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炭温酒凉 第28章 谋逆

他才不会知晓，自己在蔡泱心里正做小人呢。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魏时崇带着一队兵卒风餐露宿，终于抵达了商道。

一路上，黄沙漫天，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光照中肆意飞舞，兵卒们疲惫不堪，魏时崇偏又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一样，领着一群人没日没夜的往前跑，直到怨声载道一片，魏时崇刚要发作，却忽的想起蔡泱说的话。

罢了。

“原地驻扎修整。”他蹙眉高呼。

兵卒们一个个便咧嘴笑了。

后来到了商道上，东辰与柔伊来往的商队还甚是稀少，冷冷清清的景象与魏时崇心中所期待的繁荣互市大相径庭。他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互市的推行，远比想象中要困难的多。

不过有了这么个开头，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隼不言临时搭建的互市都督府。

魏时崇使了心眼，为了更好办事，几十个壮汉乔装打扮成运香料的大商队进来，马匹拉着的香料，都是魏时崇从附近的垣城现买来的。

这临时建的都督府虽简易，看上去却也五脏俱全，在荒芜的商道上显得格外醒目。

隼不言从帐子里出来，将一瓢水递给魏时崇。

魏时崇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声：“动作还挺快，”顿了顿，他又开口问道：“路上可有遇到朗庚？”

隼不言听到这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想起之前被魏时崇强逼着一个人先跑过来，一路上风餐露宿，他就一肚子怨气。

“要不是你逼我一个人先跑过来，我本可以慢悠悠赶过来的，也不用受那么多罪。”隼不言嘟囔着，随口答道：“路上确实遇见了朗庚，不过龙城就在这附近，他便先回龙城办事了。”

魏时崇挑了挑眉，不理会隼不言的抱怨。

他将瓢里的水一饮而尽，随手用袖子擦擦，抬眼：“说正事。”

隼不言撇撇嘴。

“我在此地已勘查了几日，发现一处不妥。”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可原先在这的督尉大人却并未上报，便是收取过路费一事。还说是大王应允的，所以属下就想着等大王来了再定夺，未声张大王也会来商道的事。”

魏时崇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什么过路费用？互市是王后一手与柔伊定下的，本就是东辰施以援手之举，本王怎会收取费用？”

隼不言蹙眉：“那此事便是有鬼。”

谁胆敢诬赖魏时崇的名讳，竟在这互市上搞起手段来，若亏不是魏时崇亲临，不知还会在东辰面前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带我去看看。”魏时崇沉声。

烈日高悬，炙烤着商道上的每一寸土地，滚滚热浪升腾而起，与飞扬的黄沙交织成一片混沌。

互市督尉裴查兰的督尉府内，气氛却透着一丝诡谲。

裴查兰满脸堆笑，恭敬地为曾显瑜斟上一杯茶：“先生是不知道，这日子愈发不好过了，”他叹了口气，话里尽是耳辨的厌烦：“大王竟派来一个督察官，说是要立府看护商道。这不是明摆着来分我的权吗？往后这收取费用的事儿，可就难办喽。”

他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曾显瑜坐在一旁，身着一袭素色长袍，面容冷峻，蹙眉，他把玩着手里的瓷杯，片刻后冷冷开口：“世上谁会跟银钱过不去？就算是王上派来的人又如何？你去跟他说，这些银钱分他两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总不能不心动。”说罢，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魏时崇一向脾性浮躁，与魏时兆真不愧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心里坦荡，按理说应不会注意互市上的小节，随意立裴查兰看护便已是他行事的风格了，怎的忽然又派了人来......

