤了方夫人的心了。他也知道自己混蛋,在桑采青的事上害了心怡一辈子,方夫人以前没少劝他,说那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强扭的瓜不甜。桑采青心里没他,他就是抢来了也没用。他不信,就认准了桑采青。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让心怡牵扯进来。
梁璞看他发呆,悄悄溜了,反正那匣子给他了。等方少陵回神,眼前早没人了。他在书房转了两圈,一咬牙抱着匣子站到梁璞卧室的门前了。柳妈侍候了方夫人睡下,出来时看到了,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一声不敢吭悄没声的下了楼,好事啊好事啊!大少爷主动去找大少奶奶了!
梁璞都躺到床上了,外头方少陵敲门了。她僵在床上,这门开是不开?
“流云?”外头的方少陵皱眉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总不可能睡着了吧?那就是故意不开门!他可是她的丈夫!有女人不让丈夫进门的没有?
“流云!开门!”
梁璞一听就知道这大少爷恼了,心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让他进来也没事,反正人家一心里只有桑采青,他要是想意图不轨,她就使劲说桑采青的坏话!一定能把他给气走的。
打定主意后她就下床把门开开了。
“哼!”方少陵瞪了她一眼,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梁璞把门虚掩着,回来给大少爷倒了杯热茶,坐下陪着笑问他:“大少……您有什么事?”
“不叫孩子他爹了?”方少陵拿着茶冷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说话冷不丁能噎死人!”
梁璞见陪小心都没用也不乐意了,谁也不是生来就该侍候着谁的。
“我什么时候在你眼里倒成好人了?我说话一向是这样,早年间在娘家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不是早知道了?桑采青没少在你跟前学,不是吗?”梁璞冷言冷语的说。
方少陵杯子一放:“没完了还?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天天说不烦啊!”
梁璞闭了嘴,他也不说了,端着茶杯慢慢喝,等一杯茶喝完,他把那个匣子放到桌上往她那头推了推,说:“这是娘给你收着的,你就收着吧。”
梁璞说:“我这里没地方,你锁到你那保险柜里不就行了?”她自己的钱丢了什么的倒好说,婆婆给的小姑子的钱丢了,她可没法交待。
方少陵看了她一眼,见这女人实在是不肯松口,从腰上解开一串钥匙扔到她怀里:“保险柜在书房,你明天放进去吧。日后这钥匙你就收着吧。”
梁璞还没反应过来,拿着这钥匙要还给他,人家大少爷站起来清了清喉咙:“晚了,你睡吧,今天晚上我睡书房。”
您哪天晚上不睡书房?还值得特地说一声?
等她眼睁睁看着方少陵出去,都没回过神。
第二天,等她起来吃过早饭,方少陵早出去了。她抱着那个匣子去了他的书房,拿着那串钥匙试了两个就把门打开了,等她进去,柳妈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扔了抹布赶紧跑到方夫人的屋子里。
“你说,少陵把他书房的钥匙给流云了?”方夫人听了简直不敢相信!
“可不是!”柳妈拍大腿,她也高兴啊!“夫人,我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是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方夫人欢喜的抹眼泪,她就盼着儿子和儿媳妇好好的,这下可去了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啊!
梁璞把匣子放进书房的保险柜,然后把钥匙搁在他的书桌上就出来了。她可不能拿他的钥匙,这回头少了什么她说不清楚。再说他们两个也没那么好,方少陵一颗心都在桑采青身上,她也不是一颗心都送给他的沈流云。
晚上,方少陵回来,进书房进不去才想起来他把钥匙给人了,就转回来去敲梁璞的门。柳妈高兴啊,又跑去告诉方夫人了。
梁璞见这位少爷最近是天天过来,稀罕。
“钥匙呢?给我。”方少陵说。
果然来要了。梁璞心道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我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了,你没看见?”她可没拿,好好的放在那里呢。
“你放书房了?”方少陵的脸顿时黑了,“那我怎么进去?”
“你没别的钥匙?”这下梁璞也站起来了!
