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逐渐变暗,等到月上中梢的时候,南虚才带着一身夜露姗姗来迟。
元纯不想承认自己因等他太久而患得患失,只摆出一副爱来不来的模样满不在乎地瞟了南虚一眼,嘴说却道:“呦~您来了,我还以为后宫的花团锦簇迷住了您老人家的眼,找不到荣国府的路了呢。”
这酸溜溜的语气让南虚惊的虎躯一震,元纯何时用过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后宫里的那些在我眼里充其量就是一堆野草,唯有卿卿是花中之王。”
元纯:呕呕呕……
顶着一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就不要说这么肉麻恶心的话了好嘛?
元纯此刻深深地领悟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真理:跟老男人还是不要玩浪漫了,忒他妈容易尴尬。
元纯一脸接受不了的表情被南虚成功地误认为她害羞了!看来自己的魅力一如往昔啊,她好爱我!
“其实我今天是去大明宫瞧太上皇了,他的身子不大好了,御医说约莫着也就半年的时间了。”
元纯想了想,太上皇正是在明年驾崩的,紧接着便是甄家作死被徒明泽铲除,而后贾家受到了牵拉,直接被抄了家。
当然了,在这期间她双腿一蹬还死了过去。
“哦,那真是辛苦您了,为了我还得在这里扮演孝子贤孙,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将来该如何报答您。”元纯紧紧地盯着南虚,试图通过他的面部表情分辩出他内心真正的情绪。
只可惜,南虚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元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听他淡淡地说道:“不算什么,只不过这段时间忠勇王和江南甄家那边的小动作不断,要处理这些事情,以后我可能不能来的太早了。”
其实你不来都行!我有一群可爱的妹妹们陪着!
元纯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她有点想哭!
方才南虚方才说话时的神色和气场她简直太熟悉了,熟悉到偶尔梦到他后醒来都深深地遗憾于昨晚竟没能成功地打他几个耳光,光叨逼叨地问他到底有没有心能干啥使!
徒明泽那个狗贼!
她的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想!
既然在她的身上可以发生这么多的奇遇,那么别人也同样很有可能发生同样的情况。
原来她一直都以为南虚这般熟悉这里的事情,是因为曾今进过她的识海。
所以他处理起这世俗的事务时才这般地游刃有余,就连当起皇帝都能有模有样,一点都没有被人发现端倪。
元纯还一直惊叹于南虚的演技也太神仙了吧!活脱脱一个徒明泽再生啊!
可是现在细细地想来,南虚除了在后宫牵扯到她的事情上的操作往往令人惊呆了狗眼外,其处理政事时的行事风格完全与徒明泽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段时间朝堂之上风平浪静,说明南虚对每一位朝臣都熟悉到了一定的地步,就连从小就贴身伺候的李公公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异样。
当然当然,关于她的事情都是例外!
可是就算模仿的再像,也不能瞒得过所有与之熟悉的人吧!
满朝文武,总不能全部都是有眼无珠的糊涂蛋,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的吗?
再者说,她上一辈子可没有与前朝接触过,识海里总不会凭空冒出这些大人们都担任什么官职、出身如何、秉性如何的吧!
元纯越看越觉得南虚的神魂和徒明泽的这幅躯壳没有一丝不合之处,她是从元纯直接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身子,会不会南虚他也……
这件事情简直不能往深处去想,越想越觉得南虚他就是徒明泽!
可是现在元纯根本无法确认事情的真相,生怕万一不是岂不是伤了大佬的心!
人家一片好心地跟着过来帮自己,而她却怀疑他是那个狗逼的前夫?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轻易便消除不了。元纯的眼神逐渐犀利,“要不今晚您睡美人榻?”
在没有搞清楚宁的身份前,还是不要再一起睡觉了吧?
互相嫌弃的俩人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安全一点。
南虚方才还沉浸在自己魅力不减当年的喜悦当中,正准备今天晚上好好回报元纯,却突然被老婆告知要分房睡!
所以方才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并不是在欣赏他出尘脱俗的气质和俊逸卓绝的脸庞?
是她发现什么了吗?南虚的心里一惊。
还以为能再隐瞒一段时日的,没有想到她的心思居然这般地细腻。
而且一旦心中有了怀疑,便立刻有所行动,这么雷厉风行也确实是她的作风。
直到现在南虚也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他并不是想刻意地隐瞒这件事情,只不过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
说白了,站在当年的立场上看,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元纯和贾家于他来说本就属于忠勇王一脉,元春千方百计地进宫祈求君恩是事实,贾母和王夫人与甄家私下往来也是事实,他作为帝王不遗余力地打击敌对势力本就是日常操作。
只能说这里面确实有些误会,他并不知道元纯进宫并非自己所愿,只把她当成了与那些贪图权势富贵的女人们一样,纵然有几分心动,可是后来随着她与王夫人的频繁联系而消弭的一干二净了,剩下的唯有不屑和轻蔑。
后来在混元大陆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本来不打算再与她有任何的交集,然而他们二人属于同一宗门,他总能听到关于她的各种消息。
元纯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可与他相比肩的天才修士、心地善良的仙女等等与以往不同的形象,本就有旧情在,南虚逐渐被她吸引,没了前世的那些狗屁倒灶的束缚,他在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后边果断地向她求了亲,并顺利地结为了道侣。
本以为元纯根本不记得前尘往事,没有想到她不但记得一清二楚,这些事情居然成了她的心魔。
南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情,让他低头认错也并非不可,但是这种不是出于真心的敷衍于战胜心魔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益处。
抱着不死心的态度,南虚脸色不变,问道“为何?”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那你觉得你错了吗?”打太极这招儿她会!
