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排名第一的苦萨学馆,竟收了一个巴林村庄的女学生?”独孤镜明今日把贾公田召进宫下棋,顺带问点事情。
学生闹事,可大可小。闹到喊口号要杀皇子的,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先把学生们的热情捧得高高的,口号越喊越狠,才好方便他们安插几个借机生事的人,在道理上倒打一耙,再以此为机会打压学生。我独孤一族,最擅长的便是绝处逢生,当年没有那更险象丛生几乎灭族灭种的绝处,也没有今日的大雍皇朝!独孤镜明心里这样想着:区区这些学生,还算不得什么事!只是今日这事情的症结,还在巴林村庄上。巴林村庄之困一日不解,这学生闹事肯定不会停歇。
“陛下难道忘了?当时三皇子在巴林村庄那一带四处树敌,还是您给他的建议,让他拉拢一两个贪生怕死的小匪头,养起来,好分而化之,各个击破。这女学生,跟其中一个小匪头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被送过来培养的。想不到,竟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贾公田来之前大概知道陛下会问什么,也早看过姜夕尧的资料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倒是我疏忽了。”
两人继续默默下着棋。贾公田棋艺精湛,且从不给陛下让子,下起棋来一板一眼地好似一个机器。正因为此,独孤镜明最爱跟他下棋;只有跟他下棋,自己的棋艺才有精进的余地。
“你说,这学生闹事背后,有没有可能是白乔他们搞的鬼?”陛下冷不丁地问。
“陛下何出此言?”
“当初为了给三皇子支援,孤的人一次次去梅林山庄督运武器,白乔看着就不大乐意。垣儿要他出点钱造武器,也是拖拖拉拉。我们秘密调用梅林山庄御用武士团的事情因为那个**的蠢货,这会子他们应该也已经看清楚了,那白乔和梅林山庄御用武士团的团长的矛盾,也就摊开来了。你说这,会不会是他反将我们一军?毕竟这些学生,一大半都是他水系的人培养出来的。要孤说,水系这么多年来,在武学馆里培养这些个不知轻重的愣头青,便是在给孤埋祸根!梅林山庄当初与我先祖定下秘密盟约,一明一暗共同守护这九州主大陆的半壁江山,他们,说不定已经长了胆子,要觊觎孤的位子了!”独孤镜明在贾公田面前,从不隐藏自己还不成熟的想法。这贾公田,便像是他的另一半脑子,他负责把问题抛出来,贾公田则负责接住,然后去给他找答案。
“陛下多虑了。如果白乔竟动了这么多心思,恐怕我们早就听到白家二公子暴毙的消息了。可他这几日隔三岔五去京都府衙门报道候审,看着并无什么两样。”
“这白家二小子也是个有意思的,主动替他父亲种了蛊,却还瞒着他。是不是该让文公公,去提点一下白乔?”
“提不提,差别也不大。或许这白家二公子,还给我们找到了另一条思路。以往子蛊和母蛊都种在一个人身上,往往导致此人思虑过甚,左右脑互搏,自我消耗,容易陷入疯魔;这样分开种,也挺好。白乔若有异心并有所企图,等到白家二公子惨死之后我们再派人去提点白乔,让他以为我们还有另外的子蛊种在他别的家人身上,岂不是效果更好?”
“嗯嗯,如此甚好。那这学子游行,白乔在想什么,你怎么看?”独孤镜明停下手中的棋,看向贾公田。
“臣,也认为这白乔,恐怕有点别的心思。只不过这别的心思,不像是对着陛下,倒更像是对着同唐的。”贾公田接着说,“别忘了,同唐和三皇子还算是有姻亲关系,挑起对三皇子的民愤,对白乔今年的庄主选举,有利。”贾公田说着落了一子,陛下这棋,眼看着又赢不了了。
“姑且给他这么算吧,但学生闹事,梅林那边也要早做谋划。来人,叫文公公进宫一趟,我有事交代。再把梅林山庄的秘密档案给我拿来。”
-------------白府------------
文公公进宫去了,白乔的书房门开着,他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站着布十三,隐隐能听到他们在谈论学生游行的事情。
“虽说游行闹大,会让不少人选择不投票给同唐,但也会损了陛下的威严,这其中的度,我们还要掌握好。”学馆学生闹事,果真是有水系派在其中推波助澜,不过学生们越闹越大,竟然连“杀了三皇子”这种口号都喊出来了,这倒是有点棘手了。恐怕文公公今日被陛下召见,也是为了此事。
“是,”布十三应声道,“要安插到学生队伍中的人也都准备好了,只等您吩咐。”
“慢着。让侍卫们先去镇压吧!”白乔突然想到一个别的思路,既然事已至此,何不借此机会把三皇子的这堆火烧得更旺一点?既然陛下要把三皇子和梅林山庄捆绑在一起,那也别光让三皇子拽着梅林山庄跑,也让这梅林山庄,占据点主动!
