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终于平息,姜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前台结了帐顺便要了纸巾。
往回走,或许是紧绷了太久刚松懈下来,身体这会感到绵软无力。
腿脚越难发力,像踩了轻云整个人轻飘飘的。
“噗通—”
紧接着,又是一声“哐当—”
姜明膝盖挨地硬生生跪了下去,十分不幸,又因为身体下意识想找支点撑扶,手臂拍着旁边最近距的桌,拍翻了摆在桌上的烟灰缸。
烟屑落了她将近半身。
此时沈屹和陈经路过要回去他们那边台球桌,刚走过来姜明就扑通一声跪地,弄出很大动静。
吓得他俩齐步往后退了一步。
陈经语气好笑:“不是妹妹,小事而已,不必行此大礼,是吧屹哥”
沈屹视线后移,移至姜明灰扑扑的后背,片刻又移开。
姜明赶紧爬起身,她从家里出来的匆忙,一个短袖和一条松紧腰针织短裤,就连鞋子也是漏出脚趾的拖鞋。
眼下站起身,烟灰又落了一层,浅色的衣裤沾了大片灰迹,裸露的腿和脚趾也无一幸免。
“小妹妹你这是…变魔术?没见过这种啊”
姜明尴尬地勉力笑笑。
“对了,刚才谢谢你帮忙解围,以后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
姜明转身从刚才的多功能桌拿出纸笔写下号码,小心拿起折一叠,双手奉上,眼睛直视着沈屹认真道:“请打这个电话,能帮上我一定帮!”
“噗呲—”
陈经忍住想笑,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孩搭讪是这样的,但看那郑重其事的样子……
陈经收敛,应该还真不是搭讪。
沈屹表情淡然,视线移向其它地方。
“不用”
又补:“我只是想出风头,不用觉得欠我人情”
姜明眨了眨眼,手僵着不知该收回来还是继续递着。
这时吴雪芹走来,“姜明你好没好?结个账都磨磨唧唧哎你这怎么弄的该不会是…”
吴雪芹警惕看沈屹和陈经两人,凶狠的目光预示着即将开启战斗模式。
“不是的!是我自己摔了一跤,我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已经没力气了”
“卧槽你不早说!那我还一个劲拉你来练球!快走快走!”
姜明最终还是把手收回,被吴雪芹拉着往外跑。
再回头看去,只看见那人修长宽厚的手背蓬勃着浅浅筋络,手腕上戴着一串黄褐阴阳纹的珠串。
“那俩姑娘挺有意思,我刚差点就帮你接过号码了”
陈经接着玩球,沈屹回坐到位上,浅浅看他眼。
陈经毫无所察,瞄方位。
“尤其是长挺漂亮那个,就刚要给你号码你没接那个,你猜怎么着,嗐,小姑娘把这台球厅今晚全场的费用都请了”
“陈经”
“嗯?怎么?”
“我年纪比你小”
陈经听出语气和平常有点不对劲,回头看他。
“嗯,怎么?”
“为什么叫我哥”
陈经以为多大事:“想叫就叫嘛,怎么,嫌我把你叫老了?”
其实谁都心知肚明,陈经在圈子里名声响,混的开,陈经初生牛犊,再怎么狠绝也免不了吃些苦头。
陈经不忍,宁叫他一声屹哥自降身份。
沈屹再清楚不过他一片好意,对视良久,最终还是败下阵。
妥协道:“毛病”
陈经得意洋洋嬉皮笑脸大声说:“是屹哥调教的好!”
引得其他桌零星几人闻声抬头看过来,沈屹无奈拧了拧眉心。
“对了,我问你,你,真不打算继续读书啦”
沈屹沉默片刻,嘲讽一笑:“有继续读的必要吗?”
“哦”
陈经不再说话,恢复安静。
不知今晚又是否是一个难眠的夜。
—
出了台球厅,姜明先和吴雪芹买了衣服换了身干净的。
姜明小心翼翼擦吴雪芹脸上的血痕,时间太长已经凝固,姜明不敢使力,又跑去药店买了些碘伏膏药暂且消毒。
“你忙前忙后的这会儿倒是不饿了?刚还饿得往地上躺呢”
吴雪芹啧啧出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姜明突然就好似置身学校,眼睛快速眨动,紧张窒息悄然蔓延到手臂。
她居然还没有完全免疫那个音,听到啧声依旧会被突然吓一跳。
不过姜明尽量不露声色。
希望自己尽早逃脱那魔咒一般的声响,不要再被吓到。
“那也总不能让你和我这副样子去吃饭吧?不得把人家老板吓一跳?”
姜明稍用力将浸满碘伏的棉球往吴雪芹伤口上按,吴雪芹疼得嘶声,哎呦直叫。
姜明丧气,“下次不许这么冲动了”
吴雪芹有话说了:“什么不许冲动啊,你受欺负总不吭声,就跟以前初中你被变态男跟踪要不是我陪着,你现在就不是好好站这儿耍小脾气了!”
“我怎么就耍脾气了”
姜明毫无底气反驳。
她们坐在路边公椅,吴雪芹把腿盘起,食指尖朝向姜明,表情严肃问:“姜明,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学校有没有受欺负?”