看这男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元纯觉得这绝对是有事情瞒着她的节奏,他该不会真的是徒明泽吧?
“若说错,我确实有件事情瞒着你,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南虚也不是那种只知往后退缩的性子,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元纯不说话,只盯着南虚的眼睛,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曾经是过徒明泽,但是自从混元大陆后便现一直都是南虚,以后也只会是南虚。”
当一直盘桓于心中的谜底终于揭晓的时候,元纯赶紧自己竟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愤怒丛生。
只是觉得“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南虚会陪着她过来,也怪不得他会将这里的事情处理的完美无缺。
以前她总觉得大佬方方面面都太厉害了,搞了半天他一直都在演他自己呀,也很一般般嘛。
南虚发觉元纯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并没有预料当中的怨恨,反而带了一丝丝的…嫌弃?
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想是徒明泽的!
此时此刻他为什么突然嗅到了一丝丝“孽债”的味道?
元纯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当着他的面骂过徒明泽,那会子光顾着过嘴瘾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
天呐!他现在的脾气这么好的吗?居然就那么忍下去了?
一丢丢的心虚爬上了她的心头,面对这种状况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更加地难以开口了,让她道歉是不可能的,当着他的面骂他也不太有那个胆子,于是她转身回到了床上,将床幔全部放了下来,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挡在了里面。
这意思很明显了吧?老娘现在不想看到你!
南虚都做好迎接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准备了,没想到元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了,这是什么意思,讨厌到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吗?连骂他都觉得恶心吗?
自尊心一下子烂成了稀碎,但是他堂堂大丈夫不能被这区区困难打倒,现在还是先安慰一下妻子的情绪比较重要!
他大步地走到了床边坐下,隔着床幔,“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我当时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我在此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其实,在混元大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后来向你师父求亲也是真心倾慕。我不知道你也记得这一世的事情,还是在你渡劫时才知道竟成了心魔。”
“与你一同回来这里,一则是为了恕我之过……”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不料突然被元纯打断道:“如果你不是徒明泽,那你还会跟我一起过来吗?”
南虚怔怔一愣,“本就是得知你渡劫时遇到困难,特地赶来相助,就算我不是徒明泽也会跟你过来的。”
元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最怨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站在徒明泽的立场上,他确实没做错什么。
元纯本来上位就是通过甄贵妃,徒明泽是脑子有水才会去宠爱一个敌人送进来的嫔妃吧,何况她那会子其实连一丝利用价值都没有,徒明泽懒得看她一眼也正常。
至于说后来的刻意针对导致自己成为后宫那群女人粘板上的肉,这段时日元纯也想明白了许多,纵然他做事太狗,可是被逼着纳了个心塞塞的小妾,想报复一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这其中她自己亦做错了许多事,一开始的时候她是身不由己,被贾母和王夫人不容置喙地送进了宫当奴才,但是后来她成为狗屁的贤德妃后也不能说没有反抗的机会,可是那会子她都做了什么?
不但丝毫不劝阻王氏,还一味地帮着自己的母亲侵吞荣国府,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她娘还因为自己的身份有了更加big的想法,暗地里与他的死对头联系上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就连她也是不信的!
要她是徒明泽,也不可能给自己好脸色!大约也得弄死才放心吧!毕竟真正地坐在龙椅上后,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过元纯觉得心中愧疚的事情至有帮着二房夺得荣国府一件,王夫人与甄家私下还有联络一事确实是不知情的。
当时王氏倒是在她的面前透露过这个想法,然而她身处内宫久矣,又已经成为了徒明泽的妃子,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自然要以徒明泽的利益为重,当初通过甄贵妃之手成为嫔妃已经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后来想把关系撇清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往上凑去!
只不过她太低估了王夫人想要“上进”的雄心壮志,没想到她娘的这么能作死!当时徒明泽对自己下狠手这件事情说冤其实也并不冤,毕竟王夫人若没了当皇妃的女儿,甄家也不可能看的上她。
若此后她与徒明泽一拍两散也就算了,可是偏偏他们又做了夫妻,还是他主动求的,婚后对她还挺好!
现在再去想他们两人之间到底谁对不起谁的已经理不清楚了,在确定南虚就是徒明泽后,关于后宫的那些执念她已经不怎么在乎了,这件事情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去算,人就在眼前嘛,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能找他算账,于心魔上应是没什么大碍了。
现在就只有王夫人和荣国府的事情让她还迟迟不能放下。
这心魔的症结就在这里了,只要把荣国府这一团乱理顺了,元纯觉得自己飞升就指日可待了!