方少陵气得说不出话,在她面前你来你去的转了两圈,一甩手出去了。梁璞在屋里听着,他大步走到书房门口,砰砰砰三枪,再加一脚,把书房的门跺开了。
“这是怎么了?”方夫人正跟柳妈在那边高兴两人好了呢,一转眼又听到枪声了。赶紧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流云呢?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方夫人看见方少陵黑着脸站在书房里,书房门锁上开了三个洞,正中一个大脚印。
“妈!你不知道她……!”方少陵她了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最后恨道:“她笨得出奇!!”
“你以为你聪明!我看你才是个笨蛋!”方夫人对自己儿子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叫柳妈:“你看着这小子!我去看看流云!”
梁璞一直缩着脖子等着,看方夫人进来连忙过去扶着:“娘,他是不是生气了?”
“别怕,娘给你撑腰!”方夫人拍着她的手。
有了这句话梁璞就放心了。
接着一连几天,方少陵一见梁璞就黑着一张脸,粱璞就躲到方夫人身旁去,然后方夫人就瞪他。
锁匠第二天就来了,重新换了把锁,方少陵让他打了两把钥匙,想找机会再给她,可一见她往方夫人身后缩就一肚子气。
梁璞拿方夫人当护身符躲了十几天,方少陵终于找上门了!他一进来,她就想躲出去。
“别躲了,娘出去打牌了。”方少陵阴森的笑着坐下。“过来坐着。”他指着他面前的沙发。
梁璞只能过来坐下,肚子里骂方少陵军阀!
军阀大大方方的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她,末了冷哼一声,钥匙啪的扔到她怀里:“收着吧。”
梁璞拿着钥匙还想再还给他,方少陵倒是早就想到了,慢悠悠端着茶吹着说:“我有一把,这是给你的。”
梁璞僵着笑,眼珠转两圈,道:“你那书房里都是要紧东西,我拿着钥匙,要是少了什么怎么办?”
方少陵瞪她,“钥匙拴你腰上,谁还能从你身上摸去?”
这话有点流氓了!梁璞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少陵是故意的,被瞪也不当一回事。他也不看她,说:“我天天在外面,万一有事回不来,家里的事不能没人管,没人知道。娘年纪大了,心怡又是那个样子。”
就是说,只剩下她了。
梁璞服气了。
方少陵使个眼色让她跟着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柳妈这两天一心一意盯着他们,方少陵心知肚明方夫人和柳妈想干什么,等梁璞进去后他回身就把书房门给关上了,让柳妈在外面急得直叹气,扔下抹布又跑去给方夫人报信了。
梁璞这是第一回正大光明让方少陵领进书房来,前几回进来都是快进快出,难得欣赏一下这里头的摆设。
四面墙都是书柜,正东是张大书桌,书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的肖像画。
书房大致分成两个部分,书桌是办公的,另一头摆着一圈棕色真皮沙发和茶几。
她刚想坐到沙发上就见方少陵站在画像前瞪她。
干嘛?
“过来。”方少陵刚回头想跟身后的人说话就见人家已经自动自发的准备坐下了,她以为进来就只是让她四处参观的?
这大少爷又看人不顺眼了。
梁璞赶紧过去。
方少陵把画像挪开,后面就是保险柜。
他示意她过来看,一边打开保险柜:“记住,号码是心怡的生日。”
打开保险柜,里面放着黄金、珠宝、存折、地契和一些文件,还有一把枪。
“你记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带着娘和心怡躲到这里来。拿上枪,带上家里的钱赶紧走。”他交待她道。
梁璞活了两辈子也是头一回见到枪。
方少陵把枪给她,坠得她手上一沉。他托着她的手骂道:“别掉下来先崩了自己的脚!”
“我不会用!”梁璞把枪塞回去!她活了两辈子都是良民!“你到时在哪呢?就是没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呢!你就不会派个人在家?”
方少陵狠狠的道:“我到时在哪?要是我到时还在,哪能轮得到你?我方少陵还没那么糙蛋!”他把枪又硬塞给她手里,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松开,说:“那会儿要是我不在了,你以为我派来的人就能信了?你们一屋子女人,老的老小的小,杀光了你们带着黄金跑,难不成要等我变成鬼回来保护你们?”
