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崇顺势握住她的手,咧嘴笑。
“本王知道夫人定不会为了男子的一夕承诺动摇,万事只靠自己,无说谁定是谁的靠山,若有朝一日需要夫人孤军奋战,本王也相信夫人能策马扬鞭,大获全胜。”
她咬唇,心上一颤。
“为何你会如此相信本宫?”
她自己都不愿相信,她一介女流,自小长在宫闱锦衣玉食,有她父皇和皇兄在,她从未被安排过什么政事,也未涉猎过国事家事。
可这个男人,却能时常鼓舞她,叫她振作起来面对世间险恶。
她低眸,喃喃:“本宫先前说过,面对政事……本宫怕做错了事惹人非议,你如此便将柔伊交给我,就当真放心?”
“大王也说过要与我交心,却始终不对我推心置腹般的谈说,本宫如今带来东辰想与柔伊修好的诚意,大王是否也该与本宫说一说真心话?”
她说至最后,仰起头看他,眼中满是坚毅。
蔡泱不是被哄骗成长起来的,她虽是尊贵无双的长公主,却也是被宫廷的教习嬷嬷严厉教养了多年,一则是识大体为东辰女子之典范,莫要丢了皇家颜面。
二则是他人之言不可轻信,长公主有自己独一份的尊荣,担得起决策之任。
魏时崇说的对,她不会因他的承诺而动容,无非感慨罢了。
男人噤声,蔡泱确实太过冷静专断,不过话到了这份上,他们之间也该好好分说。
他沉声:“一开始你问谌梵昇是不是本王的人,本王对你也确实含糊其辞,只是你当时似乎并未要深究,如今问的这么仔细是为何?”
闻言,她蹙眉瞪着他,有些气道:“大王一开始也并未向本宫说明愿意同本宫共掌柔伊朝政,如今大王让本宫放手一搏,打定决心要与你同仇敌忾,自然要好好问个清楚。”
见她如此认真,魏时崇起了要逗她的心思。
他无奈笑了一声,扶额:“本王不过想要夫人一句交心的情话,竟这般难……”
她瞪大了眼睛,反手就要去抓挠他。
“大王怎么又如此打岔……”她扑在他身上寻着地方挠他。
“本王的错,本王同你说实话便是……”他起初任她挠,后来反手将她制住圈在怀里,佯装生气。
她也不是被吓大的,鹿似的钻来钻去想摆脱。
魏时崇没辙了,认错投降。
她一笑,这才停手,靠在他臂弯中洗耳恭听。
男人微微扬唇,给她掖了掖被角,轻咳一声。
他娓娓道来,语气却有些沉重:“谌梵昇确为请缨驻守东辰內朝,却未做过有害于东辰之事,他曾向本王谏言说要想一个两国间能和平休战之策,思来想去,还是和亲更为适合,只是无辜搭上你的姻亲,对于这一点,本王愧对于你……”
她抿唇,绞着他一缕墨发继续听。
“他言你并非心胸狭隘之人,那夜我想探一探东辰皇宫,却误打误撞进了你的寝宫,见到你那一刻,说未有一点心动自然是假的,”他低眸,眸中笑意深深:“我决定要娶你,谌梵昇说要与你倾心相待共谋大计,我一开始戒心重重,并未放在心上。”
她听至此处,有些不满。
他一开始还是看不上她东辰女人的身份,对她仅存的一丝一毫的欣赏便也是见色起意?
“大王娶我真的是以情用事?这倒是令本宫意外了。”
他挑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不吭声,自顾的过滤掉他说荤话。
“原谅本王对你只能言至此处,谌梵昇是本王身边的谋士,本王自小便跟他学习御下之道,他对本王的赏识本王也感激不尽,只是他身世奇特,本王也未知全貌。”他摇了摇头。
“此人竟如此神秘?”她蹙眉。
料想谌梵昇留在她兄长身边,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她未免有些担忧。
“这天下没有人能管制他,他的谋略深远算无遗策,倘若当时他不能为本王所用,本王也不能有如今。”
蔡泱轻叹一声:“你本身就有领袖的特质,只是有句话本宫还是要同大王说明,大王生性桀骜敢于斗争,这是好事,可若一味自负轻敌,也是祸患。”
魏时崇有自己的想法,他做事果断,同她一样多疑。
可一旦脱离了理智,这些优势变也会成了致命一刀,在他最脆弱之时补刀取命。
闻言,他蹙眉。
蔡泱耐心哄着他:“忠言逆耳,大王是清醒之人,断不想留本宫一个枕边之人整日吹些温柔风,夫君做了错事也不予指正。”
男人听着她细声细语的话,忽的心头豁然开朗。
她说话怎的这般温柔,声音细软如玉,也是十分好听。
且,她方才叫他作夫君……
“本王以后多加注意。”他心中飘忽忽的,早将她的话跑到九霄云外了。
看他这个模样,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罢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时半会的想必他也听不进去,人教不会人,只有事能教会。
她低眸,又问:“谌梵昇既是那般算无遗策之人,想必也是照棋局一步一步走下去,只是他意欲何为,你可知晓?”