实属奇怪。

裴查兰连连点头，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希望的笑容：“还是先生高见，下官愚钝了，有了这两成银钱，他想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的事儿还能照旧。”

“你可知派来的是何人？”曾显瑜仍觉得不妥，问道。

然而，此刻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督尉府内这场谈话，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响，督尉府的门被猛地踹开，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不仔细看还以为门也被踹掉了。

魏时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围弥着尘沙，男人身子挺拔，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隼不言紧跟其后，神色如鹰般锐利，笑了一声：“哟！这不是裴大人和曾先生吗？若是臣没记错，曾先生应是......左贤亲王的谋士？从北部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他加重了“左贤亲王”一词，魏时崇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

裴查兰和曾显瑜顿时脸色煞白，惊恐地瞪大了双眸，仿佛见着了鬼魅一般。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魏时崇竟然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而事先，城门上竟没有收到一丝关于他进入商道的消息。

“大王？你们怎么……”裴查兰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着。

背着王都犯下了滔天大祸，被抓了个正着，任谁都不能全身而退了！更何况，曾显瑜还是左贤亲王的人，柔伊谁人不知魏时崇两兄弟之间的仇怨？他一个芝麻大的官公然与曾显瑜会面，那便是等于告诉魏时崇，他站边左贤亲王啊......

曾显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刹那的惊恐后又迅速镇定下来，满是褶子的肉脸上挤出一丝笑：“大王突然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这魏时崇定是知道些什么，不然已他的行事风格，怎会为了互市作出此举？

魏时崇冷冷地看着面前强作镇定地两人，浅色的瞳里渗出阵阵寒意，他忽的勾起唇角一笑：“准备？准备什么？准备继续中饱私囊，破坏互市？”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犹如巨石狠狠地砸在两人的心上。

曾显瑜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又微微低下头，试图掩饰眼中的慌乱。

“裴查兰，你可知罪？”魏时崇猛地转身，目光如炬。

裴查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我也是一时糊涂，被钱财蒙蔽了双眼，只是贪图些银钱，并未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与曾大人在这会面纯属误会啊！”

“其他的心思”不言而喻便是摘干净自己不与左贤亲王有半点干系。

魏时崇冷哼一声：“一时糊涂？你可知你这所谓的一时糊涂，让互市蒙羞，让两国百姓的福祉受损。”

隼不言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叠账本扔在桌上：“这是臣在暗中调查时发现的账本，上面详细写了这些日子，裴大人收取的过路银钱以及私分的数目。”

清晰明了，一针见血。

曾显瑜咬紧后槽牙。

裴查兰看着桌上的账本，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魏时崇挑眉，寻了一出软椅坐下来，狭长的眼半眯着，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曾显瑜，你身为魏时兆的先生，本应辅佐他为国家和百姓谋福祉，却在这里教唆他人**，你该当何罪？”

魏时崇将目光转向曾显瑜。

曾显瑜心中一紧，蹙眉道：“大王，属下……属下与裴督尉是旧友，裴督尉不过是抱怨俸禄少了一些，属下只是想着给裴督尉出个主意，却并没有参与其中。”

闻言，裴查兰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他。

“狡辩？”魏时崇不怒反笑，“事没办成就想着出卖同伙就可以逃脱罪责？你真当本王是软柿子不成？”

“将二人都给本王押下去，等候发落。”

魏时崇大手一挥，兵卒便将裴查兰和曾显瑜押解着带离了督尉府，周遭弥漫的肃杀之气，隼不言望着两人被押走的背影，眉头紧紧拧成了个疙瘩，忧心忡忡地开口：“这曾显瑜身份可不一般，毕竟是魏时兆的谋士，咱们轻易动不得......谁晓得魏时兆那疯狗得知此事，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魏时崇神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烦躁。

他微微颔首，沉声道：“我又何尝不知，我与魏时兆之间真正的较量，并非往昔争夺王位那般，如今都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他守着他母亲遗留下来的荣耀，视若珍宝；而我，要守的是我的妻儿。”

隼不言一愣。

“倘若此刻与魏时兆开战，不管是以何种形式，我都绝不愿蔡泱和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牵连。”魏时崇的声音低沉，他深知，战争一旦爆发，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到了那时，他口口声声答应的要护她周全，岂不是变成了泡影。

“可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既然曾显瑜出现在商道，说明魏时兆已经开始筹谋，只是不知干预互市之事到底欲意何为......莫非是看不惯东辰如今与柔伊的关系改善？”隼不言急切地问道。

“自然是钱财，他算准了本王不会过多干预互市一事，便趁机捞一笔银钱，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想必北部的税务也在早已模糊不清了，待本王回去细细查看。”魏时崇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