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丸”,傅溶月口里念着这个词,心中也抽搐了一下。“白猎啊白猎,你怎会糊涂至此,要去用那逍遥丸。还是说,你另有什么苦衷?”她只恍惚了一秒钟,立刻打断自己的念头,把思绪拉回到当下。
“给它用麻醉剂吧,如果真的是逍遥丸的戒断症状,那它也活不了多久了,先让它睡一觉。”傅溶月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孵化室。她要去找池大人,这件事情影响甚重,一定要追查下去。
一想到那幼鸟目眦炸裂、发疯挣扎的样子,傅溶月就觉得心痛不已。
-----幼鸟舍舍管大人房间-------
“什么?你怀疑有人对鸾鸟用逍遥丸?”池昆本来以为就是孵化了一只异常愤怒的小鸟,想不到竟然牵扯出这样大的事情。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绪转了一圈又一圈:如果就是为了刺激大鸾鸟来损坏航线,那怎么至今没听说任何鸾鸟在空中发狂的事情?鸾鸟蛋孵化就需要数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前的事情,如果对方失手,为什么不再尝试?很可能这只母鸾鸟就只是误食并且分量不重,或许这鸾鸟本身也只有轻微的症状,才没人察觉。
逍遥丸虽然是禁运品,但是却早就在大雍国的达官贵人和民间广为盛行。这掌管运输业的,不是勾结官差的□□匪帮,就是背后有权贵撑腰的爪牙代理,恐怕他们有人盯上鸾鸟运输航线了。鸾鸟虽然一次运的不多,但是比起马车,可要快多了。上鸾鸟的人和货物都要经过层层检查,要打通的关节颇多,这些人,恐怕是□□中的□□,权贵中的权贵了。
不管是哪一方,我们都得罪不起啊。
池昆这样想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池大人,这件事既然有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如果我们幼鸟舍的孵化率和种蛊成功率降下来,您还是得要想着怎么向上头解释吧?我们自己多知道一些情况,关键时候,也是可以用来保命的,总好过让别人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卖了。”傅溶月知道池昆心里在想着什么,继续对他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且我只是暗中调查,绝不会打草惊蛇!”
“好吧,你一有什么情况,需立刻回来向我汇报,不许擅自行动。”池昆被说动了,起身去找这批鸾鸟蛋的孵化记录。他翻到对应的页数,“这只母鸾鸟编号73,目前在京都到圣地城的航线上服役。”
“谢大人!”傅溶月转身就要往外走。
“慢着,”池昆叫住傅溶月,“你今天去仁图山做什么去了?”
“我去找蓝莓果草了。”傅溶月咬咬牙,这件事还是必须得告诉池大人,毕竟今后要在园中劈出一块地,种着蓝莓果草,他总归是要支持才行的。
“你还在试图验证你的理论吗?”池昆对这个他手底下最得力的训鸟师实在是很头疼。但大雍国的鸾鸟园之所以一直都维持高产,为各国,甚至海外的赤炎国都提供成熟可供驱使的鸾鸟,正是仰仗这批专业又敬业的训鸟师们,所以他也轻易不好赶走她。
鸾鸟园分为幼鸟舍和成年鸟舍。幼鸟舍负责幼鸟孵化,种蛊,训练飞行和听笛音。等到鸾鸟大概一岁左右,骨架发育成熟,就会被送去成年鸟舍,钉骨拴,装机甲,再被分配固定的几条航线,练习识别路途。等到鸾鸟正式服役,他们的活动量也会被维持在自身平常的水平,剩余的时间,他们住在特别建造的豪华鸟舍,食物充足,遮风挡雨,过着他们喜爱的群居生活,每日都会有兽医为他们做全面的检查。检查出来怀孕的母鸾鸟会被送去特定的鸟舍安胎,直到他们产下受精成功的鸟蛋,再被送回航线。而检查出来年老体力跟不上的鸾鸟,则会被送去另外的园子,安度晚年。如此庞大的产业圈,需要雄厚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因此整个九州,也就只有大雍国的梅林山庄和北国的华兰阁有自己的鸾鸟园,便是赤炎国,也都只能眼红着。
驯化的鸾鸟相比野生鸾鸟,听力会变差很多,对于鸾鸟的鸣叫声或者训鸟师吹的模拟笛音都不是很敏感。大皇子的百药园为此专门研制了一种蛊虫,伤害极小,却能极大提高圈养的鸾鸟对于声音的敏感性。只是这傅溶月,看不得幼鸟因此要挨过那几天的体弱多病期,竟私底下去仁图山偷偷研究野生鸾鸟的习性。不想,还真被她发现:野生鸾鸟自出生起,就会被大量喂食这种蓝色的小莓果。
上一次,傅溶月兴冲冲地过来向他提出这一理论的时候,他就很烦躁:不是你分内的职务,你为什么要去办呢?本来这蛊虫是大皇子的药师们调制出来的,幼鸟因此体弱多病的副作用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只管喂这蛊虫就是了,横竖这些得伤寒而死的幼鸟不会怪到他们头上来。现在傅溶月要测试这个蓝色的莓果,弄得好了,自是功劳一件,但是要是幼鸟竟对这莓果过敏,闹出鸟命来,这每一条鸟命,可都是要他池昆来担着的。更有甚者,万一这莓果大量地喂下去,但是等到鸟儿长大了,发现并没有功效,且又错过了喂蛊虫的最佳时机,损了一批产量,他池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呀!再往深了想,万一这大皇子喂这蛊虫,除了提高鸾鸟的听力,还有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目的呢?他这么伸一脚,断了大皇子的门路,岂不是找死?大雍国的鸾鸟园虽然归梅林山庄管着,但是因为训练幼鸟需要蛊虫,建鸾鸟的起飞点和落脚点又需要工程队,鸾鸟有时候也会运输一些军工物资,因此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手都在这鸾鸟园里伸着呢。鸾鸟园里即便只是做到了小小幼鸟舍舍管的他,也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了。
只是这人精,偏偏管着一群爱鸟如命,眼里只有鸟命没有他们自己人命的训鸟师疯子们。傅溶月,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不是理论,是事实!”傅溶月努力想要解释,“我仔细观察过,野生幼年鸾鸟的其他食物,都跟我们喂的大差不大,只有这蓝莓果,除了在它们的聚居区,其他地方并无生长。并且有一次,我发现一只掉落巢穴的小幼鸟,只能自己吃点周围的普通果子和露水,我对着它吹笛,它便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好了,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刚刚还劝我以我们幼鸟舍的存活率为重,要是你这个蓝莓果万一会致死,你我都担不了这个责任!”池昆想了想,语气又软了一些,“你这件事,需得徐徐图之。目前时机未到,你又要去调查这逍遥丸的事情,别的,你且先放一放吧。”
“是。”傅溶月低着头出了池昆的房间。她带回了一株蓝莓草的事情,就暂时保密吧。她先在自己房间里养着,要是竟能养活并且嫁接出更多的草株,再来说服池大人。
池大人拉了案前的一个铃铛,叫来一个夜行服打扮的武者。
“你去给我盯着她,她去哪里你都跟着。她回来,你也跟着回来,向我汇报。”池昆吩咐道。
“是。”
“如果她有危险,你能出手救她就出手,前提是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池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是。池大人,我看她刚刚胸前似乎是藏了什么东西的。要不要属下潜入她的房间看一看?”武者询问道。
“不必了,她想要验证她的理论,让她去验证吧。”池昆心里想着:成功了,她自会汇报给我,失败了,我自然并不知情。
“是,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