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意平在鸿蒙阁守了三天,他回大夏的消息才传到袁相耳朵里。
袁意平回府领罚,叫了福至来书房替他守着。
庄弦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精气神回来,那张精致的小脸也重新挂回了血色和生来的桀骜。
这两天袁意平教他下棋,他于是盯着矮桌上棋盘,一只手无趣地拨拨上面的棋子。
这时窗边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没侧过脸,却用眼白冷静地打量那边的动静。
“你是谁?”
窗外冒出一个脑袋,头发高高束起,和他一样充满少年的精神气,
“掌事为什么要带你进鸿蒙阁,还把你藏进书房里?”
“难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庄弦琰静静听着这人的话,突然把手肘磕在桌上撑住下巴,头也侧过去对上那白净书生的脸。
他的视线高傲地把那书生从头到脚扫了个遍,而后定定地看着那书生的眼睛,嘴角和眉毛一同扬起来,
“你是玉阶吧?”
伍玉阶本来被他的眼神看得挺不高兴,听他这样一说眼睛就亮起来,
“掌事跟你说起我了?他说我什么?”
庄弦琰自如地抽开视线,两根指头夹起一枚棋子玩弄,
“袁意平在我面前从来只提我的名字。”
“可是那天晚上他说你话多,我记得清清楚楚。”
伍玉阶脸瞬间涨红了,咿咿呀呀指着他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你…你怎能直呼掌事的名字!”
庄弦琰眨巴两下眼睛,身子也挑衅地往窗子跟前靠近,
“他是你的掌事,可不是我的掌事。”
“你一口一个掌事,如此在意他,莫不是对他生了什么别的心思?”
伍玉阶紧紧盯着他靠近,防备地往后缩一缩,这小皇子的眼神却不肯罢休。
“你和你嘴里的掌事可都是男子,有些事情可不能僭越哦…”
庄弦琰扬起嘴角提醒一句,无辜却带着深意的眼睛又眨两下,气得伍玉阶脚都要跳起来了。
“我管你是谁,你住在这里已经被别人发现了!好自为之吧!!”
伍玉阶撂下一句话就拍拍屁股跑了,庄弦琰则把身子探出窗外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
这边伍玉阶刚跑出去,就看到袁意平风风火火进来了。
袁意平看到他探出窗外的身子一愣,然后笑得和春风一样进了屋。
“刚看到玉阶出去,他和你说话了?”
袁意平在软榻坐下,去拉他的手。
庄弦琰把手抽回来,又装模作样撑着下巴,
“他是你之前说的嘴巴厉害那个么?”
袁意平睁着眼睛,没点头也没否认,只顾着琢磨这小皇子的心思。
庄弦琰会意,头一歪看着窗外刚绽芽的柳树,
“嘴巴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没说两句就跑了。”
袁意平噗嗤笑一声,伸手捏着他的脸把他的头转回来,
“论嘴巴厉害,谁比得过你。”
“你们都说什么了?”
庄弦琰把手塞进他的手里,一下子乖巧起来,
“他说我住这儿的事情被人发现了,要藏不住了。”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
袁意平点点头,表情正经起来,抓着他的手却没松,
“你待在鸿蒙阁,还需一个身份。”
“我对外称你是我的书童跟在我左右,你愿不愿意?”
庄弦琰调皮转两下眼珠子,故意不看他,
“书童要做什么?端茶倒水,磨墨更衣..还是什么别的?”
