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的伤,说严重也不算太严重,只是伤口尚未愈合期间,生活上多少有些不便,尤其她伤在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只要稍微抬下手臂,就会牵扯到伤口,很是麻烦。但好在眼下是小长假,可以回家休息,孟雪时便直接将虞笙送回了荣兴里的家,然后他自己折返回学校拿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就正大光明地住进了虞笙的家里。
对于突如其来的“同居”,孟雪时表现得非常坦荡,但虞笙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看着孟雪时将大包小包拎进屋,小声问道:“我们才交往没多久,这么快同居不好吧?”
孟雪时斜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怎么,还得交往超过三个月,然后当着亲朋好友的面亲吻见证一下才可以吗?”
啧,这件事还过不去了。
虞笙无语地扶额,她知道孟雪时这是故意拿自己和张京柏的事揶揄自己,便佯装生气不去理他。孟雪时此时背对着她,并没有看见她此时脸上的表情,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若不是我还没到法定年龄,我真想立刻和你结婚。”
怨念的语气彻底逗笑了虞笙。“你疯啦,你才大一诶。”
“我清醒得很。”孟雪时支起身子回头看她,眼神笃定,“我认真的,想和你结婚。”
原本挂在嘴角玩笑般的笑意渐渐淡去,短暂的怔愣之后又立即陷入沉思,似乎是在评估这件事的可行性。虞笙轻咬着嘴唇,脑袋里不自主地迅速开始描绘一幅幅婚后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和孟雪时结婚?
换做之前,这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做白日梦她也从未幻想过这一点,她最多只憧憬着或许在某个转角,行色匆匆的她会意外地撞进孟雪时的世界,又或许在某个万众瞩目的T台上再见到他,而自己是台下一个普通的观众。
可为什么,当孟雪时提出要结婚时,自己竟然半点不会觉得意外呢?好像他们就该结婚一样……
望着虞笙久久不出声,孟雪时也忐忑了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早把内心的打算告诉她,或许在女生听起来,好像是随口说出的一个计划,一点都不浪漫并且听起来还非常散漫。毕竟“共度余生”是那么庄重的承诺,自己却轻飘飘地说出口了。
但即便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孟雪时知道自己是认真的。在虞笙不知道的很早以前,他就有过这样的念头了,或许是那天被她收留,吃完饭洗了碗,自己躺在沙发上看她垂头专心画图的时候,又或许是那天两人并肩坐在池塘边夜钓的时候,或许更早,那天去餐厅找她,一片匆忙之中,而她只是在餐巾纸上画画……
回忆一幕幕上演,想和她结婚的念头反而更加浓厚而急迫。
结婚就意味着成家,意味他们可以组建自己的家庭,不用继续困在原生家庭的深渊里,以后他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爱人、家人、亲人。而虞笙就是他想要一起生活的唯一,这是他很早就确定了的事。
“我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毕竟什么都没准备,鲜花大餐戒指,什么都没有。”说着,孟雪时有些懊恼地转回身去,继续整理他带来的衣物。虞笙把原先她爸爸的房间整理出来给 他住,连柜子都帮他清出来了,他只要负责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将原本空下来的空间填满就可以了。
身后,虞笙望着他因为搬东西而凸起的肩胛骨,无法克制地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
少年人看似轻易许诺的未来,却盛托着他全部的真心。
“怎么?”孟雪时微微侧过脸来。
“没有。”虞笙轻轻摇了摇头,脸颊却蹭上了他的脊背,“只是想到你离到法定婚龄还有一年半……”
闻言,孟雪时轻哂:“你怎么倒比我还着急了?一年半以后,我还是大二学生,你可能就已经是知名设计师了。”
虞笙没接他的话茬,只自顾自说着:“我今天啊,那个保卫处的老师让我打电话联系家人来的时候,我能想起来的只有你的电话,今天在医院里填资料,紧急联络人那一栏里,我也填了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今天我第一次体会到,出事的时候,有一个紧急联络人的感觉。”
“以前上学的时候,尤其入学的时候还有考试前夕,会填家庭信息,还会发那种告家长书,我每次都最烦这种时候了,因为我没有可以填的家人,每次都要特地跟老师解释,然后就会有一连串的后续,老师会问我需不需要一些机构介入,需不需要申请减免学费。那时候我就不得不面对各种人对我投来的怜悯眼光,真的很烦。”
“孟雪时,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啊,那样我紧急联络人那一栏就不用空着了。”
“是啊,我怎么没早点出现呢。”孟雪时转身,将虞笙拥进怀里,他们身后原本空着的房间,现在堆满了孟雪时的东西,像是迎回了它本该属于的主人。“我早点认识你,我也不用在家里扮演一个孤僻的小孩了。”
听着对方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虞笙不禁想着,她和孟雪时的这段情感里,到底是爱情的比例更重,还是互相需要、救赎的比例更重呢?
