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手里还拿着扫帚,与那两位不速之客对视着,紧了紧手中的扫帚。
斧子开始打量林克,就算背着光,看不清楚面貌,但他那双野兽一样明亮的眼睛还是十分突兀,不停滚动。
有人吹了一声轻浮的口哨,还是那个手持铁斧的男人,他说:“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语气不像安慰更像戏弄,还哈哈笑了两声。
林克微微皱眉,小幅度错开对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领口的位置。
朴素的蓝裙子很长,裙摆盖住脚踝,袖子抵达腕间,领子也紧贴在他的颈侧,很好的遮挡住了喉结的位置。
林克可没有忘记,他一个男人穿着裙子这件事情。不太想被误会成有什么特殊癖好。
对方还在盯着他,还在不断的用目光逡巡审视,让林克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脊背爬上颗颗粒粒难以描绘的感觉,有些令人厌恶。
另外一个高个男人抖了抖肩膀上的雨水,也走进来:“抱歉,我们以为这个小木屋没有人住,已经荒废下来。外面下雨了,下的还很大,我们是来躲雨的。”
向窗外看去,林克才发现真的下雨了。空气中潮湿的味道铺天盖地,还有噼里啪啦的水声。就在他专心打扫的时候,黑夜已经被雨水浇的浑浊一片,间隔着很远的地方有闪电一晃而过,听不到雷声。
高个子比斧子要有礼貌许多,他说:“可以让我们进来避避雨吗?雨停我们就走。”
雨停?
林克再次看向窗外,黑压压,完全没有要停止的趋势。大雨刚刚下起来,恐怕天亮都不会停歇。这是个未知数,难说。
“我们是会付报酬的。”高个子看出他的犹豫。毕竟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士,深更半夜请两个陌生男人进屋避雨,听起来就不安全。一般人不会同意。
高个子掏出个小布袋,发出“叮当”的声音,是满满一袋子金币!
他拿出一枚金币,又看向身边拿斧子的男人,示意了一下没说话。
斧子解下随身的背包,将一样东西放在高个子手中,不情不愿:“我们的食物也不多了,要省着用。”
原来是面包!
高个子将面包和金币送到林克面前:“这是报酬,请让我们避避雨。”
林克没说话,肚子倒是咕噜噜回应着。他实在是太饿了,饿的眼前发昏,面包简直长得和烤鸡差不多模样。闻着味道也像!
没骨气的吞了吞口水,林克迟疑着。
斧子没等到他的同意,已经先一步撞上门,戴着皮手套的胳膊一伸,扯过小椅子坐下,看起来非常自来熟:“可累死我了,得好好休息休息。”
林克终于点点头,接过金币和烤鸡,不……是面包。
这两个男人看起来不好惹,硬碰硬惹怒他们不是明智之举,尤其眼下还有“丰厚”的报酬。
高个子礼貌的说了一句谢谢,也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他们背包里还有食物和水,甚至还有冷掉的火鸡腿,斧子没有要分享的意思,先喝了一口凉水,然后抓着火鸡腿吧唧吧唧就吃了起来。
林克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在角落里的小板凳上坐着,看起来有点不像个主人家的派头。他剥开面包的包装,咬下一口。好硬,好干……
并不是烤鸡的味道,相差太远,很难吃。尤其听着斧子不断吧唧嘴的噪音,面包莫名更加难吃。但好歹可以充饥。
他一边吃白面包,一边摸着口袋里的那枚金币。天亮雨停就去买烤鸡,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买食物,也不知道一枚金币够不够用。
“嘿!你叫什么名字?”斧子肚子里有了底儿,抬了抬下巴搭讪。
林克还没吃完,没说话,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摇摇头。
“什么?”斧子瞪眼,然后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哑巴啊!”
林克穿着女装一时没有被认出是个男人,可他声音并不纤细,但凡开口说话,绝对会露陷。况且,他也不想陪聊。
不是林克对斧子有偏见,对方的语气和眼神都让他感觉到不尊重。
斧子哈哈笑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可以找到恶龙吗?”
林克这次都没抬头,还是摇头。
就算他是个哑巴,斧子还是在三番两次的搭讪,又说:“你不知道这附近有恶龙吗?还是没有听说过恶龙的传说?”
林克已经后悔,后悔刚才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又聋又哑,连听都听不到!
林克抱着面包,专心致志的吃。这样的反应没有叫斧子失落,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斧子以为他害怕了,故意想要吓唬他。
“传说中恶龙长着绿色的眼睛,像毒蛇。银色的头发,像菌丝。进入恶龙领地的人都会被吃掉!”
恶龙?头发?
