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镇痴寮
盐江城越往西边,越是荒败颓圮。
尤其是到了这个时节,原本罕见的几缕绿意都变黄了,枯败地卷在一处大院墙上。
院子不小,足有三进,大门常年只开一半,顶上歪歪斜斜地挂着“镇痴寮”三个字。
几个小孩紧张地围在院墙下,手里拿着石子儿,彼此交换了个眼色。
“三、二、一!”
话语一落,他们仿佛扔炮仗似的将石子丢进镇痴寮内,丢出去的瞬间,小孩们一哄而散,只有落在最后的一个孩子被同伴绊倒,摔在地上,等他揉着脚站起来时,察觉镇痴寮里没有声音,也便没有如其他小孩一样离开。
对他们来说,镇痴寮是个神秘的探险境地,他们相约过,谁要是敢跨过镇痴寮的门槛,谁就能当孩子们的老大。
“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小孩好奇地凑到黑漆漆的门缝里偷看,孰料刚靠近,一只皮肤龟裂的枯瘦人手突然从门缝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里面拉去。
“救命!救救我!妈啊!”小孩瞬间大哭起来,回望向同伴想要求救,但远处原本看热闹的同伴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声琵琶铮錝,那只枯瘦的人手突然抽搐般痉挛了一下,松开小孩,慢慢从门缝里缩了回去。
嘶吼声平息了下来。
小孩软倒在地上,拼命喘了几口气,感觉到那门后没再散发出危险的感觉,便挂着满脸的泪痕、拖着发软的脚逃出巷子,出巷口时,险些撞到了回家的祈寒酥。
“当心点儿。”酥饼说道。
小孩却不领情,看见她的容貌之后,更是一声大叫:“小、小巫婆!别碰我!”
言罢,便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酥饼瞥向周围,巷子外的邻居们纷纷关闭门窗,掩盖住了后面忌惮而厌恶的视线。
她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过多在意,慢慢走回了镇痴寮。
暮色沉沉,酥饼看见门匾下已经上了灯,门坎上坐着个黑布蒙眼的老翁,怀里横抱着把伤痕累累的琵琶,枯树枝似的手指在琵琶弦上拨动,指缝里漏出难听的声音。
酥饼走到门口:“殷爷爷,今天家里有病人要埋吗?”
琵琶声一顿,老翁摇了摇头,他并不是盲人,抬头看向酥饼,干涸的嘴唇里发出几个艰难的词。
“丹若,出去接生,明天回。粥……好了,等你。”
酥饼含着歉意道:“这几天家里人手不足,明天嗯……等做完这一单,我就不出去磨刀了,留在家里帮忙。”
酥饼跟着殷爷爷走进家门,刚摆好碗筷,就看见一个穿着半旧青衣、举止斯文的男人从门口走过。
他步伐匆忙,走过头了之后,余光瞥见酥饼在,又折回来。
“我找了你半下午了,你上哪儿去了?”高文跃皱着眉,扫过她肩上挂着的磨刀物件,流露出一抹嫌弃,“算了算了,我有应酬,晚上就不留下吃饭了,我这长衫破了个口子,你快点儿给我缝好。”
说着,他便将一件青色的、绣有暗纹的长衫递给酥饼,嘴里不住埋怨。
“正要穿呢,刚刚后院又跑出来个癫子,给我袖子上挠了这么大的口子。”
高文跃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后院。
去往后院的是一重系着厚重铁锁的门,上面栓满了木刺,此时隐约能瞧见木刺上沾着血,依照地上的拖曳痕迹十,显然不久前刚刚有犯病的病人被拖回后院收治。
高文跃开始埋怨:“我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在听。”
酥饼抖开来一看,果然瞧见这长衫上被抓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补衣服很慢的,你不能先穿那短衫吗?”
“短衫?我可是要去城主府做闺塾……教书先生的,穿着下等人的短打像什么样子。”高文跃昂起下巴,“别以为我是那等捡回来只会卖苦力的活腊肉,我可是有功名的!等你将来嫁了我,可要记住,本朝读书人出门应酬是穿了短衫,可是会被同僚鄙夷的!”
