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的小王子 第11章 第四次相遇

转眼已是9月底。

头顶的太阳依旧灿烂热烈，但秋意也悄然浓了起来。清透高远的蓝天之下，风不再是灼人的热度。泛黄的树叶翩跹而落，映着金色阳光，有一种诗一般的美感。

这样诗意的天气，很容易勾起些浪漫的遐想。

李衍坐在月授湖边，拿着一块松香，正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里小提琴的琴弦。

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兼职，靠谱多了。现在他跟在一个老师身边做助教，每周两天，每天能给200呢！老师很和气，工作也比较简单轻松，有时候还能借老师的钢琴练练琴。

这让李衍的心蓦地轻松了。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至于上学所需要的其它开支，大可以再打一份工节省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生活也慢慢稳定下来。每天上课、练琴，课余时间去学校的勤工助学岗位零零散散做一些工作，周末去做助教，手头宽裕不少。

能有今天，多亏了……

擦拭琴弦的手一顿。李衍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三番四次帮了他的人。

她帮了我好多次啊。他想。一次，两次，三次……多么凑巧，每次在最窘迫的时候，她都会出现，然后把我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缘分一般……

想到这里，他的脸红了，赶紧聚拢思绪，努力让自己专心投入进琴弦的护理中。

李衍之所以带着小提琴来到湖边，一是因为这里空旷环境好，方便练练琴。过去一个暑假，他都忙着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疏于练琴，都有些手生了。所以现在有了喘息的机会，他除了上课和兼职，空闲时间不是进琴房练钢琴，就是找地方练小提琴。

另一方面，他潜意识里觉得，在这里等着，有没有可能，再次遇到那个人呢……

他往路上望了望。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湖边的路上只有几个没课的学生不时经过，或是三三两两的参观者在悠闲漫步。

那个人还是没经过。

李衍失望地收回目光。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是带着善意来帮自己的。只是他被好多人以善意的名义欺骗过好多次，他都要以为自己的心像冬天的雨夹雪一样冰冷了。他已经不想跟别人有什么牵扯，所以他想搞清楚，她想要什么回报，尽快还上，他就安心了。

可是每次遇见她，都是自己最脆弱最狼狈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仿佛控制不住情绪一般，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倾倒出来。结果话一说出口，就变得**，冷冰冰，倒像在谴责和诘问。

真是太不应该了！

可是自己就算如此失礼，那个人也完全没有和他计较。

但是，这就意味着，她真的不要他的回报。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不求回报的付出吗？

如果是这样，自己就更应该找机会回报她了。

可是，她一定觉得我很讨厌吧……

想到这里，李衍有点沮丧了。

而且就连她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言而无信，更没有办法报答她了吗？

他又不好意思问师兄，因为师兄似乎总是误解他。所以他只能在上次遇见她的地方等着，期望能再次遇到。

下次不能再这么笨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她。要得体一点，稳重一点。李衍暗暗想。

他又在心里高亮补充道：只是想表示一下感谢而已，我可没有想什么不该想的。

这样告诫自己后，李衍拿起小提琴，准备练习一下。

今天天气很好，天蓝蓝地，微风习习，阳光温暖柔和。他的心情也很好，感觉浑身都很轻快。

音乐的世界是美好又自在的。琴弦游动出舒适安闲的曲调，李衍渐渐沉浸在演奏中，忘记了现实世界。

一个乐章还没练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琴声戛然而止。李衍放下琴，心想谁会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呢？

他掏出他的山寨二手旧手机，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凝滞了。

铃声一直响着。可他既没有接，也没有挂断。就这样拿在手里，任由声音响个不停。

过了一段时间，铃声自动停止，显示了一个未接来电。屏幕黑了下去。但很快，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叮铃铃……

叮铃铃……

铃声仿佛要永远这样响下去，直到被人接起来为止。

李衍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手机握在手里。就这样，伴随着刺耳急促的铃声，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动不动。

路边有人已经好奇地往这边望了，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任铃声响着不接电话。

终于，在第五次铃声响起的时候，李衍还是接了起来。

“喂？”李衍声音沙哑地开口。

从旁观者的角度，能听到电话那头瞬间爆开的激烈的咆哮声，带着威胁的意味，似乎要冲破听筒，将接电话的人彻底吞没在这怒火之中。

李衍的脸色在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就变得惨白。他紧紧绷着嘴，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辱骂和怒斥，浑身像冻住似地，一动不动。