“拿着枪!”他抓着梁璞的手,“要是采青在这里,我也不会……”他话没说完,因为梁璞一听他又提桑采青,气得直接把枪举起来对准他。
方少陵挑眉,“你有这个胆子吗?以前在家里时我提多少次采青,你除了跟我闹就是骂采青是小老婆生的,是贱种。要我说贱种也比你强!采青什么时候都没放弃过自己的命运!她是小老婆生的,是出身不好,可我方少陵不在乎!我要的就是采青这样的女人!”
这一句句都像狠狠打在梁璞脸上!她是真看不起桑采青,也是真看不起方少陵。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沈流云,但是她在承受沈流云的一切!她的命运和不幸都是因为方少陵!
当枪声响起时梁璞还没反应过来她刚才真扣动了板机,方少陵闪过子弹,扑上来把她压在书桌上,夺下手枪!
梁璞刚被自己差点打中人而吓傻了,转眼就被人猛得压在硬邦邦的桌子上!方少陵那个混蛋一点都没留情!
她热血一冲头,双腿反向用力向上踢!凭感觉她一定是踢中他了!
“啊!!!!!!!!”
方少陵惨叫一声,眼前痛得一黑!
方夫人和柳妈一直注意着书房的动静,听见枪声就往这里跑,刚到门前又听到方少陵的惨叫,马上扑过来使劲敲门:“少陵!少陵啊!你不能欺负流云!你干什么了?你不能欺负她!!”
方少陵手上还压着梁璞,闻言气得大叫:“妈!你别管!!啊!!!”她还在踢他!
他两条脚一夹,把那两条不安分的腿紧紧夹住。
“你老实点!”他对梁璞说。
梁璞被他压着,喊又喊不出来,没办法叫方夫人进来救她,只能妥协道:“你先放开我!”
方少陵又不能一直把她按在书桌上,外面方夫人和柳妈还在不停的拍门,再让她们喊下去,整个台湾的人都要以为他把沈流云关在书房里杀了。
他放开她,两人像天敌一样对峙着。
梁璞揉着被他握青的手腕后退,退到门边猛得打开门冲了出去。外面方夫人和柳妈赶紧拉住她,看她一身狼狈都以为她让方少陵欺负了,顾不上骂儿子,方夫人和柳妈先扶着梁璞回房了。
书房里,方少陵见门外没人了才僵硬的叉着腿走两步,慢慢弯下腰把地上的枪捡起来。刚才他真没想到沈流云真敢开枪打他,现在想起来倒出了一身白毛汗。要是死在书房里,还是被老婆打死的,那他的名声可要臭完了。
“方少陵倒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干掉,那还不让人笑话死?”他把枪放回保险柜,继续叉着腿走到沙发坐下。看裤子上都渗出血来了,他又想骂人了。
刚才梁璞那两脚结结实实的踢中他了,她那漂亮的高根鞋的鞋根也结结实实的扎到他的腿上了。只差一寸,他的命根子就让这女人灭了。
方少陵嘶嘶的吸着冷气,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的名字在嘴里来回嚼了几遍都没咽下去,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去找她报仇!刚站起来一半又坐下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是女人,他不跟她计较!
她是他老婆,男人不能打老婆!
方少陵在书房运了半天的气,不等他去报仇,方夫人推门进来了,一看儿子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沙发上,还翘着腿,她就一肚子气!
“哼!少陵,你要是真看流云不顺眼,妈也不勉强你。你就离人家远远的。流云给你生了儿子,跟着咱们家也算是生里来死里去过,没功也有劳。你喜欢桑采青本来就是给她脸上抹黑,从根上说就是你对不起人家!”
方少陵一听就要说话,方夫人喝道:“你闭嘴!听我说!”
他只好闭嘴。
方夫人接着说:“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我不是说这个。你要纳桑采青,我也没拦着。可你不该不给流云面子!她是你的妻子!是咱们方家明媒正娶的!你爹在外面不管找了多少个小老婆,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爹挺着那些小老婆给我没脸?”