说来这高秀才也是倒霉,好不容易从边关小镇拿到功名,孰料发榜当天,所在的衙门就沙匪洗劫了。而他因为识字,就被沙匪吸纳入团伙,做了他们的“字匠”。
读书人的傲气被几鞭子打下去之后,只能低下头帮人写勒索信,苟且度日。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多久,朝廷便派了人来剿匪。官军兵强马壮,三下五除二把沙匪团伙打散,高秀才也被胁迫着流落到了沙漠里。
大漠里日头毒辣,在某一夜,沙匪团伙遇到了绿洲,撇下高秀才就失踪了,而差点被渴死的高秀才很幸运地被“捞腊肉”的队伍碰见,这才捡回一条命。
而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在笼子里看见了陪丹若逛集市的酥饼,一把抓住了她的鞋子,差点没让她摔一跟头。
借着这个机会,镇痴寮的主人巫医丹若问明了他的出身,知道他是有功名的,又急着把酥饼嫁出去,便把他带回去,做主给二人定下婚约。
此时看酥饼一脸痴怔迷惘,高秀才不禁后悔当时见她貌美,答应得太快。
“唉,要不是摸了你的脚,依我这样的书香门第,咱们是断然没有缘分的。也罢,你以后勤快些,我也不嫌你就是了。”
酥饼听到这里,双目清澄地开口发问。
“文跃,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你抓了我的脚,我们就要成亲呀?”
高文跃被问得一愣,皱眉道:“这……说来话长,你只管知道,到了中原,女子是要守贞洁的。”
酥饼:“中原的女人挺奇怪的,把贞洁穿在脚上,这个碰不得那个沾不了,怎么干活呀。”
高文跃:“你……”
酥饼:“对了,你说的‘贞洁’是长在左脚上还是右脚上啊?”
高文跃:“……”
酥饼:“‘贞洁’是只有男人看得到吗,我怎么从来没在其他姑娘脚上见到过?”
高文跃:“……”
酥饼:“还是你舔过很多女人的脚,才能练出来这样的本事呀。”
高文跃:“粗鄙!这、这可是中原那边的……礼教!礼教的事,你懂什么?!”
酥饼:“我不懂啊,礼教是教读书人怎么看女人脚的学问吗?”
高文跃脑子里瞬间像是被淤泥堵了一般,眼前天花乱坠,只觉得在浩瀚书海里迷失了方向,只有一只只脚将他包围、吞噬……
他想骂人,但眼前的少女眼神清澈得像是晴夜的明月,充满求知。而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知道对方并不是故意的。
“好、好。”高文跃脸色一阵青白变幻,看着酥饼那真诚而清澈的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谁和你聊天都得被你绕进去,我不和你辩,今晚我在城主府住下,衣服也不用着急补,后天给我,这总行了吧。”
不等酥饼回答,高文跃一甩袖子跨出门离去。
酥饼:“殷爷爷,文跃年纪轻轻的,就对女孩子的脚如此狂热,他是不是有病呀?”
就在酥饼望着高文跃的背影疑惑不已时,镇痴寮里一声琵琶铮錝,有什么东西破空而至,直袭高秀才的后脑。
酥饼的耳朵一动,抬手一拈,把那飞来的东西捉在指间。
那是一把拿来拨琵琶的象牙拨子,边缘锋利,若是击中,大可将高秀才一击毙命。
酥饼回眸望去,无奈地走过去,把拨子还给殷爷爷。
“爷爷,姆姆不让杀他。”
屋檐下的抱着琵琶的殷爷爷嗓音嘶哑地开口。
“他,不好,酥饼,别嫁,换一个。”
酥饼摇摇头:“我快十九岁了,姆姆说,就算我交租子,也不会让我留在家里了。”
殷爷爷黑布下的眼睛看不清神情,默默叹了口气,坐到桌子边。
“喝粥吧。”
……
次一日,酥饼天不亮就爬起来。
和以往一样,清扫院子,检查后院关押病人的门锁,然后来到厨房炖水熬药。
原本是三个人的活,可高秀才只要在家里便以备考为由躲在屋内,而殷爷爷一大早就要去后院查房,酥饼只能一个人都包办了。
给殷爷爷留好了早饭后,酥饼把一块腌咸肉,两张烙饼,一壶锅烧驼奶茶装进篮子里,就打算出门。
到了门口时,殷爷爷从后院出来,往她篮子里放了一小袋钱。
“这是?”