她和孟雪时,到底是小王子对于救他离开高塔的农家少女的报答,还是农家女对将她拽出平凡世界的小王子的崇拜呢?
无所谓了,反正她知道,此刻自己和孟雪时的灵魂,是紧紧契合的。
躲开孟雪时的亲吻,虞笙推开他转身离开房间。
孟雪时不知她为什么推开自己,目光追过去却看见她在玄关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正想过去查看,虞笙却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亮在了他面前。
那是这套房子的备用钥匙,钥匙环上还挂着一个雪花挂坠,和虞笙钥匙上的那条小鱼挂坠明显是一对的。
虞笙手指勾着钥匙环轻轻在孟雪时眼前晃了晃,在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中,她笑容些许狡黠:“同居快乐哦,男朋友。”
孟雪时眼神一沉,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急切地捞过虞笙便吻了下去,唇齿相接之时,他还不忘从虞笙的手中勾过那串钥匙,然后郑重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同居生活并没有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样从早到晚黏在一起蜜里调油,反而平淡又温馨。
因为背上的伤,虞笙这两天过得十分困难,伤口隐隐作痛,让她十分没有精神,哪怕她的缪斯一直在身边,也掩盖不住生理上的疼痛和伤口愈合时带来的难耐的瘙痒。而且为了不扯到伤口,她睡觉得趴着睡,也不能做饭做家务,不过好在这些都有孟雪时代劳,虽然他不会做饭,但他会点外卖,打扫卫生也不怎么细致,但在虞笙的指挥下勉强还看得过去。两个人仿佛在彩排婚后柴米油盐的生活一般,倒也乐得自在。
下午,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吃着孟雪时刚买来的水果,可虞笙却忍不住地抓头发,连带着周五那天,她已经是第三天没洗头没洗澡了,拉过一缕头发闻了闻,总觉得自己都要臭了。
“哎……”她推了推孟雪时,“我想洗头洗澡,怎么办啊……”
孟雪时几乎包圆了虞笙所有要代劳的事,唯独洗澡没办法。“我帮你洗头,然后你自己进浴缸洗澡,只要不碰到伤口就行。”虞笙家的浴室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砖块垒起来的浴缸,那个年代有一段时间非常流行这样的浴缸。原本虞笙还嫌它碍事,但现在派上用场了。
于是十分钟后,虞笙就坐在一根小板凳上,头垂在浴缸边,让孟雪时给她洗头。孟雪时虽然自己也是长发,给别人洗头却是第一次,手法也并不熟练,不是把水泼到虞笙的耳朵上,就是泡沫糊了她的眼睛,虞笙抱怨连连,却也不曾真的和他生气,但孟雪时还是吓得收了力道,都不敢用力揉她的头发。
虞笙享受着这难能的待遇,忍不住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孟雪时的手臂:“哎,这位洗头小哥,你技术虽然不怎么样,但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可以考虑在你这里办张卡哦~就是不知道,你除了洗头,还有什么别的服务吗?”
孟雪时一边小心地揉搓着她的长发,一边坏笑着问:“指那种不能写的服务吗?看你有什么样的需求啊,想要来点刺激的也可以。”
“什么样的刺激啊?”
孟雪时故作高深,俯身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比如角色扮演,嫂子和小叔之类的……”
“喂!”虞笙大笑着猛拍了他一下,“这个事过不去啦?!”
洗到一半,门突然被人敲响。
孟雪时擦干了手到猫眼处瞄了一眼,然后将门开了道缝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便又折返回来继续给虞笙洗头。
“谁啊?”虞笙不免发问。
“推销的,好像是开了家新的发廊,来送优惠券。”
“那优惠券呢?”
“我没拿。”孟雪时耸了耸肩,随即捏了捏虞笙的耳垂,“你都在我这里办了卡了,怎么还想着别的洗头小哥呢?”
“那毕竟别人可能技术比你好呢?”
“什么技术?洗头的技术还是——?”
“孟雪时!”
吵吵闹闹洗完头,孟雪时又给虞笙放好了洗澡水,隔着卫生间的门听到她说“OK”了之后,这才又回到大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忐忑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又一脸委屈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的许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