“啊?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火上浇油,激起民愤?”布十三有些不解。
“不仅如此,哪个武学馆的馆长敢阻拦侍卫入场,就让他们到长老会前接受询问,治他们个失职之罪!还有,”白乔越说越激动,“再给我起草一个提案,我要把所有诋毁和威胁大雍皇室的言论都入我梅林律法,违者入刑!我看陛下还如何说我不袒护那三皇子!”
----------三皇子别院--------
“阿嚏!”正坐在大厅台阶上的太师椅上身着暗黄色锦服的少年猛然打了个喷嚏,正是三皇子独孤钊。
“废物!一群废物!”少年或许本是个俊美的少年郎,但这份俊美被他脸上的狠厉表情撕扯得稀碎。他气到极处,瘦削的脸颊微微颤抖。“我平时养着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这么点乌合之众都干不过吗?”
“三殿下,您有所不知,这巴林村庄早就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了!他们的地下,到处都埋着地雷,也做了特殊的记号,连小孩子,都知道怎么走才能避开这雷区。我们的侍卫,眼看着就只是追着一个几岁大的黄口小儿,但一转眼,小孩走丢了,他们倒被炸上了天!”三皇子府兵兵头简容一边解释一边看着三皇子,不知道这番话,他能不能听进去。“而且,梅林山庄和二皇子送过来的武器,已经不够用了,我们的弓箭手把箭射出去还要想办法找回来,如何能顺利推进?”
“那看着我做什么?再去信跟父皇要啊!”独孤钊冲着简容大吼,“白乔这败家货,竟然敢拿给我预留的武器去补吴家镇的空缺!”
“钊儿,你先静一静,把这碗梨汤喝了。”独孤钊的生母玉妃从偏殿走进来,后面跟着一队宫女,为首的,端着一碗梨汤和一份蜜枣。
“母亲!”独孤钊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他母亲的。也是,他的父皇狠心地把不满十岁的他扔在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是母亲,好好的宠妃不做,自请放弃京都的好日子,陪他来这里吃苦。这么多年,他每次发脾气,摔东西,罚宫人,都是母亲抱着他哄过来的。
“钊儿,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你要学会透过表面,看到实质。”玉妃一个眼神,示意简容退下,自己款款坐在独孤钊的身边,把梨汤端到他嘴边。
“我要母亲喂我!”独孤钊见简容走远,顺势倒在玉妃的怀里,冲她张开嘴,俨然又变回了一个俊俏的少年,白齿红唇,冲着母亲笑着撒娇。
“我来问你,我大雍皇室,为何要把皇陵建在此处?”玉妃拗不过自己儿子的撒娇,一边把一勺梨汤送到独孤钊嘴里,一边问道。
“嗯,这我知道!”独孤钊一勺梨汤还在嘴里,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跟母亲炫耀,“我想过,表面上看,是为了控制两山处的匪患。其实,是为了控制这山中的黑曜石矿。因为这黑曜石,可点石成金!”
“那你可知,父皇让曹公公向你传授这点石成金术的法术,你的大哥二哥,并不知情?”
“什么?父皇他?”独孤钊甫听到这等秘密,心头大震。
“你总以为是你父皇抛弃了你,殊不知,你父皇将你视作他唯一的继承人。你大哥二哥空劳一场,不过是在为你做嫁衣!”说来也是得亏钊儿天资好,冲到了金系法术,不过此时,先这么说,稳住他的性子。待他再成长几年,可以跟他大哥二哥有一决高下的心境了,再告诉他别的事情吧。
玉妃看着一时脑子有点懵,正在沉思的儿子,趁热打铁地说:“你父皇把你送来这别院,也是让你远离朝堂纷争,平安长大。让你那两个哥哥先斗去。但是你看看你这次,给父皇添加了多大的麻烦!本来这黑曜石矿的矿主这么多年一直在跟我们合作,矿石的产量也是只增不减。但是你在巴林山庄如此行事,把整个贝西山和惊鸿山都推到了我皇室的对立面上,连那矿主,也不愿意继续跟我们合作了。”
“但是他们摔死了我的小狗!还抢走了小婵!他们怎么敢!”独孤钊又要开始发脾气。
“好了好了,我刚刚说的话,你要记下来。母亲还有别的事情,你先自己反省一下吧。跟那矿主的合作协议,如何恢复,你明日给我写一份策论。”给一甜枣,还要再打一棒。
玉妃出了议事厅,转身往皇陵走去。陛下虽然对屠村没有说什么,但是也确实命令她尽早解决黑曜石矿的开采和供应。但是这实非她能力之内的事情,恐怕一时还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所以,她想再在别处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得到点东西,让陛下消消气。
皇陵门口右侧,是历任守陵的族人居住的地方。玉妃跟门口把手的侍卫点了点头,带着一队人,走进了院子。
“白蝴玉你这个妖孽!你蛊惑帝王,将我独孤皇室引上伤天害理的不归路,你不得好死!”一个老妇人冲着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