他摇头,安慰她:“本王虽不知晓,可他所行之事,定不是祸事。”
“大王也是多心之人,竟如此信任于他?”她不解。
男人沉默片刻后,又轻哂一声。
“这世间能让本王托付信任之人少之又少,本王既然信他便会信到底,福祸之事尚未可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日若是谌梵昇辜负了本王,本王也绝无二话。”
他神色透着坚毅,声调铿锵。
她愣了愣,随即颔首。
“那本宫也信他。”
她知道他不做后悔之事,这个男人虽有些鲁莽自傲,却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不然众将领也不会誓死效忠于他。
第二日,蔡泱身边带着琉霜,去司衣局了解详情。
十二月的天及其寒冷,西北之地气候干燥,却也时常降雪。
魏时崇带了件狐裘去司衣局探望她。
彼时蔡泱见柔伊纺织粗陋,遂决心传养蚕缫丝之技,她带着自东辰精心挑选蚕种,携一众巧匠便吩咐下去。
“诸位是肩负了我东辰重任来的,所谓任重而道远,既然随本宫进了这柔伊王宫,便要放下成见专心办事,本宫与你们同心,无论何时本宫都站在你们身后。”她道。
众人心中踏实下来,长公主是值得托付之人,如此一来,变死心塌地替长公主做事。
“谨遵长公主教诲,奴等定专心办事。”领头人道。
魏时崇将衣裳披在她肩头,蔡泱回神,男人温柔冲她笑,两人温存一时,便开始共商授艺一事。
开春后,她便开始着手准备此事。
初始,柔伊妇女多存疑虑,眼神中满是戒备与迷茫。
蔡泱不慌不忙,以温婉之声道:“丝绸是珍贵之物,若习得此技,于柔伊而言是美事一桩。”
众人仍面面相觑。
蔡泱未气馁,当即命工匠们搭建蚕室,柔伊的气候与东辰养蚕之地的气候大相径庭,蚕室的养殖条件极难把控。
有一次狂风大作,蚕室的棚顶被掀,新孵的幼蚕处境岌岌可危。
蔡泱心急如焚,一番镇静后,便指挥众人抢修蚕室,待一切安顿好,她长舒一口气:“无妨,重头再来便是。”
魏时崇匆匆赶来,见她满身狼狈,心疼的蹙着眉:“夫人莫要伤了自己,这养蚕缫丝一事教授实为困难,若不成,也莫要强求。”
蔡泱望向蚕室,颔首,先安抚他:“大王莫要担心,有众人齐心,定能做好。”
幼蚕长成不易,蔡泱命人每日查看蚕情,若是有病蚕,便翻阅自东辰带来的典籍,调配草药。
琉霜也不忍看着她如此辛苦,看着她的纤纤玉指整日泡在药草罐子里,嘟囔:“公主金尊玉叶之躯,何须如此……”
蔡泱看着她,也不忍斥责她不识大体,轻叹一声安抚她:“本宫既然接手了皇兄所托之任,自是要做好,这些小事也无足挂齿。”
待蚕结茧,抽丝又是难题。
柔伊工匠对抽丝之具陌生,东辰工匠与蚕娘细心传授教导着,也好了一些。
“蚕丝纤细,轻拉慢绕,用力不均则丝便易断。”
东辰蚕娘拿起丝头置于纺车,手上缓缓转动,丝线随之缠绕,可谓令人惊叹。
可不少人尝试时,丝线仍屡屡断裂。
一来二去,不免有人身心俱疲,颓丧着不愿再试。
蔡泱沉下心想,此等技艺定是难度非常,作起来也绝非易事,她缓声安慰众人:“熟能生巧,这活头一次做起来也实属艰难,不妨再试试。”
众人垂首不言。
正当她气馁之时,魏时崇跨步走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厉声:“我柔伊巧匠万难都跨得,岂可在这抽丝一事上懈怠!”
男人语气威严,不容置疑,众人听了不寒而栗。
“奴知错……”
众人又自顾安稳做起了活,蔡泱微微蹙眉:“大王不该如此怒斥他们,本宫也知道,这抽丝之事难做。”
魏时崇掌心温暖,他自顾给她捂着手,转念一想还是把她拥在怀里,闭了闭眼:“本王想着,这初春天气还尚存寒意,你身子孱弱,整日操劳司衣局之事已实属不易,震慑不了这些工匠,怕是你又要平添些烦心事。”
闻言,她深吸一口气,扬了扬唇,有些难为情:“大王挂念,本宫也是欢喜,如此,便回宫歇息吧。”
“好。”
养蚕缫丝的过程是借鉴了汉时,各位和亲公主带去和亲之地的技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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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