“你娘留的,钱,去羊头茶棚,买条‘腊肉’。”殷爷爷想了想,严肃地补充道,“不要,读书人。”
……
殷爷爷说的“腊肉”自然不是吃的,而是像买高秀才一样,买个苦力回来。
“捞腊肉”,是盐江城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中原盛传盐江城的大沙漠里有宝藏,每年都有普通且自信的天选之子雄心勃勃地杀入大漠,结果迷失在漫漫黄沙中,等着变成下一个倒霉探宝人的储备食粮。
盐江城淳朴善良的百姓们看不得天选之子们受苦,时不时会组织人手到沙漠里巡逻,这些人被称为“腊肉猎手”。
幸运的话,会捞几条濒死的腊肉回来,没收身外之物,喂一碗羊头茶棚特产的“刮骨茶”,让其丧失记忆,再送去城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精心调养,最后,这位失忆的天选之子将荣获一张天价账单。
一套连招下来,倒霉蛋获救,老百姓创收,盐江城多了一个苦力,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大漠之上赶集是个麻烦事,白天黄沙漫漫,日头毒辣,因此人们吃饭劳作,宜早宜晚。
酥饼今日出门的时候已经算有点迟了,付了一个铜子儿的出城费,走上通往城外羊头茶棚的路时,觉得今天的路走上去脚感有些不一样。
路上被刻意铺了石砾,看上去平整了一些,甚至道旁的枯枝上也被插上了碎纱布做成的假花。
“修路啦?这是要接待什么人吗?”
“嗯,说是要来两个朝廷的大官,带着几十车粮食!城主三个月前就征发民夫修路了!”
“啊,是粗粮还是细粮啊,别又像前年似的,一半粮食一半糠。”
面黄肌瘦的居民们彼此交谈,落在酥饼耳朵里,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儿,走出三五里后,黄沙逐渐埋没了地表,与此同时,酥饼便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那是柴火、骨头、茶叶……还有少许盐巴在大锅中煮沸的味道。
循着这股独有的味道,前方沙丘上人烟渐稠,时不时有骆驼拉着陌生“活腊肉”从酥饼眼前走过。
这些外乡人大多嘴唇干裂、双目呆滞,只有闻到那沸腾的茶水味的时,才会蠕动一下身躯。
此时日头已经升了上来,酥饼系上防晒的面纱,以她的样貌,进入熙熙攘攘的茶棚里,也并不打眼。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周围的人们大多围茶棚最中央的一把巨大的铜壶。
壶嘴里正咕嘟咕嘟冒着白色的热汽,不少“捡腊肉”的人正在排队接着壶里棕红色的茶汤。
这茶汤本地人是不喝的,叫“刮骨茶”,喝了后能解渴救命,但也会丧失记忆,失去反抗之力……是“活腊肉”营生关键的一环。
今天各路头领看起来收获颇丰,人多茶少,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手里的壶还没接满,大铜壶里的茶汤就告罄了。
“孟婆子!今天的茶怎么这么少?!”后面的人不满地挥舞着空壶。
铜壶后面坐着个摇着蒲扇的驼背老太太,正是羊头茶棚的主人,人称孟婆子。
面对周围人的大呼小叫,她耳朵好似不太好使,凑近铜壶,用手里破破烂烂的蒲扇柄敲了敲铜壶壁,听到里面存货不多后,摇了摇头,关灶熄火,进了后面的小棚屋。
“得,今天关门熄火了。”人命叹着气散去。
原本在茶壶下面挤成一团的人群一一散去,祈寒酥也要走的时候,一转身,却碰上了一堵黑墙。
确切地说,那是三个披着黑袍的瘦长人影。
酥饼慢慢抬头,只见这三个瘦长黑袍人全部眼窝青黑,头上束缚着额带。本来看起来十分怪异,可衣服的布料又极其精致,比之城主府里的人穿的也不遑多让。
这黑袍人瞥了一眼祈寒酥,她知趣地挪开一步,对方便向前走去,追上那孟婆子。
那勾腰驼背的孟婆子转过身见了他们,冷笑着摆摆手。
“都说过了,你们就算把大夏的黄金全搬来,烬雪湖的水,你们还是一滴也带不走。”
余下的话,随着车驼辘辘,便都淹没在了嘈杂中,酥饼只瞧见那三个黑衣人中似乎有人想动手,却被首领模样的拦了下来,随后便离去了。
酥饼本来想去跟孟婆子打个招呼,但看时辰不早了,便加快脚步,跟着讨刮骨茶的人来到了“腊肉”交易的中心地带,打算先把自家的苦力缺口补上。
这里同样竖着一些棚屋和小帐篷,人们七七八八地簇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时不时看见人拿出真金白银带着目光呆滞的“腊肉”离开。
其中最惨的莫过于被带去盐场做苦工,长得周正的、或者体格强壮的,则会被城里的人挑走做工。
但和奴隶有区别的是,城主府规定,腊肉是有工钱的,为的是他们能安安心心地在盐江城定居下来,也可以自由地和城里的居民成婚生子。
这曾经是几十年来城主唯一的英明决断,但过了没几年,日子苦哈哈的牛马们发现,城主单纯是觉得家门外面的都是奴隶,奴隶和奴隶之间,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酥饼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来羊头茶棚买腊肉,在棚里逛了半圈,都没有她想要的人。
“姑娘,都半天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腊肉啊!”