电话那头的人可能也骂累了，出现一个沉默的间隙。

借着这间隙，李衍深呼吸了一下，终于开口。

他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电话那头似乎怔了一下，然后又说了些什么。

李衍语气生硬：“是的，钱不多，但足够维持我的生活开支了。我手头暂时没有多余的钱，不过我打算多打一份工，就能存下些钱还给您了。请您宽限我一点时间。”

电话那头的人又激动了起来，怒斥声越来越大，而内容想必也是不甚好听的。

李衍似乎也承受不住了。他咬紧牙关，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浑身都发着抖。

“您放心！”他最后红着眼眶说，“记在账本上的那笔帐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欠您的钱，终有一天我会还清的，一分都不会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怒意更盛，咆哮声连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李衍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几乎是立刻，又有电话打进来。

李衍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把手机给关了机。

世界立刻安静了下来。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李衍面朝着湖面。微风吹动着他的睫毛。他抬起头，眨眨眼，抑制住流泪的冲动。

终有一天我会把我欠的债都还清的。

他深呼吸着告诉自己，用力把眼泪咽进肚子里。

我谁都不会求。我靠的是我自己。

李衍试图用理智平息自己的情绪。

但心底的情绪并非理智所能压制住的。他的胸口仿若堵了一块大石头，那熟悉的悲伤、愤怒、委屈、不甘的情绪，像是冬日的寒流，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站在阳光里，却觉得冷。

情绪如洪水猛兽，急需找一个出口，否则将撕裂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李衍深吸一口气，拿起小提琴，开始演奏。

最初的音符不成曲调。他并不在意，只是一味地演奏着，随心所欲，任由情绪在指尖流淌。慢慢地，曲调开始成型，只是既非名家之曲，也非流行之调。他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跟着自己的情绪，

他仿佛与音乐融为了一体，进入了音乐的世界。那里正在掀起一场暴风骤雨，狂风拍打着巨浪，海水撞击着悬崖，一波胜过一波，仿若要粉碎周围一切沉闷的、压抑的、坚不可摧的屏障，撞出一条新的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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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新发给我的那几首我听了，说实话很不错，完成度很高，但作为主题曲，总归缺那么一点点感觉。”林荫道上，程之遥边走边说。

钱鑫在旁边欲哭无泪：“学姐，这都已经发给你十几首了，还是不满意。这些可是我们学院作曲系最好的存货了。学姐你到底要什么样的音乐啊？”

程之遥双手攥拳，像要在虚空中抓住什么：“要激昂的，愤怒的，富有反抗精神的，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那种，很不服气的。”

“学姐这可太难了，毕竟几百年也只有一个贝多芬啊！”

“就是打个比方。我只是想要类似风格的。”

“我给你好几个这样的demo让你选，你都不满意！”

“那几个总感觉差点味道。我想要那种发自内心的，一听就非常激烈，有着克制不住的浓烈情绪要喷涌而出，像火山喷发那般，燃尽世间一切……哎对对对，就是这种！”

两人停下脚步，静静聆听风中送来的小提琴旋律。

“这是什么曲子啊？”程之遥问。

钱鑫侧耳听了一会儿：“不知道，我没听过。应该是原创的吧？可惜曲调有一些乱，稍显不和谐。”

程之遥出神地听着“走，带我去看看。”

两人循着琴声，来到湖边，扒开灌木，看到了演奏者。

阳光跳跃在琴弦上。清瘦白净的少年，立在湖边，一手执弓，一手握琴，双睫低垂，眉头微蹙，在明媚的阳光下，完全沉浸在演奏中，浑然不觉周围的一切。

与他略显瘦弱的身形不符，琴弦上流泄出的音符却是铿锵有力，澎湃激昂的。

“哎这不是那谁，”程之遥说，“那个小王——叫什么来着？”

“学姐他不姓王他姓李，叫李衍。学姐你忘啦，上次你还给他找兼职呢。”钱鑫边回答边在心里嘀咕，又让学姐遇上了，幸好这次自己没坑他。

“对，李衍。我是外行，你从专业的角度觉得这曲子怎么样？”

“学姐，我是弹琵琶的。”

“差不多吧，不都有好几根弦。”

“……差得还是有点多吧！”

“嘘——先别说话。”程之遥低声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开始录音。

那边李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到灌木丛旁的两人。

他的思绪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在他心里反复激荡，已与琴弦融为一体……

一曲作毕，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慢慢呼出一口气。

情绪渐渐退潮。心里却依旧荡漾着悲伤的余韵。

忽然，一阵掌声在耳边响起。

李衍惊讶回头。

只见一个洁白的身影绕过灌木，信步从容向自己走来。

“很有意思的曲子，”程之遥笑着说，“这是你自己创作的吗，李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