他的视线往下撇一撇,望着袁意平下身的某处。
袁意平抿嘴一笑,用手指刮他的鼻梁,
“端茶倒水磨墨更衣福至来做。”
“至于你…负责好好读书。”
听到“读书”两个字,庄弦琰下意识撇嘴。
可是很快他就想起在回大夏的马车里,他哭着说自己一事无成,说自己浑噩度日。
“好吧。”
他把头一垂,下巴就给袁意平眼疾手快接住。
“这就答应了?我还以为你要闹一会,怎么哄你都想好了。”
袁意平笑着说。
庄弦琰抬起眼睛对上他的笑容,
“我只有好好读书,我们才能更强,才能无坚不摧。”
袁意平的目光闪烁两下,托着他下巴的手也温柔地划他的脸颊。
“不过你要怎么哄我?哄来看看。”
“我现在开始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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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吗,掌事带了个书童回来,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你见过啊,瞧你这怂样。”
两个书生抱着书去上课,一边嚼着舌根。
“没见过是没见过,但是昨儿掌事让他去旁听论语课了,那你想想掌事得多宠他。”
“掌事该不会…”
那两个书生挤眉弄眼,声音小了不少,却给旁边的伍玉阶听个正着。
“怎么可能!”
伍玉阶窜到他俩跟前,险些没把其中一人绊倒。
伍玉阶没管,竖起一根手指就厉声道,
“掌事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况且如果掌事真的看上他,还能蠢到把人带回鸿蒙阁给你们议论吗!猪一样的脑袋!”
伍玉阶说完就把手里的书卷起来往他们脑袋上敲,那两人抱着头连连求饶。
三个人一路吵吵闹闹来到书堂,刚进门就看到最后一排坐了一个没见过的身影。
那两个书生瞧见那人露出来的白皙脖颈,激动地愣是话都说不出来,争着抢着要先过去看。
伍玉阶却停下步伐,抱着书盯着他乌黑的发顶,又想起之前这书童探出半个身子对他说“同为男子不能僭越”的话。
既然他说不能僭越,那他和掌事一定也没僭越。
伍玉阶收紧手指,看着那两个书生脸红得熟虾子一样坐好,自己也昂着下巴越过那书童过去了。
而他们眼里心里议论的庄弦琰坐在最后一排翻着书,眼皮子都快合上了。
读书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比登天还难。
哪怕他每天都是袁意平亲自送过来的,下课也是袁意平亲自接走的,也难。
就在这时,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人猛地转过身来,一道颇有深意的目光砸在他头上。
“你真是掌事的书童?”
庄弦琰抬眼,这人古铜色的皮肤和凌厉的双眼都很特别,鼻梁山一样高,浑身萦绕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
看到他就好像看到遍地黄沙,一下子听见无数将士的嘶嚎,闻到洒在地上的血。
这人和袁意平太不一样了,可庄弦琰能感觉到他们骨子里流着一样的决绝。
袁意平是一头善于伪装的豹子,趁人不备一击毙命,而这个人眼里的恶意藏都不藏。
“我不是他的书童,难道你是?”
庄弦琰不怕他,因为知道他没侵犯这人一丝一毫的利益,这年头谁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哈哈。”
这人听了他嚣张的话,眼里与生俱来的凶狠反而消退了。
他满意地转回去,再没回过头。
而庄弦琰很快也忘了这段简短的对话,因为没坚持多久就趴在桌上打起盹来。
“夫子,你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进来听课啊!”
“就是啊,我们都是苦读多年才考进鸿蒙阁,他只是一个书童,凭什么和我们一起上课!”
“而且他还睡觉,将夫子置于何地啊!”
睡觉…
庄弦琰脑子里某根弦突然接了起来,他“哗”一下坐起身,浑浑噩噩的眼睛瞪得老大,这才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上课的夫子百般为难的样子,看着他叹口气。
他想起袁意平送他来这里上课的时候,好言好语和夫子谈了好一会,夫子才同意他留下。
他怎么可能让袁意平的苦心就这样白费了。
“你们也是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怎么连我一个小小的书童都容不下啊。”
庄弦琰挺直胸膛,从小到大养出来的骄纵性子又冒头,
“我只是听课,又不和你们一样考学做官,我不挡你们的阳关道,你们干嘛拆我的独木桥。”
“夫子,”他把头扭向拿着书两边为难的老师,“我再也不睡了。”
“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定好好读书。”
庄弦琰说完,前面传来一声闷闷的笑。
他不理会那人,硬是顶着书堂里几十道目光翻开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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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