“我是镇痴寮的,你帮我找一个……能随便压制住两三个疯病人的那种人。”
酥饼也没办法,镇痴寮隔三差五都会有病人出逃,一旦让他们跑到街上伤人就麻烦了。像高秀才那样,见了病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听到“镇痴寮”三个字,那卖腊肉的也收起了轻视,搓着手想了想,道:
“镇痴寮啊……你要那种力气大过疯子的,要找‘北叔’问问了,他是这儿的大头领,今早新进了一批活腊肉。”
酥饼跟着指点,来到了羊头茶棚里最大的一处棚屋。
这一片虽然乱,但明显这位北叔的势力自成一块地盘,他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摆着祈寒酥没见过的、来自中原的茶具。
但茶具里熬的却是药。
酥饼闻了闻,立即判断出来,那是治外伤的药。
随着她走近,那北叔喝了一口茶杯里发绿的药汁,抬起眼皮子看她。
“来买腊肉的?要‘散肉’,还是‘串肉’?”
散肉是一两个单独卖,身体较为强健、能做具体的工。
串肉则是个人就行,无论伤残老病,十二个捆绑起卖,一般是拉到盐场那边做重体力活。
“散肉。”
祈寒酥把手伸进怀里,她已经看中了一个穿着甲胄的壮汉,正准备掏钱袋,却不慎把委任状也给碰落了下来。
看见那委任状,北叔脸色变了变,刚要张口:“你是盐王爷雇来的……”
他话音未落,下一刻,随着一声木头被砸开的炸响,身后的一个帐篷轰然倒塌,两三个人直接被甩飞出去,其中就包括刚才在孟婆子那接了半壶刮骨茶的人。
刮骨茶壶滚落在酥饼脚边,她好奇地望向那坍塌的帐篷。
“北叔!这刮骨茶都灌三天了!这厮还跟驮马似的,兄弟几个根本按不住他!”
北叔慌忙站起来,只见一片惊呼声中,帐篷被一双血淋淋的手撕烂。
帐篷布落下,祈寒酥看见里面一个木笼子里,缓缓爬出一个眼神涣散、长发凌乱的年轻人。
他一身沐血,肤色乌褐,淡褐色的眼仁透出的凶芒如同绝路上的凶兽,隐约能看出身上的衣物还带着精细的暗纹,不似大漠里讨生活的。
而最让人注意的,还是他那被一只铁钩生生刺穿的右腿,随着他的走动,铁钩带着锁链,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他嬷嬷的,是个硬点子,快去拿倒钩网!”
就在此时,那凶兽似的少年人转眸看向发号施令的北叔,和他腰间的那把与之不相匹配的长刀。
实质般的杀机引起一丝骨头深处的痒意,少年人迅速向北叔抓来,但却被腿上的铁索拽了一下,整个人被带倒在地,可目光还是一直锁在对方身上。
“帮手的一人一百文!”北叔大叫,“谁能把刮骨茶给他灌下去,这条活腊肉我赔本白送!”