姜明知道这话迟早会问,面上不动声色,冷静道:“怎么可能,重点高中学业繁忙,哪有闲工夫欺负这个欺负那个呀”
吴雪芹嫌弃:“你说话怎么这么像我爸呢?还有啊,要是有啥不开心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啊,除了学习方面的这我就帮不了你的”
姜明浅浅笑。
大致清理完伤口,两人先去随便找了家饭馆。
吴雪芹点了份猪肘饭,一整个大猪肘子和铺了厚厚一层的配菜和辣椒酱,十分诱人。姜明则点了份瘦肉猪肝掺汤。
吴雪芹一边吃一边讲着学校趣事,偶尔几粒饭粒不小心从嘴里蹦出。
姜明就一边默默吃着自己的一边不动声色擦饭粒,仔细听着偶尔点头回应。
饭毕,两个大碗被吃的干干净净。
吴雪芹看着中等身材但饭量着实惊人,一个一斤多的大猪肘子浇着饭吃了干净,还帮姜明把吃不完的半碗掺汤给喝了干净。
姜明看时间,七点,天色洒了金光,黄昏悄然而至。
“我们去还是医院再仔细处理一下你身上脸上伤口,要是感染发炎就不好了”
到底是女孩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该身上留疤。
联想到和韩汐月,姜明内心有些复杂。
她擦干净嘴等着吴雪芹休息好,语气不容置疑。
吴雪芹想了片刻,也是,要是回去被她爸看见自己伤痕累累,怕是要气死。
去医院做处理,额角上开了口,医生问缝针。
姜明皱紧眉头,思索良久,还是和吴雪芹商量让她别缝。
怕缝了针等拆线会更疼,也更易留下疤痕,不如单只做消毒,等它自己长愈合。
姜明听完医生嘱咐,自己又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碰到伤口引起感染第二次受伤。
心里已经想好了偷偷告诉吴叔叔让吴雪芹再居家一段时间,休养一阵子。
宁愿被她骂是叛徒,也不能就这么无所谓松手不管她。
打电话给司机章叔。
章叔是爸爸以前办慈善基金会时救济贫困家庭名单里的重点补助对象。
章叔家小孩很多老人年纪也大,老婆生病连医院也住不起,用钱地方很多,家里就只有章叔一个经济来源。
后来基金会解散,章叔家里一下子负担很大,吃饭都成问题。
姜成锐看家里小孩可怜,替他想办法,办理了出租车司机从业资格,付给章叔工资,主要接送姜明,算是专属司机。
从小学就开始接送姜明上学,风雨无阻,踏实安稳,平时姜明不用接送,闲下来也能接点单赚外快。
姜明一手小心扶着包扎好伤口的吴雪芹下楼,一手提着一大包药,絮絮叨叨说给吴雪芹听。
又早背着吴雪芹给钱阿姨和吴叔叔打了电话,给钱阿姨打电话把事情粗略地往轻了讲,叫她不要太担心。
嘱托一定要让雪芹按时上药一天几次上什么药已经列好清单和药放一起了,按时吃饭睡觉,最近多做些补气血的饭菜。
又给吴叔叔把事情往重了讲,一定要给吴雪芹请假至少请半个月,她是为了她也请不要太过严苛,千万别让雪芹偷跑出去了。
对不起了,雪芹,要不是太了解你了,作为好朋友也不会对你这么严防死守。
等了十分钟左右,亮着“有客”的红色标识出租车缓缓停靠,章叔来接。
再怎么胡闹,孩子总是要回家的。
吴雪芹表情视死如归,姜明安抚说自己已经和吴叔叔讲了好话,不会太为难。
丝毫不知情的吴雪芹也只能回家,姜明把她搀扶着送到楼下。
钱阿姨等候多时,看自家女儿一幅败犬归来还死不悔改的样儿,气的上前揪耳,“死丫头你真是要气死我!”
“迟早有一天被打死了我看你还倔不倔!你爸今天是他晚自习,就老实等他回来收拾你吧!”
然后温柔看向姜明,“小明要不要上来坐坐,你都好久没来家里玩了”
姜明微笑着轻轻摇头。
“不用了阿姨太晚了,叔叔到时候回来您帮忙拦着点,雪芹受伤不轻”
说着将药袋子递过去,钱阿姨回头看女儿,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心疼坏了。
嘴上严厉道:“你真是一天天气死我了!跟小明做这么久朋友怎么一点没学!”
吴雪芹捂着被揪起的耳朵,朝姜明挥手大喊:“姜明你快走!我妈要爆炸了!”
姜明抿嘴笑笑只是温和道:“那阿姨我就先走了”
钱阿姨又转了脸色温温柔柔:“哎哎,那小明你慢走注意安全啊!”
姜明挥手告别,坐上车看着一路后撤的夜景,陷入沉思。
到了家和章叔告别,上楼,进门,开灯。
看着空荡荡的家,用手机给吴雪芹报了平安,又给爸妈发了几条消息。
背靠着墙壁,还站在家门旁,思索良久。
回房换了身衣服,把拖鞋换下。
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