说起小老婆的事,这世上哪个大老婆都不会好声好气的。方夫人不说像沈流云那样把桑采青看成眼中钉,也绝不会看她顺眼。
方少陵是方夫人的儿子,方老爷子也纳过不少小老婆进门,站在他娘的立场上,他也从来没给过那些女人好脸色。听到方夫人把桑采青比成那些女人,他心里是有点不是滋味,可他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从道理上讲,沈流云确实跟方夫人是一样的,那他就跟方老爷子一样,桑采青还就是跟那些小老婆是一路的。
将心比心,他知道方夫人向着沈流云的原因,他知道方夫人看到桑采青是不会把她当成沈流云那样的人的,她只会把她当成小老婆。
所以他之前说娶桑采青,就是想让她当平妻。不是小老婆,是跟沈流云平起平坐的。如果有必要,他会休了沈流云,直接娶桑采青。
他跟桑采青早就是一笔说不清的账了。到底谁先招惹的谁?是他不该当真?还是桑采青不该偷穿沈流云的嫁衣,不该在新婚之夜灌醉他,留他在书房呢?
方少陵长叹一声,仰面躺在沙发上。
方夫人看到儿子这样,话也说不下去了。她是盼着儿子和儿媳能合好,可她也不想勉强两人。
她坐到方少陵身旁,摸着他的头说:“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流云,就别再去找她了。让她好好的把孩子养大,我把你妹妹托给她了。就算她在你心里实在是比不上桑采青,可是至少她对心怡和孩子都是一心一意的,对我也是一心一意的。你不喜欢她,她也当得起沈家的媳妇。”
方少陵握着方夫人的手说:“妈,我知道。她是方家的大少奶奶,我保证。”
方夫人满意的点头,又说:“日后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想抬进来也行。妈给你作主。”
这是要纳妾了?
方少陵听过就算,他本质上不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娶沈流云是两家有婚约,想纳桑采青是喜欢这个女人,除了这两个以外,他在外面也没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
但方夫人是放在心上了,她是不想再让家里出什么事了。现在方老爷子在那边生死不知,他们家早就经不起波折了。她的年纪大了,女儿心怡要人照顾,儿子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只有儿媳妇沈流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这次书房里又是枪声又是打架的,方夫人也害怕了,死心了,不再非要他们小夫妻过到一起去了。过不到一起也不要紧,她和方老爷子还不是一南一北,一个守在老家守着儿子女儿,一个在外面打打杀杀过了一辈子?
方少陵和沈流云也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多少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
方夫人去找梁璞了,想给方少陵纳妾。她心里觉得对不起儿媳妇,说着说着就掉泪了。“流云,是我们方家对不起你。你跟少陵这个样子,我比谁都伤心难过。他是个没笼头的马,跟他爹一个样。当年他爹也是,拉着兵就跑了,天南海北的不回来,把我们娘几个扔在家里。”说起方老爷子,方夫人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不过少陵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你是他老婆,他不会不管你。”方夫人拿自己当例子,当年方老爷子跑归跑,金银珠宝没少往老家搬,方少陵十几岁的时候就让他接走带在身边教导,教出了个跟他爹一模一样的土匪脾气。
方夫人眼里,方少陵当丈夫虽然对不起沈流云,但还是负责的。
“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的带着儿子过。少陵在外面不管多乱来,他心里都会有你和儿子的位置。”方夫人拉着梁璞的手说。
梁璞握着方夫人的手:“妈,我都听你的!”
纳妾?好啊!梁璞举双手赞成!方少陵是个什么东西?他这辈子到死都记着桑采青,沈流云比不了,她梁璞也比不了。上次那枪是在她手里,下回在谁手里还说不准呢?
她有钱,儿子有她就够了,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了?她孤身一人跑到这个世界来,不是也活得不错吗?方少陵算什么?哼!
方少陵要纳妾!风声一放出去,这个弹丸之地顿时沸腾了!方少陵有兵,有枪,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年轻英俊,家里还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无数怀着雄心壮志的女人蜂拥而来!这几天做媒的都快踏破家里的门坎了。
但很快被方夫人吓走一大半。
方夫人是老派的思想,又觉得对不起儿媳妇,开口就是进门要签卖身契!她怕自己儿子被小妾迷住了,那就是第二个桑采青。日后等她闭了眼,方少陵再被小妾一吹枕头风,把梁璞赶出去怎么办?那她的女儿,她的孙子就没人管了!