帮忙就给钱,还白送。
好美妙的话语。
一百文,加上五两,呃……五十个一百文,如果她没算错的画,又可以在家里多赖半年了。
酥饼的双眼闪烁着异彩,掏钱的手迅速收了回去。
“都没有人动吗?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北叔见手下四散奔逃,正要发作,身侧却有一道风一样的人影刮了过去。
祈寒酥弯身抄起旁边的刮骨茶,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从后面勒住那少年,从缀着零碎五金的发辫间抽出一把木头小钳子,伸进他口中一卡,让他合不上嘴,也咬不到人。
“来,张嘴。”
酥饼口吻温柔平缓,动作轻巧娴熟,一如对待镇痴寮中的疯人。
她身上有一股浅淡的药材混着柑橘的安逸香味,被钳制住的少年刚想反抗,半壶热腾腾的茶汤就灌入他口中。
“你……”
“喝了就不疼了,孟奶奶的茶很有用的……”
几十息后,酥饼轻声细语地喂完,才慢慢松开他。
少年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眼神彻底涣散,倒在酥饼膝上,不住地呛咳起来,很快,随着酥饼有节奏地拍着其后背,他口中混着刮骨茶吐出一滩发黑的淤血。
“行啊,挺有本事的,丫头,去,把这条活腊肉的身契给她。”北叔惊魂甫定,“怎么称呼?”
酥饼站起来,擦掉手上沾染到的血污,回答道:
“镇痴寮,祈寒酥。”
这名字只有办正事时才会被掂出来说,她还是更喜欢被人叫酥饼。
北叔刚才看见从酥饼身上掉下来的委任状,如今见证了她的本事,心中那点儿疑问也就打消了。
“原来是镇痴寮的人,我说怎么敢接盐王爷的差事。”
听到这句话,酥饼不解地看向他。
“我就是城主府派去打探朝廷那巡粮御史下落的人。”北叔叹了口气,拿下巴指了指身后那些刀盾兵器,它们制式统一,显然不是本城锻造的。“不过你也不用去了,如你所见,巡粮御史的官队,都死了。”
啊?
啊啊?
酥饼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棉絮,如果她没戴防晒的面巾,北叔一定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在状况内。
北叔继续道:“原本按夏管事的要求,是让我们去探一探朝廷人马扎营的地方,谁知道我们到的时候,只看见满地尸体。”
酥饼:“那我的大单子……”
北叔:“你的单子肯定是黄了。虽然我们没挖到那巡粮御史的尸体,但看这阵势,他们应该是在大漠里喝了诅泉,以至于自相残杀……”
“等一下。”祈寒酥整理了一下思绪,疑惑地指向那少年人,“那他也是朝廷的人?”
如果是朝廷的人,那她就没办法要了。
眼见得祈寒酥有所退意,北叔笑了笑,拦住去路。
“他不是,我们在城外三十里地的绿洲里发现的他,像是误喝了水的倒霉寻宝客吧。”
此时早集快要结束,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这片卖腊肉的地方只剩下祈寒酥一个外人。她见北叔的人三三两两地围过来,倒也并不慌乱。
“城里棺材贵,我不想动手,北叔有话直说吧。”
那些个马仔闻言,想起刚才她轻易拿下那凶兽般少年的身手,一时间都踌躇地看向北叔。
“误会、误会,就算黑吃黑,这城里谁敢吃到镇痴寮头上。”北叔摆摆手让人退下,“叔的意思是,官兵死于自相残杀,盐王爷肯定不会给赏钱,但我们假装杀了就不一样了。”
“啊?”
“三天后,你跟我们一道去大漠一趟,把那巡粮御史的尸体一道带回来。城主府问起,你不说,我不说,一起发财,如何?”
【人物词条:高文跃】
一般路过陈世美,眼高手低,因为有秀才的功名,被镇痴寮的主人看中,和酥饼定下婚约。
一心巴结权贵,得势便猖狂。
【人物词条:连皮皮】
康老头酒馆的小跑堂,一心想继承康老头的店
酥饼最好的财迷甜闺蜜,有个想到中原开店当富婆的梦想
【人物词条:殷爷爷】
教授酥饼磨刀手艺的老爷爷,平时负责管理镇痴寮后院的疯人,对高文跃极为不满
虽然眼睛蒙着黑布,但并不是盲人,只是见不得强光,似乎有着神秘的过去
【词条:镇痴寮】
盐江城内的疯人院,专门收治得了的“焦渴病”病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镇痴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