怎么会有人说的故事,比祖母讲的还盗版味……
林克眨了眨眼睛,咬面包的动作顿住。是他见识浅薄,长头发的龙……实在脑补不出,非要脑补的话,莫名感觉有些搞笑。
斧子还在讲述,压低嗓音用阴森的口气说:“恶龙会一口咬掉人头,绝对不吃躯干。清晨,第一缕朝阳刚刚升起,一位采蘑菇的女孩踏入这片森林,就看到遍地的无头尸!一、二、三、四、五……”
“搬运尸体的士兵足足来了五十人,盖着白布的担架排成一队,从白天运送到晚上,才将遍地的无头尸体清理干净。森林每一处的泥土里,都浸透着血液的腥臭味……”
恶龙已经成为制止小孩子哭闹的灵药,比女巫的故事还要管用。每个小朋友都害怕被恶龙叼走咬掉脑袋。
国王发布了屠龙告示,悬赏整整一万个金币。传闻之中,这个森林就是通往恶龙巢穴的必经路。
恶龙栖息在森林的深处,召唤着越来越多的怪物,尤其是在血月之夜。怪物成为恶龙的爪牙,逡巡在森林和荒野之中,见到落单的路人就会突然扑出、撕咬、吸血。
一部分路人变成了干尸,一部分幸存的路人会变成怪物,成为恶龙和怪物的奴仆,失去灵魂,永远无法归家。
“你不要吓唬他了。”高个子男人终于打断了斧子的侃侃而谈。
如果不是高个子的打断,林克差点听得入迷。从长头发的恶龙,忽然转折到吸血鬼的故事。或许再等等,还能听到美女与野兽,小人鱼与王子的故事。
“谁在吓唬他?”高个子狡辩:“我只是想提醒他注意安全。”
斧子看着林克,笑容有些油腻:“我们是去猎龙的佣兵,偶尔也接一些简单的委托,比如保护漂亮的独身女士。”
“别开玩笑了。”高个子说。
斧子说:“行行行,说些正经事总可以了吧?这附近有没有红色丘丘?”
红丘丘?
面包抖了一下,最后一口差点滚到地上去。林克捞住,将包面塞进嘴里咀嚼。
斧子说:“恶龙没有看到,红色丘丘总见过吧?我的斧子该升级改造了,需要红丘丘作为材料,听说这附近常有红色丘丘怪出没。”
林克摇头,用力的坚定的摇头三下。
他们面前就有一只红丘丘,林克半小时前才从红丘丘变回人形。
炼金手册上写着神圣水滴的效用是短暂的,林克现在开始担心短暂的程度,万一在这两个需要红丘丘作为材料的陌生人面前……
有些后悔让他们留下来避雨,都怪那个噎人的白面包,还有那枚亮闪闪的金币。只是话又说回来,林克就算拒绝他们,按照斧子的性格,也绝不会乖乖冒雨离开小木屋。
“哐啷——!!!”
一声巨响,椅子翻了。
高个子迅速站起,两步跨到林克面前。他黑色的阴影笼罩下来,像密不透风的网。
林克心脏一窜就跳到嗓子眼。第一反应不是抬头,而是低头去看。手还在,肚子也没变大,没有变成红丘丘,应该还没有暴露。
不确定的,缓慢的,一点点的,他抬起头。
高个子根本没有看他,表情急躁,指着旁边的那口大锅,问:“这是炼金釜?!”
林克点头。
高个子双眼绽放着光芒,像雨天的闪电,又问:“是你的炼金釜?你是炼金师?”
“他怎么可能是炼金师,一个小姑娘而已。”斧子也走过来,脸上有些不屑一顾:“盖亚大陆百年前就没有炼金术师了。炼金术师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之中。”
“可!”高个子反复摸着炼金釜:“这口炼金釜很干净,好像最近才有人用过。”
是林克用过,高个子观察很敏锐。
斧子又说:“说不定是用来煮食物了,这么大口锅,放着很浪费。”
“上面没有食物的痕迹和气味。”高个子非常肯定。
“也有可能是……”斧子还在扫兴,但高个子已经不再回答他。
高个子死死盯住林克的表情,希冀的问:“你是炼金师吗?真的是吧?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可以帮我修补一样东西吗?听说只有炼金师才可以修补它!”
林克想要拒绝,现在没什么是比保住他是红丘丘这个秘密更重要的。想要保住秘密,就应该尽快送两位不速之客离开,而不是答应他们莫名其妙的请求。
“我会付报酬!!!”高个子激动的拿出他的钱袋,宽大的手掌攥住一把金币,根本不数:“给你金币!十枚够不够?”
“你疯了?”斧子瞪大眼睛,拔高嗓音,试图阻止他荒唐的举动:“你肯定疯了!”
十枚金币……
摇头的动作卡住,林克抬手摸着颈侧,肯定是在阁楼睡着时着凉了,脖子……好酸,突然不能摇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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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枚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