她倒不觉得方少陵对桑采青是‘真爱’,一辈子就一次的那种,她也不相信。她就觉得自己儿子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让女人一勾就走,一迷就忘了东西南北。不然去沈家迎娶,却被沈家一个丫头迷住了魂,死活要娶进来当平妻。这难道是有脑袋的男人干的事?
那个桑采青,原来是沈家的丫头就勾搭上沈家少爷,沈流年不要她了,回头就趁沈流云成亲又勾搭上她儿子方少陵,等她知道的时候,又冒出个萧清羽。
要说桑采青不是专捡高枝攀,她也不相信!一个个都是大少爷,她一个丫头,怎么专跟大少爷扯不清?丫头都是配小子的,就是不配小子,那也要门当户对,她就是找个平民,方夫人也会说声这还差不多,结果呢?她害得几个男人为她打成一团!她的女儿也让她骗了,连命都差点没了!
丫头养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方夫人看不上桑采青,自然也觉得方少陵眼光不怎么样,耳根软。她是要让家里平安康泰,不是想纳个搅家精进门惹得鸡犬不宁的。
必须要签卖身契!
这个条件一说,那些有门有户的,想找方家攀亲戚的都不干了,剩下的都是本来就操这门手艺,吃这碗饭的歌女啊,先生啊这类的。她们不在乎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就是想攀上方少陵,想找个人家从良而已。
梁璞吓了一跳!她以为方夫人纳妾至少要挑良家女子进门。但方夫人很满意,以前方老爷子带在身边的都是这种的,打扮的妖妖娆娆的,穿着贴身的旗袍,会吹拉弹唱,会打牌九抽大烟,会上桌陪酒,会跳舞,会侍候男人,身份低知道分寸,不敢跟正室夫人对着干的才是好妾。
经过千挑万选,方夫人选定了一个十九岁的小姐,长得瓜子脸,单凤眼,画着细细的眉毛,旗袍裹着下楼梯时袅袅婷婷的。给她妈妈拿了一根金条买下来,交给柳妈教规矩,然后通知方少陵了。
梁璞头一回见这么多才多艺的‘妾’,挺新鲜的。妾的身契方夫人给她了,让她收好。然后方夫人就教她怎么让妾立规矩。只要梁璞下楼来,这个妾就要站在她身后侍候着,柳妈在旁边盯着,端个茶过来也要这个妾先接到手里,用手试试凉热再端给梁璞。
她坐在沙发上靠着的时候,妾要在背后给她捏肩,要么就要跪在地上给她垂腿。搞得梁璞浑身不自在。
不过妾虽然是侍候她的,但她的屋这个妾不能进,她的儿子妾也不能碰。上次奶妈抱着孩子出来,妾可能是想表示一下亲热,就上来想抱抱,奶妈一脸警惕的躲开了,柳妈立刻把她提到大门前,让她跪在那里,用细细的竹板打了二十下。
方夫人也告诉梁璞,绝对不能让妾靠近她和儿子!
“规矩是规矩,是教她懂事,不能多生别的心思。但你和孩子都要小心,不能把妾当一般人看!”方夫人郑重的说。
梁璞也跟妾一样,学习怎么跟妾相处。心想,要是桑采青被方少陵纳回来了,这些规矩肯定不管用!不知道其实方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因为她觉得方少陵不靠谱,对女人一宠起来就上了天,这才事先把妾教好才敢给他。
电报里没说纳妾的事,就是‘有事速回家’这几个字。方少陵上次在梁璞身上吃了大亏,丢了大人,跑出来躲了几天就接到这封电报。他心想估计又是方夫人想办法撮合他们两个了。
心里有点烦,还有点难为情。
做为一个男人,他不想在妻子面前丢脸。但桑采青这件事他说得再理直气壮,也心知肚明是人家桑采青死活不要他。
要是他能把桑采青抢过来吧,这个面子就找回来了。正因为没抢过来,还让妻子从头看到尾……
方少陵抓头发,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最近他在梁璞面前是越来越没威严了。
副官过来问,“什么时候给您备车?太太不是让您最近回趟家?”
方少陵拿起帽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戴到头上,“开车,现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